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慘烈
一整個晚上,胤礽斷斷續續只睡了不到一個時辰,卯時過後乾脆就起了身,傳了人進來問情況,依舊是沒有消息。
原本每日這個時候就要啟程繼續前行,但現下因為胤祉這一鬧騰,如今走是走不了的,胤礽唯一擔心的就是最後看到的還是胤祉橫著被抬回來的屍體,除了沒法跟康熙交代,比起其他人,他對胤祉到底也是沒有惡感的。
喇子河離軍營有近千里,除非是在半道上追上胤祉,否則一旦他單槍匹馬衝到了敵軍軍營與丹津阿拉布坦的人交起手,後果便是不堪設想。
只是三千人行軍比起只帶了三十個親兵心急如焚趕路的胤祉,這腳程顯然是要慢上許多的,想到這些,胤礽又不自覺地一陣腦門疼,只恨不得能再賞給胤祀還有那背地裡搞小動作的胤禛幾鞭子。
胤禔進門的時候,胤礽正仰著頭躺在椅子裡,閉著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胤禔揮揮手,賈應選很自覺地帶著幾個小太監一塊退了下去,胤禔走上前去轉到了胤礽身後輕緩地給他揉按起了額頭。
胤礽依舊沒有睜開眼,挨著他的手輕蹭了蹭,許久,才問道:「外頭怎麼樣了?」
「都在議論,瞞是瞞不住了,不過也沒什麼大事,你別太擔心了。」
「你帶了軍醫去給老八上藥?」
「嗯,」胤禔輕笑:「不給他上藥難不成看著他活活疼死?太子爺也不是真要他的命不是。」
胤礽扯起嘴角冷嘲道:「我倒是想,不過老爺子不會答應而已。」
胤禔笑著彎下腰,嘴唇貼到了胤礽耳邊,把胤祀與他說的那些話快速與他說了一遍,聞言,胤礽有些意外地睜開眸,睨他一眼:「當真?」
「他是這麼說的。」
「你信了?」
胤禔笑著與他咬耳朵:「他沒必要編些這樣的話出來騙我吧,我看他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應該是真的。」
「嗤……也就你信他。」
像胤祀這麼刁鑽精怪的要說他純粹是同情胤祉心軟了放他走,胤禔信,但從來就對他沒有好感尤其這會兒心裡那口氣還沒有舒的胤礽卻是完全不信:「神也是他鬼也是他,都也就靠他一張嘴說了,誰知道他是不是和老四串通好了的。」
「和老四?」
胤礽搖了搖頭,不想再說。
胤禔的手指摩挲著他的側臉,看著他略有疲憊的神色和眼臉下的一圈烏青,輕聲問道:「你昨晚不會一宿沒睡吧?」
「差不多吧,」胤礽不耐道:「心煩,睡不著。」
胤禔偏過頭在他額頭上親了親,道:「你起來。」
胤礽疑惑看著他,猶豫著站起了身,胤禔在他的位置上坐下,然後伸手一勾,讓胤礽面對面坐到了自己身上來。
胤礽皺起眉,推他:「別亂來,被人看到就麻煩了。」
「怕什麼,外頭有人守著,還有人敢隨便闖進來不成?」
「你別嬉皮笑臉,」胤礽沒好氣:「誰讓你一大早就上我這裡來的?被人看到了得怎麼想?」
「太子爺你這是心裡有鬼草木皆兵了,我方才是去看了老八才來這裡給你稟報情況的,再說了,下頭那些人不也時常單獨來與你稟報事情,怎麼單單就我不能來了?」胤禔一邊說一邊拉過胤礽親吻他的側臉,幾下過後胤礽就安靜了下來,額頭抵上了他的肩膀,輕歎了歎氣。
他確實有些太過小心了,不過眼下這個時候,卻也實在是不好再在軍隊裡傳出什麼流言蜚語來。
「你放心,就算老三真有個萬一,老爺子也總不能要你給他償命,再說放走人的是老八也不是你。」
胤礽撇了撇嘴:「償命不至於,到時候借題發揮找我麻煩就難免了。」
「那你還讓長泰帶兵去救?」
「我相信我這個舅舅,就算救不回來人,他也會拚死一搏。」
長泰自被免了神機營的職位後一直賦閒在家,這回也跟著胤礽一塊來了戰場,派他去救人,是因為胤礽相信他會為了自己不遺餘力甚至以命相搏。
胤礽說著背過手將桌案上的兩封信抽了過來遞給胤禔看,一封是康熙寫給他的家書,一封是小十五的問安信。
康熙的家書裡沒有什麼實際內容,都是叮囑他當心身體注意安危不要逞能之類的話,倒是小十五的信裡提到康熙的病最近好轉了不少已經能下床了,偶爾還能自個接見官員,還有就是,弘晰雖然還小,但他們汗阿瑪現在就要弘晰跟著他一塊唸書識字了。
