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夜無眠加上身體的疲累，沈婉荷直到日上三竿才醒轉。

　　桌上一碗清粥、幾盤小菜已透著涼意，想是小青送來早膳時，見她未醒，遂體貼的沒吵醒她。

　　沈婉荷起身，雙腿才一落地，腿間便傳來針刺似的酸痛。她憶起昨夜的一切，眸子霎時黯淡了下來。

　　才梳洗完畢，小屋裡便來了意外的訪客。

　　二扇木門被毫不客氣的撞開了，沈婉荷抬首，正疑惑是何人如此蠻橫，卻見柳翩翩一臉陰鬱憤恨地瞧著她。

　　沈婉荷面無表情地直視她。

　　她已經一無所有了，她還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

　　「沈婉荷，妳這個狐狸精，好不要臉！」柳翩翩潑辣地叫罵起來，忿忿地走進屋裡，扠腰怒視著她。

　　「妳說什麼我聽不懂。」沈婉荷疲憊地閉上眼，無心也無力去應付她。

　　「不懂？」柳翩翩嗤道，「少裝了，昨兒夜裡那麼羞恥的事都幹得出來了，還裝什麼無辜！」

　　「妳怎麼會……」沈婉荷身子一僵，臉色瞬間慘白。

　　「我怎麼會知道嗎？」柳翩翩猙獰地齜牙咧嘴，「笑死人了，你們明目張膽的幹那回事，不就是擺明了要讓人知道的嗎？府裡還有誰不知道？」

　　自從柳翩翩進了葉府，就千方百計的買通下人，隨時給她提供府裡的情報，今兒個一早，昨夜伺候葉翬的下人就告訴她葉翬喝醉了，到沈婉荷的小屋大鬧，近天亮才回房，她立刻氣炸了，馬上就來興師問罪。

　　沈婉荷的臉由白轉紅，再由紅轉白。

　　這麼說府裡的人都知道了？她羞愧欲狂，心底一陣陣抽痛著。

　　他是故意這麼做的？故意這麼羞辱她？現在全府的人都輕蔑她了。

　　這──是他的報復嗎？

　　柳翩翩見沈婉荷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什麼，居然對她的怒氣毫無反應，甚至理也不理，她簡直氣瘋了。

