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大戰
西沉的夕陽餘暉似血一般,渲染了整片黃昏天際,落日之前戰爭終於打響,炮火沖天硝煙瀰漫中千軍萬馬到了陣前,胤礽舉著望遠鏡看著出現在視野裡的男人,嘴角輕浮起笑意。
噶爾丹示下部眾下馬,看著正前方山頭上突然冒出來的清兵,詫異之下立刻下令集中兵力炮火猛攻山頭。早有防範的孫思克隨即發起反擊,炮火伴著箭雨而下,轟隆炸響,一時間山谷裡迴盪的俱是震天響的火炮槍聲。
胤礽站的地方是東邊營地的制高點,領兵的長泰已經做好了準備,只等噶爾丹的先鋒軍倒下就衝下去與西路軍兩面夾擊。
轟轟烈烈地炮火對轟持續了近一個時辰,炮灰夾帶著捲起的飛沙走石捲進半空要紛紛灑灑落下,幾乎讓人迷了眼,空氣裡瀰漫著的俱是硝煙焦臭味,嗆得人幾乎喘不過氣來,胤礽又往前走了一步,跟著的胤禛忙攔住他:「二哥,前頭危險。」
「怕就躲後面去看著。」胤礽冷冷撇下這句,走到了崖邊上。
胤禛暗暗抿緊了唇,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第一批衝上去的叛軍槍炮兵已經在孫思克的火炮之下堵了槍眼燒焦成了碳,噶爾丹冷眼看著,就要發起第二輪攻擊,後方突然響起了拚殺叫喊聲,錯愕之下他轉過頭,就見原本風平浪靜的河邊不知何時衝出來的騎兵襲擊上了他的後輜重隊,幾乎是瞬間,他的大軍就被清兵給截了斷,輜重隊孤立無援,而他也無暇他顧。
與此同時,東西兩路一併發起側攻,長泰意氣風發揮臂高呼,之後帶頭縱馬衝下去,毫無畏懼第一個衝入敵軍陣營,兩軍兵戎相接廝殺成一片,胤礽看著突然吩咐道:「鳴炮。」
跟著護衛他的參將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詫異之下也忘了要應下,直到胤礽再一次開口:「鳴炮。」
跟上來的胤禛提醒他:「二哥,一鳴炮下頭的人就看到我們了。」
胤礽冷冷看一眼一旁囚車裡雙手扣緊了木架子,滿眼興奮看著眼前情形,眼裡甚至放出了亮光的鍾齊海,走到了她身邊去,問道:「你當真不怕死?」
鍾齊海笑得整張臉都快扭曲了:「皇太子殿下,您可別讓我失望了,一定要將父汗的兵馬全數殲滅了讓我看著您親手砍下父汗的腦袋才好!」
這個女人果然是瘋的。
胤礽轉頭沖胤禛努了努嘴,道:「不鳴炮,噶爾丹怎麼看得到他女兒就在這裡。」
「可……」
胤禛還想勸,被胤礽不耐煩打斷:「爺說了,你若是怕就躲到後面去。」
胤禛閉了嘴,不敢再說,一旁的參將也提醒道:「太子爺您先退到後方去奴才再鳴炮……」
「不用。」胤礽微抬起下顎,伸出了手,他的親信兵將那柄彎弓遞到了他的手裡。
胤礽沒有往後撤,反倒是走到了視線最開闊也最顯眼的地方,舉目四眺,鍾齊海哈哈大笑,嘴裡喊著:「你會失望的!會失望的!他不會管我的死活的!」
胤礽沒有理她,下頭的人猶猶豫豫卻不敢不從地鳴了炮,三聲過後已經成包夾之態被圍攻在中間,只靠周圍幾百親兵做著殊死抵抗的噶爾丹果然被吸引了注意,抬頭朝著胤礽的方向看了過來,自然也看到了那被鎖在囚車裡的鍾齊海。
鍾齊海再次放聲大笑,腦袋一下一下用力撞著身後的立柱,狀若瘋狂。
完全如胤礽所料,噶爾丹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連猶豫都沒有,鍾齊海的死活壓根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只拉緊了自己身下的馬,隨時準備著抓著機會突出重圍逃跑。
胤礽抽了支箭搭上了弓,微瞇起眸定定注視著被包圍在中間的噶爾丹,快速算計著自己所站的位置至他的距離,胤禔之前說過這把弓的弓弦是用特殊材質製成,射程比一般的硬功要遠上至少一倍以上,再加上現在的風勢……不管怎樣,都得試上一試。
用力拉開弓,瞄準,隨著噶爾丹身子的移動微調著開弓的方向,尋找著最好的時機。