「這小十五人不大字倒是寫得挺好的,敘事也是有條有理,挺難得的。」胤禔笑著又將信紙給遞還給了他。
「誰讓你說個了,」胤礽沒好氣道:「我是心疼我兒子,他才兩歲大,就要被逼著唸書。」
「你當年不也是這麼過來的,這說明皇上對他是有期望的,是好事,你該高興才對。」
胤礽微搖了搖頭,對康熙的心思,他現在當真是懶得再去猜了。
「去床上睡一會兒,事情我幫你處理。」胤禔就著他坐在自己身上的姿勢直接將人抱了起來。
胤礽對自己以這種彆扭姿勢被他抱起來很不滿,剛想喝他放下,就已經被人扔上了床,胤禔在床邊坐下,低頭與他蹭了蹭額頭,又幫之脫了外衣和靴子,被人服侍慣了的胤礽心安理得地接受,靠著他很快就睡了過去。
一刻鐘過後,胤禔看胤礽閉著眼睛似是已經熟睡了,伸手在他臉上撫了撫,在唇上落下一個輕吻,起身就出了帳篷外頭去。
如此又過了三日,在第四日清晨,先前派出去的營救人的探子先回了來稟報。
「果然不出太子爺所料,丹津阿拉布坦確實有古怪,奴才等在他的軍營周圍多番打探,發現他確實有投誠的意願,只是在他的軍營裡頭除了他還有另一主帥與他意見相左,一心想要發起進攻,先前攔截東路軍的先鋒隊也是此人帶兵前去的,巴林部郡王世子就是被他給擄了走。」
「另一個主帥?是什麼人?」
「似乎是噶爾丹的兒子。」
「噶爾丹的兒子?」胤礽聞言有些意外,不過若當真是噶爾丹的兒子,捉了烏爾袞要挾他們撤軍的行為就不難理解了,但倘若是這樣就當真有些棘手了:「你們有沒有看到巴林部世子?他現在還活著嗎?三爺呢?你回來的路上有沒有見到三爺帶了大概有幾十人過去?」
「丹津阿拉布坦的軍營人雖然不多,不過奴才等因為不能確定世子爺被囚的具體位置也不敢貿然行事打草驚蛇,奴才回來回報消息的時候尚未將人救出來,但世子爺還活著是肯定的,至於三爺,奴才回來的路上並未看到過他,許是和奴才走的不是一條道,倒是奴才遇到太子爺您派去增援的三千兵馬時,他們已經快到了喇子河。」
一時營帳裡來商討軍事的一眾將領俱是沉默了下來,昨日薩布素那邊送來消息說是東路軍派去救援的幾百人馬把人給跟丟了是指望不上了,而既然這邊過去的三千兵馬都快到了,想必胤祉更是一早就到達了,指不定在這回報消息的小兵出發沒多久他就已經隻身闖軍營了。
是死是活,也當真只能是聽天由命了。
在場之人無不是心下忐忑,死了一個皇子,別說沒看住人的皇太子要被皇上責罰,他們這些下臣更是賠不起。
又五日過後,入夜之時胤礽正欲歇下,胤禔風風火火地闖進營帳來,激動道:「方纔收到消息,人救回來了!老三和烏爾袞都還活著,已經到了十里地外,馬上就能到!」
胤礽一下站了起來:「當真?」
胤禔笑著用力點了點頭。
聽說胤祉被救了回來,不僅是胤禛胤□幾個,連還在養傷的胤祀也掙扎著下了地,出了來迎接。
胤礽親自帶人出了軍營大門,半個時辰後,長泰帶著派出去救人的大軍回了來,馬車在軍營外停下,烏爾袞先下了車,雖然面色灰白滿臉青紫傷痕頹廢不已,到底身上看著沒有大傷,而胤祉卻是被人給抱下車來的,緊閉著雙眼昏迷不醒。
胤礽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揚起就滯了住,長泰紅著眼在他面前跪了下去請罪:「三爺隻身闖叛軍軍營,在突圍之時從馬上墜落傷了脊骨,下/身……癱了!奴才該死,沒能護好三爺,還請太子爺懲治奴才!」
「你說……什麼?」
「奴才該死,沒能將救三爺全身而退,三爺以後怕是都不能再走路了……」長泰的身子深垂了下去。
胤礽一下愣住,目光落到身後被侍衛抱著的胤祉身上,半響過後,也漸漸紅了眼眶。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輪椅受挺有萌點的,頂著鍋蓋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