　　「我警告妳！沈婉荷！別以為妳可以跟我搶這校尉夫人的位置。昨天翬哥哥只不過是一時被妳迷惑，其實他心裡只有我一個人！妳別妄想跟我爭。」

　　好荒謬啊！沈婉荷心裡自嘲地苦笑，她難道會不知道自己在葉翬心中的地位嗎？小姐何苦來為難她。

　　明明她根本不值一顧，沒有任何意義啊……

　　「妳不用擔心。」沈婉荷淒涼地苦笑出聲。「我對妳沒有威脅，我和他之間原本就是個錯誤，他想娶、該娶的人是妳，我不過是個替身……」

　　她抬眼，定定望住柳翩翩臉上掩不住的得意之情，那明亮的笑容不知怎地，深深刺痛沈婉荷的心。

　　「現在妳出現了，再也沒有我存在的必要了……」她將指甲緊緊插入掌心，強裝起平淡的表情。

　　「我還是不放心。」柳翩翩對沈婉荷的話雖感到鬆了口氣，卻也不放心的再次出言威脅。

　　「妳有自知之明最好，我警告妳別再勾引我的男人，否則等我當上葉家的女主人，有妳好受的。」柳翩翩又勝利地睨了她一眼，才高傲地離去。

　　沈婉荷茫然地坐在椅子上。

　　小姐的威脅並不令她感到畏懼，讓她感到痛楚的是葉翬將娶另一個女人為妻的念頭。

　　沒有任何處罰能及得上將葉翬自她身邊奪走，失去他的感覺就像斷了她生命中僅存的希冀與美好。

　　沒了這些，她要如何活下去？

　　＊＊＊

　　沈婉荷可以明顯的感覺到葉翬對她的戒護越來越嚴了。原本與她相熟的侍女全換了一批，不僅如此，小屋前也多了幾名守衛。

　　她整日被鎖在房裡，為了排遣時間，唯一的方法便是習字。

　　幼時爹曾教過她幾年書，後來為人奴婢，嫁作人婦，生活瑣事尚且忙不過來了，根本沒時間靜下心來習字。

　　這日沈婉荷坐在小桌前，隨意書寫，其實她的思緒一片迷亂繁雜，又哪裡放在所書寫的文字中了，也不就是讓手邊有事可做，不至於瘋掉罷了。

　　她聽到婢女進來的聲音，驀然喚回神遊的思緒。

　　猛停住筆，才突然意會到，整張紙上寫滿的只有那二個字──

　　葉翬、葉翬、葉翬……

　　沈婉荷的雙頰迅速泛起紅暈，隨後又有種難抑的悲哀在心中漾開。

　　原來，她依然忘不了他，不管他們之間發生過多少瘋狂的事、不管他曾經怎麼對待她，她依然將他當成她的夫君。

　　原來她竟如此深溺其間……

　　沈婉荷怔怔地瞪著自己所書的，一個個飽滿韻致的文字盈滿深沉的愛意，輕易可見書寫的人在寫那些字時，是抱持著怎樣的渴盼心情。

　　絕不能讓人看見哪！

　　沈婉荷既羞且悔，正打算將那紙撕碎了丟棄，纖手扯住了二端，卻又突然不捨，就這麼癡癡望著，思緒一片茫然……

　　「王爺您不能進去！」

　　「讓開！」

　　「王爺！恕小的無禮，大人有交代……」

　　「葉翬是說不讓裡面的人出來，可沒說不讓人進去吧！」

　　「這……可是……」裡面可是府裡女眷的閨房吶！外人進去似乎不妥吧！

　　侍衛們個個為難地苦著臉。

　　「這什麼這！開門！」趙笙沉下臉怒吼。

　　他那天生的王者氣勢震得一干侍衛立刻忘了自己的堅持，身不由己地被他所制伏。

　　「是……是……」

　　門外的一切爭執全落入沈婉荷耳中，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木門已被推開，進來的正是帶著慵懶笑意的陸王爺趙笙。

　　他？怎會來看她？

　　「王爺！」沈婉荷慌忙地從椅子站起來，屈身為禮。

　　「大嫂用不著行如此大禮，我上回不是說過了嗎？直呼我的名號便行了。」

　　沈婉荷垂著臻首，心在聽到他的話時刺痛了一下。

　　「民女已經不是……」不是葉翬的妻子。

　　未說出的話梗在喉頭，竟苦澀得難以出口。

　　「沒關係，發生了什麼事那傢伙都跟我說了。」趙笙笑嘻嘻地說。

　　沈婉荷困難地抬眼看他。

　　在那張輕鬆淡然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指責、嫌惡，或任何預期見到的情緒，那人依舊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沈婉荷微啟櫻唇，愕然的眸中滿是疑惑。

　　趙笙沒理會她，自顧自地就在她的居處逛了起來，放肆極了。

　　「翬也真是的，這屋子又冷又破爛，怎麼住人嘛！這傢伙一點也不懂憐香惜玉……」他自言自語，又是搖頭又是晃腦的，這裡翻翻那裡看看，品頭論足了一番。

　　沈婉荷呆呆地站著，一臉茫然。

　　這個人……究竟是來幹什麼的啊？

　　當然她沒有辦法這麼問他。

　　「啊──」趙笙像發現什麼新奇事物似地大叫出聲。

　　「什麼？」沈婉荷嚇了一跳。

　　他大步地走到她面前，沈婉荷一驚，心裡惦記的只有一件事──她抽出那張寫滿葉翬名字的紙藏到身後去。

　　「妳會寫字？」他好似很不敢置信。

　　什麼嘛──原來就為了她識字這回事，沈婉荷哭笑不得。

　　「以前家父是教書先生……我學了幾年，後來沒再學，荒廢了下來。」當時識字的姑娘家還算少，因此沈婉荷稍微解釋了一下。

　　「不錯！」趙笙看著她寫的字，讚道：「算是不錯的了。」

　　他抬起頭，沈婉荷不自覺地捏緊背後的那張紙，心臟不由得加速跳動。

　　也不知怎麼回事，他那雙似可以看透世情的幽深黑瞳，令她有被透視的慌張。

　　趙笙先是瞇眼看著沈婉荷羞紅的粉頰，再看看她背在身後的手，像領會了什麼秘密似地詭譎地笑了。

　　「妳這麼亂寫是不會進步的，真要習字的話，還是得臨摹名家的字帖。」

　　他居然頭頭是道地教訓起她來。

　　沈婉荷眨眨眼。「是……」要不然她還能說什麼？

　　「來，妳寫幾個字讓我瞧瞧！我看妳的姿勢正不正確。」

　　怎麼？他要教她？

　　怎麼這樣？他可是堂堂的陸王爺，居然要把時間浪費在她這個無關重要的小女子身上？

　　沈婉荷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總之是趕不走他了，眼看他一屁股坐了下來，沈婉荷只得暗自歎了口氣。

