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出塞
出征大軍連著趕了十餘日的路,自出了獨石口之後胤礽就下令改為了清晨啟行,日中駐紮放緩了行軍速度,只等著東西兩路軍到期一併會師,以免中路軍行進過快顯得突兀被敵軍找到可趁之機突襲。
帳篷全部搭起來之時已經過了未時,胤礽站在山坡上遠眺,他們出獨石口已有兩日,所經之處雖算不上風沙走石,卻也絕非草長鶯飛之地,道途行進,遠比他想像中的要困難。
營地之中,營兵正來來往往各自忙碌著,有的在燒火做飯,有的在擦拭兵器,也有人正在雅爾江阿和巴爾圖幾人指揮之下,合力掘井生水。
胤禔從頭後走上來,將手中的斗篷披到胤礽肩上,低聲提醒:「一會兒晚了天冷了,別總站在這吹風了。」
胤礽拉著繫帶緊了緊,轉頭笑問他:「你是才從二伯那裡出來?」
「嗯,去給他問安,順便問他接下來的行軍路線和作戰方針。」
胤礽笑著搖了搖頭:「他一定說我才是主帥,叫你來問我吧?」
自從他們離京之後,不管胤礽做什麼決定下什麼命令,福全從來不多問,胤礽怎麼說就怎麼做,這樣的態度與其說是他放低了姿態地讓權,倒更是讓胤礽兩個覺得是康熙在叫他試探他。
胤禔道:「沒呢,二伯今日倒是說了,東路軍啟程的時候本就耽擱了,行軍步伐也太慢了,最好是下令他們加快速度,要不到時候要延誤了軍機了,不過二伯最後也還是說了,該如何決定也還都得聽憑太子爺您說的。」
胤礽聞言輕哂了一聲,沒有再說。
胤禔走上前,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在下頭開鑿的井邊正挨在一塊說笑著的胤□和雅爾江阿身上,微瞇了瞇眼,問胤礽:「昨日你把那思格色幾個給革了職,可是故意的?」
「是他們辦差不力,就算換了皇上在,也不會姑息他們。」
胤禔笑了,這倒是真的,那戶部侍郎思格色和他下頭幾個人主動請了這開鑿水井的差事,結果卻連在哪裡開,開多少口井才夠用這最基本的問題都弄不明白,差點就耽誤了全軍的行程,井水是軍隊命脈,不僅他們要用還要留給後續部隊,只是革職已經算輕的了。
不過這戶部侍郎會主動請差事,也似乎是胤禛授意的,胤禛雖然把康熙氣得免了他在戶部的差,但這戶部裡頭依舊有不少人跟他私下牽扯不清,而胤礽之前遂他們的願准了差這會兒又借題發揮正好一塊免了職,似乎也是……故意的。
胤礽撇了撇嘴,最後看了一眼依舊熱鬧的軍隊大營,道:「我們回去吧。」之後先大步下了山坡去。
泉井邊,雅爾江阿看巴爾圖一個人指揮這些人就夠,這挖井的活根本不需要自己插手,乾脆就走到了一旁的枯樹下去偷懶,然後就被吃飽了出來遛彎的胤□逮了個正著。
胤□大步走過來在雅爾江阿給他請安前先打斷了他,不倫不類不恭不敬的請安不如不要,他看了懶懶散散毫無形象的人兩眼,皺起眉不悅問道:「二哥昨日才把懈怠瀆職的戶部侍郎給撤了職,你這會兒就偷起懶來了,你是不怕他責罰你是不是?」
雅爾江阿打著哈哈擺手:「哪能呢,奴才一直都在盡心給太子也辦差呢,再說了,太子爺也不是那麼不通情達理的人。」
他這麼一說胤□卻又被堵得無言了,沒好氣地伸腳踹了他一腳:「站好了,爺正打算問你呢,你不是怕死嗎?聽說前回簡親王扔你上戰場,結果戰場邊還沒摸著你就提前撤回了,這會兒倒是上趕著跟著來了?啊?」
雅爾江阿一聽就笑了:「爺您聽誰說的奴才怕死?」
「上回去烏蘭布通,你半道上跟著太子爺回了京,太子爺親口說的你承認自己怕死,說什麼都不肯去,還能是冤枉了你不成?」
被戳穿了的雅爾江阿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解釋道:「那回確實是覺得去了也上不了前線撈不到戰功沒意思,就乾脆裝病跟著太子爺回去了。」
「那這回呢?你打算來搶頭功?」
「搶頭功倒是不至於,不過既然太子爺都來了,奴才哪裡能不跟著來,就算是給太子爺做個護衛也是不錯的。」
聞言,胤□微瞇起了眼:「你來……就是因為太子二哥?」
「自然是……」話說到一半,雅爾江阿看到胤□臉上略有些古怪的神色,話鋒一轉,就又笑了:「自然也是因為九爺您,九爺您都來了,奴才哪裡能不跟著呢?」