噶爾丹並不知道這會兒自己已經成了胤礽的獵物,現下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伺機竄逃上,雖然他的兵馬人數遠比不上清兵,火炮威力也差得遠,但是他身邊這一圈護衛的親兵都是他精心挑選訓練出來的鐵騎,要尋找突破口助他逃出去也不是全然沒有可能,只要能衝出去就還有希望……
就是現在了,眼見著噶爾丹微矮□,拉住馬韁夾緊了身下馬肚子蓄勢待發,胤礽不再遲疑,將弓拉至最大,咻的一聲,離弦的箭乘著風朝著他的獵物高速飛了過去。
「汗王小心!」
身後的親兵一聲高喊,生性敏銳的噶爾丹幾乎沒有抬頭,下意識地動作卻是一手狠狠扯過了身邊另一匹馬上的人,擋在了自己面前,箭尖瞬間刺穿了胸口,面前之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還沒有回過神就倒下了馬,睜著眼睛死不瞑目。
噶爾丹也不再耽擱片刻,由那一圈護衛做人肉盾牌,在炮火震天聲和廝殺喊殺中遁了走。
費揚古迅速帶兵就跟著追了上去,馬踏塵囂起,轉瞬間不管是逃跑的人還是追擊的人都衝出了峽谷消失在了胤礽的視野裡。
胤礽撇了撇嘴,果然是個狡兔三窟的,跑路的本事倒是最厲害。
從頭至尾將胤礽的動作看在眼裡的胤禛暗自握緊了拳,換了他來,怕是沒有這個膽識和魄力,也更沒有這麼準的箭術。
但依舊還是不甘心。
「二哥,噶爾丹逃了……」
「無所謂,現下逃了也不能逃出生天。」胤礽滿不在乎道。
在噶爾丹可能竄逃的路線上都已經事先設下了埋伏,他跑不了多遠的。
群龍無首的叛軍開始毫無章法地抱頭鼠竄,局勢完全扭轉成了一面倒,峽谷之內一片火光沖天,胤礽沒了再看的興趣,收了弓身後卻突然響起了一陣淒厲的大笑聲,正是那鍾齊海。
胤礽走到她面前去,問道:「你又笑什麼?」
「那個賤人死了!死了!替父汗死了!她終於死得其所了!哈哈哈!死了!她死了!」
胤礽微皺起眉,問身邊參將:「方纔一直跟在噶爾丹身邊的那個是什麼人?」
「應該是他的妻子阿努,阿努一直跟隨噶爾丹左右,隨他領兵出戰,從不離半步。」
噶爾丹的妻子?嘖……危急關頭拉自己的女人抵命,原本他還覺得噶爾丹勉強稱得上梟雄,如今看來也不過是條狗熊罷了。
再看一眼興奮到雙眼幾乎要滴出血來的鍾齊海,胤礽搖了搖頭,吩咐胤禛道:「爺先回去了,你留這裡,等一會兒結束戰鬥,你負責清點戰場。」
聞言,胤禛愣了一下,一時竟是忘了反應。
胤礽笑了:「看這天氣,一會兒要下雨了,爺沒興趣站這裡淋雨,還是先回去躲躲了,或者四弟不願意留下來,隨爺一塊回去也可以。」
隨即趕緊應道:「臣弟領命,臣弟會辦好差事,二哥儘管放心。」心裡卻是驚疑不定,胤礽留他下來清點戰場,擺明了是要給他立軍功的機會,只是,為什麼?
胤礽下了山去,在軍營裡坐立不安的雅爾江阿親自來了接他,看到雅爾江阿胤礽當即問道:「可是大貝勒有消息了?」
雅爾江阿尷尬道:「還沒,奴才只是擔心太子爺您,就過來接您回去了。」
胤礽眼裡的失望一閃而過,隨即又掩了去,上了馬車,吩咐道:「走吧。」
雅爾江阿看一眼後面,疑惑問他:「爺,您還留著那鍾齊海呢?」
「她還有用,或者你看上了爺賜給你也可以。」
「那倒是不用了。」雅爾江阿趕緊拒絕,滿臉窘迫,那樣的女人,塞給他他都無福消受,又看後面胤禛沒有跟上來,不免又問胤礽:「奴才看四爺怎麼沒下山來?他不是隨爺您一塊來了的?」
「留下來了,讓他一會兒清點戰場。」
「啊……」雅爾江阿實在是很疑惑,先是讓四爺代掌神機營,這會兒又故意給他立功表現的機會,太子爺到底要做什麼呢?
若說太子爺和四爺也握手言和了,雅爾江阿第一個就不信。
「你這什麼表情?」胤礽好笑道:「還是你也想留下來撈軍功?」
「若是太子爺肯給奴才這個機會,奴才倒是……」
「嗯?」胤礽的尾音上翹,帶著危險的意味。
「還是算了,奴才還是跟太子爺回去吧。」雅爾江訕笑。
「那就趕緊上車,不想坐車就滾去騎馬,別在這裡磨磨蹭蹭的!」胤礽不耐煩地催促。
雅爾江阿看看天色確實像是快要下雨了,還是不受那個罪了,這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