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次來的行屍雖然多,但他們的護衛也多,雙方拼死廝殺,直到最後一個行屍倒下的時候,跟隨他們的護衛,也都倒下個十之八九了。
李牧等人已經有些脫力,容探扶著李牧上了樓,卻見范行之等人都在喘著氣往樓下看。容探也往樓下看去,只見火光之下,陸廣野拿著長刀一個一個檢視過去,許多被咬傷的護衛都滾在地上呻吟,看見陸廣野提刀過來,嚇得紛紛朝院門口爬,但是陸廣野卻過去按住了一個人的頭,在他耳邊也不知道都說了什麼,那護衛剛抓住了他的袍角喊道:“統領饒了我,我還有……”
只可惜那人的話並沒有說完,陸廣野手起刀落,就割掉了那人的頭顱,火光之下,無比滲人。蘇翎大喊道:“陸廣野,你幹什麼!他們都是自己人!”
陸廣野卻仿佛沒有聽到似的,拎著還在滴血的長刀,追上另一個在往外爬的護衛,同樣的方式結果了他。
那本來都還有幾口氣的護衛,全都這樣被陸廣野了結了性命。
樓上的人都已經看得目瞪口呆,陸廣野殺完了那些人,把刀身在一個行屍的衣服上蹭了蹭,然後抬頭往上看。李渭膽子小,嚇得躲到了范行之的身後。
這個高大勇猛的漢子,看著那麼忠厚老實,殺起人來,卻是毫不手軟。
“他到底經歷過什麼,”范行之說:“讓他對自己的同袍手足也能如此狠斷決絕。”
眾人雖然都驚訝,但也都剛經歷過浴血奮戰,知道這行屍的可怕,所以對陸廣野的做法也都沒有多說什麼。即便陸廣野不殺了他們,他們也逃脫不了做行屍的命運,與其做了行屍傷害其他人,倒不如就這麼死了,做法雖然狠絕,卻也是他們該做卻沒有做的。
只有蘇翎說:“這人真是冷血冷肺,殺人不眨眼。”
范行之下去清點了一下人數,隨行的護衛,只剩下四個人了。這一場血戰,他們損失慘重。
容探看了一眼床上那一直發抖的女人,心想若不是這女人一路哭喊著引著行屍到了這裡,恐怕他們也不至於傷亡這麼慘重。可是這樣一個弱女子,活生生的一個人,於道義上他也不能說什麼,只是於情上心裡有些憋悶,不樂意跟她一個房間,便走了出去。
出了房間,就看見李牧坐在廊下擦劍。
李牧的劍可是好劍,全名叫七星捧月劍,還是他送的。他十六歲那年去宮裡面玩,靈帝見他會說話,人長的也漂亮,聽說他在習劍,便把這劍賞給了他,他嫌名字太長,都直接叫七星劍。七星劍是古名家所造,劍身柔韌,卻削鐵如泥,劍柄上鑲嵌著一塊半月形狀的白玉,而劍鞘上卻是七顆星,呈北斗之勢。這劍是好劍,只可惜他那三兩天新鮮勁的性子,練習了兩天就擱下了,後來覺得放著可惜,就在李牧加冠那天作為賀禮,送給了李牧。都說寶劍配英雄,這劍跟著李牧,的確比跟著自己有用處。
如今那白玉上沾染了血漬,李牧正拿了濕布擦拭。容探湊過去說:“聽說寶劍沾了血會更有靈性。”
李牧扭頭看了他一眼,半天才說:“多謝你今天救我。”
“我還以為你不領情呢,”容探扭頭看向李牧的側臉:“你還知道謝我,不錯。”
“我心裡謝你,卻不領情,”李牧也扭過頭來看他:“以後再遇到這種兇險的事,你只管保重自身,我這人命大的很,輕易不會死了。”
“我倒不是擔心你死了,只是老師傅這麼看重你,你若死了,他肯定也要傷心壞了。都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不能叫他傷心。”
“那麼問題來了,”蘇翎忽然從身後走了過來:“要是獻臣和老師傅兩個人都掉進了水裡,只能活一個,你救誰?”
容探一聽伸腿就踹了過去:“就你整天問這些變態的問題,我先把你踹下去,看看誰救你!”
蘇翎咧嘴笑了笑,臉上卻滿是疲態,在李牧身旁蹲下了,說:“今日真是兇險,咱們幾個從小一起長大的,你要是被咬了成了行屍,可怎麼辦。我看你陸廣野殺那些被咬的護衛毫不手軟,剛才便想,要是我們中間有人被咬了一口,成了行屍,其他的人下不下得去手。”
容探聽了微微一愣,嘴角撇著說:“你又來這種變態的猜想!”
“這倒不是胡說八道,”蘇翎嚴肅起來:“這行屍有多可怕,剛才我們每個人都親眼看見了。我是受不了我認識的人裡頭有人變成了這樣吃人的怪物,你們我不知道,要是我被咬了,都不需要你們動手,我自己先了結了自己。”
容探和李牧聽了,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麼應答。蘇翎笑了笑,說:“我可不是要求你們自己了結自己。只是你們要是被行屍咬了,不要指望我去殺你們,我下不去手。”
他臉蛋俊俏秀美,唯獨眉眼長的有些淩厲,如今挑起眉毛,更顯得張揚不羈。容探說:“這事交給陸廣野,他不是最拿手這個。”
他說著就朝下看去,看見陸廣野在和另外幾個護衛收拾院子裡的屍體,將他們都抬進了院子一角挖的土坑裡。老師傅拎著一串佛珠,站在旁邊念念有詞:“李牧,你看你爹在給那些人超度呢。”
“這趟回去,或許不該讓他跟我們一起,”李牧看著老師傅,眉頭微微蹙起來:“他的身體不知道吃不吃得消,他又吃齋念佛,見不得這些打殺生死。”
容探聞言歎了一口氣。
這倒是真的,要說他們這些人誰最讓人擔心,就是老師傅了。
老師傅出自東河李氏,李氏雖然不如容氏有盛名,但也是當地望族,是他們容氏的家臣。他兩歲便到了都城,身邊照顧他的就是李沅。李沅跟他雖然名義上是半師生半主僕,但更像是他的父親一般。雖然對他一向嚴厲,他心裡卻很愛重這個人。他能在都城安然無恙地長到二十歲,也多虧了李沅的照拂。
可是這一趟李沅肯定會跟著回去的,他這人思鄉情濃,當年為了好友一句承諾離鄉背井來到都城陪伴質子,如今年紀漸長,身體也大不如前,恐怕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夠回到東河去。就像他平日裡說的,“就算死在都城,也總要回東河入土為安”。
何況老師傅和容氏的當家人容英,是至交好友。剛接到他爹死訊的時候,他心裡沉沉的,卻並未掉眼淚,倒是晚上的時候有事去老師傅房裡,卻在窗下聽見老師傅的飲泣聲。
容探仰起頭來,看著庭院裡一棵老槐樹,風一吹落葉繽紛往下掉,這一夜其實極為寒冷。老師傅念的經文含糊不清,幽幽顫顫,在這黑夜裡聽著其實叫人心裡發毛。他往地上一坐,靠著李牧的膝蓋。李牧忽然將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手指頭微微彎曲,若有似無地貼著他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