☆、質疑
「你這麼火急火燎跑過來,到底是擔心爺,還是怕爺把你也給供出來?」
胤礽冷冷說完,看著胤禔的眼裡全是嘲諷之色,胤禔微搖了搖頭,沒有接他的話,眼見著何玉柱端著水盆進來,接過熱布巾就讓人退下,一手捏起胤礽的下巴,低聲道:「別動。」
不僅是眼睛下頭因為昨晚沒睡好而已一片烏青,鼻樑上還被那奏折砸出了青印子,胤禔一邊給他敷眼睛一邊念叨:「明知道他氣在頭上,做什麼還要還嘴,你越是頂撞他他氣越大,讓他說幾句又沒什麼的。」
胤礽沒好氣:「你要是特地來說這話的就可以滾了。」
「沒有。」胤禔低下頭,蹭了蹭他的嘴唇,然後繼續給他敷眼睛。
胤礽伸舌舔了下嘴唇,這才又開了口,卻依舊是在嘲諷胤禔:「你還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自己的人都管不住。」
胤禔手上的動作沒有停,卻是反問道:「你不懷疑是我?」
「你?」胤礽冷嗤:「損人不利已,你才不會做。」
胤禔鬆了口氣:「你不懷疑是我就行了。」
胤礽閉著眼睛任由他伺候自己,嘴裡卻是絮絮叨叨地念著:「徐乾學這個老傢伙,當真是狗急跳牆了,當著面的就敢得罪爺了,老爺子這是擺明了逮著機會借題發揮,當著你們和那些外臣的面這麼罵爺他倒是心裡痛快了,還有老四,爺要他做什麼好人,呸!」
說到最後胤礽猛地睜開眼,瞪胤禔:「說來說去,罪魁禍首就是你!」
「跟爺有什麼關係……」
「你要是管得住你下頭那些人,就不會有今日的事情!」
胤禔乾笑了一聲,到底是有些心虛了,道:「梅鋗那裡,當初明珠叫他把折子拿回去的時候他還百般賠小心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不過這麼多年過去,我跟明珠都沒再搭理過他,估計是心思又活絡了,另攀高枝了。」
「另攀高枝?」胤礽冷笑:「徐乾學還是老三?」
「我不知道……」
胤礽白了他一眼不想再說,胤禔猶豫片刻,道:「梅鋗和徐乾學似乎都並沒有將我也扯出來意思。」
「你是說他們是想讓爺認為是你讓梅鋗這麼做的?」胤礽撇了撇嘴:「也是了,梅鋗到底是你的人,不懷疑你懷疑誰,而且爺也確實不會跟皇上供出你,拖你下水於爺一點好處都沒有,被他知道爺跟你私下做交易,不過是罪加一等而已。」
「保成……」
胤礽又抬眼看胤禔:「你是不是就是想聽我說這個?好,那我就告訴你,你大可放心,我不會供你出來,攔下折子的是爺,將折子還給梅鋗警告他不許再興風作浪的也是爺,所有的事情都是爺一個人做的,你滿意了?」
「我是來看你,不是來聽你說這些的。」
胤禔安撫著在自己面前不再刻意掩飾情緒的人,心裡一時五味雜陳,胤礽肯這麼直白與他說他倒是挺高興,但說到底,太子爺也還是不信任他的。
後來胤礽煩了三言兩語將胤禔給打發了走,胤禔想想自己一直待這裡也確實不好,叮囑他好好休息,這便告退了,出了瑞景軒的門,才低聲吩咐方順:「與明珠那裡送個口信過去,先頭壓下去的事情這會兒可以做了,還有就是,讓他好好招呼招呼那個叫梅鋗的吏部主事。」
響午過後,明珠從康熙那裡商議完政事出來,拐了個彎就去了胤禔的住處。
書房裡,胤禔皺著眉問明珠:「叔公你怎麼特地過來了,被別人看到可就麻煩了。」
明珠道:「奴才這不是就想來問個明白嘛,爺您先前說不要在這個節骨眼上生事,這會兒又說可以做了,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明珠的語氣裡帶著顯而易見地質疑,胤禔卻是輕描淡寫地回道:「本來這事我們確實不插手得好,不過如今既然幾年前的事情都被翻了出來,皇上要追查下去,難保你我不會被牽扯出來,所以還是先下手為強的好,將皇上的注意力再拉回徐乾學身上。」
明珠懷疑地看著胤禔,片刻,才歎了口氣,問道:「貝勒爺,恕奴才不敬,怒才只想問您一句,您這麼做,當真沒有私心?」
「什麼私心?」
「因為太子爺,您是想幫太子爺吧?」
胤禔蹙起的眉頭又緊了一些:「你胡說什麼呢。」