　　趙笙果如所言，除了教導她習字，沒再提別的事。越是如此，他的言行越透著詭怪……

　　漸漸地，沈婉荷專注在書寫上，也就淡忘了她的疑慮。

　　趙笙一直淺笑地看著她。他不會看錯人的，這姑娘絕不像柳氏夫婦所言是個狡滑虛榮的女人，這樣溫柔的麗容，還有那雙澄澈的瞳眸，是不會騙人的，她絕不會做出虛偽欺騙的事來──除非是受了脅迫。

　　趙笙微瞇起眼，他會找出真相來的。

　　真想看看屆時葉翬那傢伙的表情，哈！哈！

　　正得意間，他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向他們走來。來人顯然是個練家子，所以步履沉穩有力，但從那急切的程度聽來，似乎是等下及要見小屋裡的人兒。

　　他邪佞地一笑，心中已知來人是誰，一個作弄的念頭閃進腦海──

　　趙笙走到她身後，握住她的手。

　　「王爺？」沈婉荷驚叫。

　　「別慌。」他附在她耳畔低聲說。「妳的握筆不正確，我來教妳。」

　　「不──」那怎麼成？沈婉荷的手被握住了，心裡卻升起厭惡反抗之意。

　　她還來不及掙脫，門就被用力推開了。

　　「你們在做什麼？」震耳的怒吼如雷貫耳。

　　「葉翬──」沈婉荷抬起頭，倒吸口涼氣。

　　葉翬冷冽的目光盯著趙笙握住沈婉荷的手。

　　「哦！你來啦。」趙笙似笑非笑地揚眉看著葉翬，不但沒在他殺人的臉色下放開沈婉荷，反而握得更緊了，像是在享受掌中的軟郁馨香。「我和婉荷正在──習字呢！」他曖昧的語氣、閃爍的詭笑，在在挑戰著葉翬的理智。

　　他要砍了他！葉翬當下決定，先從那隻握著婉荷的手開始！

　　「放開她。」葉翬咬緊牙根，一字一宇地從牙縫中迸出來。

　　「瞧你氣成那個樣子。」趙笙搖頭嘖嘖稱奇，他緩緩退開了，卻仍詭笑地直視著葉翬。

　　「何必呢？你不是說她不過是個低賤的下女嗎？怎麼，憑我們兄弟倆的交情，你該不會介意把這個無足輕重的『下女』讓給我吧？」

　　葉翬猛然震了一下，狠狠地瞪視著趙笙得意戲謔的表情，隨後他的眼神調向沈婉荷。

　　她慘白的小臉淒茫茫地，像被賞了一記耳光，眼底清楚地浮現痛楚。

　　葉翬感到羞愧，此刻他願用一切來挽回他之前說過的混帳話。

　　但他卻無能為力，他能做的只有封了那幸災樂禍的傢伙的口，並確定他再也無法說話。

　　「我們出去談！」葉翬一瞬也不瞬地看著趙笙嬉笑的嘴臉，心中興起狂熾的殺人慾望。

　　「幹嘛？」趙笙還不知死活的問。

　　下一秒他的衣襟已被人猛力揪住，喝地一聲，整個人被拎著飛出了屋子──

　　＊＊＊

　　總有一天──趙笙對自己發誓──總有一天，他會教葉翬為今天對他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他撐著幾乎被打脫了的下顎，恨恨地瞪了葉翬陰鬱可怖的臉一眼。

　　「呸！」他吐出一口血水。「不用這麼認真吧！不過是一個下人，你居然為了一個下人把我打成這樣？」

　　「就算她是下人，也是『我的』下人，你少打她的主意！」葉翬冷眼地注視著趙笙慘不忍睹的左頰。

　　趙笙困難地扯出一個難看的笑。

　　葉翬啊、葉翬！你真是深陷其中而不自知啊！

　　「你這又是何苦呢？你總不能關她一輩子，更何況，再不久你就要娶柳家小姐過門，難道不怕柳小姐吃味嗎？」

　　「我和她之間沒有什麼是可以讓翩翩吃味的。」葉翬繃著臉。

　　「沒有嗎？」

　　葉翬面無表情，但趙笙確信他眸中一閃而逝的──是慌張。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考慮一下我的提議，把她讓給我。」