「油嘴滑舌!」胤□沒好氣地罵道,轉過身卻輕勾起了唇角。
跟著胤礽從山坡上下來的胤禔突然走上前一步,低聲問胤礽:「雅爾江阿倒是對老九挺熱情的啊?」
「爺怎麼知道,還有你別總跟著爺,很多人在看,影響不好!」
胤礽加快了步子,胤禔鍥而不捨地跟上去:「太子爺你心虛什麼,我跟著你是去議事的,是正大光明,沒有半點見不得人。」
「……」
胤礽停住腳步,看前頭不遠處胤祉一個人坐在營帳外頭發呆,猜到他又是在想那位草原上的小世子,也知道這位三弟每回只要一出塞就不正常,想了片刻,胤礽沖胤禔努了努嘴:「去叫三弟過來,還有通知其他人,議事!」
話說完,胤礽大步先回了主帥營帳去。
胤禔不得不從,無奈上前去叫起了魂不守色的胤祉,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提醒他道:「三弟,我們這回來不是陪著汗阿瑪避暑巡幸,是來打仗的,你總是這麼心不在焉地走神,被人看到了不大好,而且上了戰場刀劍無眼,萬事都得小心著。」
「我知道了,」胤祉微低下了眼:「讓大哥費心了。」
胤禔沒有再說,帶著他也進了胤礽的營帳裡頭去。
隨軍的將領參贊大臣都被傳了來,胤礽正在部署接下去的行軍作戰計劃,見到胤禔和胤祉進來,眼神微動了一下,對一旁的副將吩咐道:「派人快馬傳信去給薩布素,命他令東路軍加快行軍速度,務必要在月底之前到達土喇,三軍會師,不得有半點差池。」
胤祉一聽胤礽這麼說,臉上神色微動,忙低垂下頭以免被人看出自己臉上過於激動興奮的神色。
東路由薩布素統領的是盛京、寧古塔、黑龍江和科爾沁的兵馬,而烏爾袞,也在東路軍當中,以參將之名,隨軍出戰。
再有不到二十天,他們就能見面了。
伸手輕撥了撥腰間從不離身的玉飾,那是當年烏爾袞離京的時候送給他的,說是等他回到自己的時候再還給他,但這麼多年,他們除了那一回他送姐姐出嫁短暫的相聚了幾日,之後每一次,即便是他隨康熙出巡塞外,也總是陰差陽錯地再沒相見過,這麼一晃,便也有許多年了。
就站在他身後一步處的胤禔一下就注意到了他的這個小動作,那塊玉飾是當年他和胤礽在城門之上看著烏爾袞送出的,自然知道它對三弟的意義非凡,也看到了這麼多年他一直掛在腰間從沒過身,不由得就在心底輕歎了一聲,然後又看了看手指輕點著地圖,眼神專注地與人協商作戰計劃的胤礽,發自內心地揚起了嘴角。
不管以後會如何,至少從這一點上來說,老天爺這輩子當真是待他不薄了。
一個時辰之後,商討完事情眾人陸陸續續都退了出去,胤礽橫胤禔一眼:「你還不走?」
胤禔無奈走上前去攬住了他的腰,無奈問道:「保成,自從離開京城起,你對著我就是這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至於嗎?」
本來還以為以後他們日日朝夕相對,就算做不了什麼至少能拿點甜頭呢,結果卻是比在宮裡還不如。
胤礽不耐地推開他:「你注意點,這是在行軍打仗,不是鬧著玩的,何況外頭多少雙眼睛盯著,爺還不想讓他們看出什麼來。」
「好,好,我知道,我注意點就是了,但是現在這裡又沒人……」
「你還說呢,他們都走了你做什麼不走?留下來惹人閒話?」胤礽沒好氣地斥道,又見胤禔滿臉鬱悶,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湊上去在他嘴角親了一口,拍拍他的臉,放緩了聲音:「回去吧,現在這個時候真的不適宜。」
「我知道。」胤禔攬過他就親上去,強硬地頂開唇伸舌進去攪合一番,終於是拿到了甜頭才意猶未盡地退開,笑逐顏開:「行,你歇著吧,我也回去了。」
「你趕緊走!」胤礽舔著自己幾乎被咬傷了的唇舌,氣不打一處來,毫不客氣地將人給攆了出去。
三日之後,東路軍送來急報,打頭的先鋒部隊遇上伏擊,死傷過半,領隊的將領也失蹤了,也不知道是被人劫走了還是掉進了沼澤灘裡送了性命。
而那領隊的將領,正是巴林部的郡王世子,烏爾袞。
正準備進帳篷給胤礽問安的胤祉聽到半跪在地上的報信兵說的,愣在了當場,回過神來之時,便已經紅了雙眼。
作者有話要說:虐一虐三三心情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