「只要太子爺不說出與您私下交易之事,梅鋗那裡想必是不敢說的,徐乾學奴才看他未必知道您也與這件事有關,皇上就算要查,也未必查得到您和奴才身上來,而太子爺說出這事於他一點好處都沒有只會讓皇上更加惱火,所以他應當是不會說的才對,因而奴才並不擔心會被皇上知道,想必貝勒爺您也不擔心。」
「你到底想說什麼?」胤禔的語氣有些不耐了。
「既然貝勒爺您並不擔心會被皇上發現,就不該管這事才對,皇上今日當著眾位皇子和外臣的面責罵太子爺,也算是頭一次了,想必很快就會傳得滿朝皆知,皇上的用意貝勒爺應該清楚,皇上這次是鐵了心要給太子爺一個教訓了,徐乾學說是湯斌故意弄了個科舉舞弊案出來栽贓他就算皇上明知道他是為了脫罪,指不定也就順水推舟了,加上先頭彈劾的那些罪名,處死湯斌綽綽有餘,太子爺攔下折子為的就是保湯斌,皇上若是將他處死,擺明了是要敲打警告太子爺,針對的那個也是太子爺,目前的情形看來,皇上十之八/九會如此做,而貝勒爺您不僅不樂見其成,這個時候卻要奴才將徐乾學之前做的那些揭出來,如此至少可以分了一半皇上針對太子爺的怒火,奴才說得可有錯?」
胤禔臉色一瞬間變得難看起來,雙手交握在桌上,手指無意識地相互攪動著,沉默了許久,才道:「是,又如何?」
「請貝勒爺怒奴才逾越,可否請貝勒爺給奴才一個理由?」
又是漫長的沉默過後,胤禔輕歎了歎氣,道:「叔公,你問太多了。」
「奴才明白了,」明珠垂下了眼:「貝勒爺吩咐的事情,奴才自會去辦,貝勒爺放心便是。」
過後倆人又閒聊了幾句,明珠告辭離去,胤禔呆坐在書桌前,一時間百味雜陳,一直到方順低著頭推門進來稟報:「爺,八爺來了。」
胤禔回過神,斂起心緒,道:「請他進來。」
胤祀進來沖胤禔打了個千,問過安後笑笑問道:「大哥特地叫弟弟來可是有什麼事情嗎?」
「坐吧。」
胤祀隨意撿了張椅子坐了下去,方順給之奉過茶後就退了出去帶上了門,屋裡只剩胤禔和胤祀兩個。
胤禔微瞇起眼,看著胤祀淡定自若地喝著茶,良久,才開門見山道:「讓梅鋗去與徐乾學說那奏折之事的人是你吧?」
胤祀的手不由得滯了一下,片刻過後,笑著放下了茶盞,眨著眼睛看胤禔:「大哥何出此言?就因為梅鋗如今是吏部主事,而我也在吏部當差?這也委實太過牽強了。」
胤禔嗤笑:「確實,爺也沒想到會是你,你才入朝堂多久,竟就敢算計到太子爺頭上去了。可是八弟啊八弟,有句話叫做聰明反被聰明誤,梅鋗他好歹當初是明珠的人,跟在明珠屁股後面混了多少年,論起瞭解,明珠對他遠比你要深得多,你以為你當真能瞞天過海?」
胤祀臉上略有尷尬,隨即又平復下來,攤手乾脆承認:「是我做的。」
「為什麼?」
「大哥不是一直與太子爺不對付嗎?我這麼幫你不好?這事一出,太子爺被汗阿瑪罵得狗血淋頭你該很樂見才對吧?」
胤禔嘴角扯起:「所以你這麼做是在向我投誠?」
「沒錯。」
胤禔在心中冷笑,投誠!他還當真是受之不起,誰知道這個八弟安的什麼心思,怕是挑撥他與太子,看他們互鬥才是本意。
胤祀道:「大哥放心,徐乾學只知這事與太子爺有關,並不知道您也參與其中,太子爺是聰明人,自然相信大哥你不會做這麼明顯的針對之事,要懷疑也只會懷疑三哥想報復或者幫徐乾學脫罪,你又有何好擔心的?」
「爺不擔心,」胤禔咬著牙吐出這幾個字,面上卻依舊是一副笑著的表情:「這回說起來當真是要謝謝八弟了,若非你,爺也不能看到皇上竟會如此痛罵太子爺。」
「只要大哥相信弟弟是真心願幫大哥的便好。」胤祀陪笑著,心裡卻有些忐忑,胤禔的反應,似乎與他想像得不大一樣?
「爺當然相信。」胤禔慢慢回道。
鬼使神差地,胤祀又問了一句:「大哥會告訴太子二哥嗎?」
胤禔乾笑:「你覺得呢?」
「……」
「放心,如你所說,爺很樂見他倒霉,更樂見他被皇上痛罵。」
胤祀回了去,胤禔目光移向窗外如死寂一般的白雪之上,許久,才苦笑著搖了搖頭。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寫文靈感比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