　　「你為什麼要她？」葉翬硬聲問道。

　　「她很美啊！你不覺得嗎？」趙笙故作輕鬆地問。「那柔情似水的眼眸、雪白粉嫩的肌膚、灩紅欲滴的小嘴兒……嘖嘖！真是人間絕色哪！我早想嘗嘗……」趙笙兀自說著。

　　他每說一句，葉翬的臉色也隨著鐵青幾分，終於他忍不住爆發──

　　「夠了！她已經是我的女人，你還會要嗎？」

　　「我不在乎啊！只要她願意，我是不會在意她曾跟過別的男人，我會娶她當妾，好好照顧她一生一世。」

　　這麼露骨的表示讓葉翬措手不及，他從沒想過居然有別的男人和他爭沈婉荷。

　　趙笙的話讓他猛然領悟一個事實──

　　他沒辦法關她一輩子。

　　他說的沒錯，以她的美貌，必定有人願意不顧一切地將她娶進門。

　　一想到她有一天將成為別人的妻妾，躺在別的男人懷中，為他生兒育女，他就無法忍受。

　　「公平一點，念在夫妻一場的情分上，替她找一門好親事，也算是功德一件……」

　　夫妻的情分……夫妻情分……多諷刺啊！

　　他正是忘不了過去的夫妻情分，才無法放手讓她走……

　　「我可以納她為妾──」葉翬咬牙道。

　　「你對她提過了？」趙笙揚眉。

　　看來這傢伙比他想的還墮落。

　　葉翬陰沉著俊臉默然不語。

　　趙笙眼珠子一轉，馬上得到結論──

　　「怎麼？她不願意啊？」唉喲，不行了，他忍不住要大笑出聲，可偏偏下顎疼得要命。

　　葉翬怒視他一眼，忿忿地轉身離去。

　　「哈……哈……唉喲……哈！哈哈……」趙笙忍不住逸出發自內心的狂笑。

　　＊＊＊

　　那天之後，沈婉荷有好幾天不曾見到葉翬，她的心情是釋然的，因為她害怕他再對她做出那夜的事。

　　可是為何每當有人開門，她的心口就會突然狂跳起來？而在見到來人不是他時，狂跳的心就霎時凍結，墜到谷底？

　　矛盾啊！這難解的心事……

　　倒是趙笙，無視於葉翬的警告，不但沒就此遠離沈婉荷，反而每天總要花一、二個時辰窩在沈婉荷房裡閒嗑牙。

　　他對她並沒有非分之想，沈婉荷很快就瞭解了這點，除了那日他突如其來的親近，這幾日來他的言行舉止無不嚴守禮教，不但沒有毛手毛腳，連言語都不曾有任何一絲挑逗意味。

　　這麼回想起來，那日他的表現，彷彿是故意要挑起葉翬的妒忌……

　　沈婉荷對他的戒心漸漸瓦解，這幾日來，反而期待趙笙的來訪。

　　不但是因為他詼諧的言語能稍緩她低郁的心情，更令她期盼的是，在他的言談間，或多或少會透露出葉翬的近況。

　　這日趙笙又在她房中閒晃。

　　「你為什麼還不回王府呢？」沈婉荷既無奈又好奇地問他，「你身為陸王爺，難道不需要處理什麼公務嗎？」言下之意是他實在太混了。

　　趙笙依舊笑嘻嘻的。他下顎的瘀青稍淡了，看來卻還是可笑得緊，可他像似根本無所覺。

　　「回府？為什麼要回府？我府裡哪有這熱鬧有趣？」他的黑眸閃過一抹隱晦難解的戲謔。「校尉府就要辦喜事了，妳也知道的嘛──葉翬那小子雖然打了我，可他還算是我的好朋友──」他停了一下，啜了口茶，好整以暇地把茶杯放在桌上，這才緩緩地綻開一抹看似無害的笑容。

　　「上回他的婚禮太過匆促，沒請我參加，這回我當然不能再錯過了。」

　　他盯著她，滿意地見到沈婉荷的俏臉在一瞬間轉白，身子顫巍巍地晃了一晃。

　　「他和……小姐要成親了嗎？」沈婉荷的思緒霎時全被抽空了，茫茫然地問。

　　「是啊！那可是空前盛大的婚禮呢！葉府真是很重視這次的婚禮……」

　　趙笙滔滔不絕地講下去，沈婉荷卻什麼也聽不見，她緊緊捏住拳頭，強力壓抑下湧到喉際的苦澀。

　　他要成親了……他要成親了……

　　她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她知道他原來就屬於另一個女人，但當一切成真時，她還是沒法承受。

　　「怎麼了？妳看起來蒼白得像要暈倒似的？」趙笙停下話，狀似關心地望著沈婉荷。

　　她是快暈倒了，至少她希望如此，那麼就不用清醒地面對這一切。

　　「唉──」趙笙歎了口氣，「妳的心事我也不是不曉得，那麼──今後妳有什麼打算呢？」

　　「打算？我哪能有什麼打算呢？」沈婉荷淒涼的搖頭苦笑。

　　她的未來並不是自己可以決定的。

　　「沒有什麼人是妳想見的、關心的嗎？」他不動聲色的問。

　　這幾日他派人遠赴揚州柳家，已約略打聽出些端倪。

　　他的話令沈婉荷一震，她驀地抬首望著他，再也壓抑不住地向他傾訴。

　　「我娘。」她說，現下陸王爺是她唯一可以求助的對象了。「我想知道我娘現在怎麼樣了，你能不能幫我？」

　　「喔？妳娘人在哪裡？」趙笙要拚命克制，才能不露出一抹得意之情。

　　「我娘在柳家，她生了重病……」

　　「好、好，妳別急，我保證替妳打聽。」

　　「謝謝王爺！」沈婉荷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不用謝我。」趙笙搖手，笑咪咪地看著她。

　　怎麼他還不走？沈婉荷心裡疑惑著他不是說了要幫她嗎？那麼，現在還有什麼事呢？看著他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她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該不會是──」趙笙慢慢地開口。「當初妳嫁給葉翬，是受了柳家的指使吧？他們許了妳什麼？照顧妳生病的娘？給妳娘買藥吃？後來他們發覺不對了，葉翬不像他們想像的只是個窮小子，不僅如此，他還是個禁軍校尉，所以他們後悔了，便以妳娘來威脅妳，逼妳扛下所有的責任？」

　　沈婉荷目瞪口呆，茫茫然地盯住趙笙那洞悉一切的精明臉孔。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幹練？還是……平日的嬉笑嘴臉，只是一種偽裝？

　　「你怎麼……」怎麼什麼都知道？

　　「那很簡單，只要稍加打聽，就可以明白一切了。」趙笙搖搖頭。「只有葉翬那衝動的傢伙，因為當局者迷，才會被蒙蔽。」

　　沈婉荷黯然地垂首不語。

　　「妳不是有意欺騙他，更不是柳氏夫婦所說的那種虛榮狡詐的女子，這一切緣由，為何不向葉翬表明？至於妳娘那邊，相信葉翬可以保護她周全的。」

　　趙笙說出他藏在心頭的疑問。「為何妳什麼也不說，要平白把自己的姻緣拱手讓人？」

　　「自己的姻緣……」沈婉荷喃喃重複，隨後淒楚地笑了起來。「這段姻緣從來就不是我的，他該娶的人是柳翩翩，本來就該是她……」

　　「可是，你們以夫妻的名義生活了這麼久……」

　　「葉翬不是個善變的男人。」沈婉荷打斷他的話，直視他，「你說過的，只要他認定的就不會變。他從小就決定要娶柳小姐，他說過不管她變得怎樣，反正他就是認定她了，他永遠都不會原諒我的欺騙。」

　　「放屁！」趙笙激動地說。「那傢伙老說他心裡只有柳翩翩，可是連娶錯人了都不知道，這算什麼喜歡？」

　　沈婉荷的淚水頓時湧出眼眶。

　　「這回他不會娶錯人了。」她澀然苦笑。「不是嗎？再也沒有人能拆散他和小姐，他終於得到他想要的了。」

　　「那妳呢？妳想要的呢？」趙笙皺緊了眉頭。

　　沈婉荷沒有回答，臉上一片淒茫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