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邱三少

　　趙清持是個即使睡在自家臥室裡也依然隨時保持警覺的人，更不要說今夜睡在陌生的邱家客房裡了，所以凌晨三點多的時候，當屋子外的走廊上傳來極力壓制的腳步聲時，她幾乎半點掙扎也沒有地睜開了眼。

　　那個腳步聲就停在她的門外，而且久久不去。

　　趙清持躺在床上，猶豫著是要裝睡還是起身查看。

　　隔了會兒，屋外傳來極細微的鑰匙插入鎖眼的聲音，趙清持稍一思索，決定閉眼裝睡。

　　房門悄無聲息地被推開，來人的腳步很輕，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床邊邁進。

　　趙清持反應極快，在來人俯身接近他的瞬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探身抓住對方的脖子，身體一拉一帶，在眨眼間抵著夜襲者的脖子將他壓在了身下。

　　“咳！咳咳咳！”夜襲者使勁撲通雙臂，嚷道：“放手！放手！我不是小偷！”

　　趙清持冷笑，“不是小偷是什麼？”

　　夜襲者怒道：“你他媽快放開我！”

　　趙清持“哧”地冷笑，“我他媽就是不放！”

　　夜襲者勃然大怒，垂死掙扎般使著蠻力去抓趙清持的胳膊，卻被趙清持一膝蓋頂住了側腰，疼得他“嗷嗚”慘叫。

　　房間的燈驟然亮起，邱白露穿著睡衣站在門口，在看到床上疊在一起的兩個人後，怒然斥道：“邱小滿！你給我下來！”

　　趙清持一聽邱白露的聲音，立即鬆手起身，誰知床上的手下敗將居然背後偷襲，趁她轉身之際，一腳踹向她的後腰，趙清持本來就跪在床邊，這一下重心不穩，眼見就要摔下去，一雙大手及時攙扶過來，將她半懸著的身體摟進懷裡。

　　邱白露抱著趙清持，隱藏在胸腔裡的心撲通跳得厲害，他低頭看了眼趙清持，小心問道：“有沒有事？”

　　趙清持從他懷裡鑽出來，站定身子，笑道：“沒事，他是你弟弟，著他一次道沒什麼。”

　　邱小滿在亮堂堂的燈光下看清了趙清持，一張嘴張得雞蛋大，“怎麼是個男人？”

　　邱白露眼中的怒火熾盛，話卻說得極冷，“從床上下來，好好說話。”

　　趙清持轉身，也看清楚了眼前的邱家三少。

　　誰都知道x市的邱家老三邱小滿是個自詡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風流鬼，短短二十多年便已經禍害了無數少女芳心，堆積起來的情債更是孽海滔天一般，他能有如今這般成就，一是因為他長得好，二是因為他生得好，說來說去，都是邱家的功勞。

　　邱小滿從床上下來，繞著趙清持轉了一圈，眼前忽亮，笑道：“我說怎麼這麼眼熟，原來是趙三公子，失敬失敬。”

　　邱白露斜睨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倒是趙清持已經自發調整回了總經理模式，也跟著笑了起來，“久仰邱三少大名，失敬之處，還請見諒。”

　　邱小滿站定在趙清持面前，摸著下巴沉思。

　　邱白露看著他，冷冷不言。

　　邱小滿忽而笑道：“同行十二年，不知木蘭是女郎！原來如此！”

　　趙清持笑而不語。

　　邱小滿突然伸手，手掌貼著趙清持的額頭，將她的額發全部撩高，露出整張臉。

　　“啪！”邱白露出手，拍蒼蠅似的拍掉了自家弟弟的手。

　　邱小滿摸著手臂上的紅印，忿忿不平地瞪著大哥，“摸一下會死啊！”

　　邱白露還未開口，趙清持已經舉起拳頭，哢嚓哢嚓地掰起手指，並輕松笑道：“確實會死。”

　　邱小滿笑道：“認真來看的話，其實一眼就能認出你是個女人，那些被你騙得團團轉的人，即使不是瞎子，大概也都是選擇性失明吧？”

　　趙清持淡淡說道：“我沒有騙他們。”

　　“但是你也沒有主動解釋過，你在將錯就錯，”邱小滿抱著雙臂，眼神裡帶著點譏諷與好笑，“不是嗎，趙三公子？”

　　“行了。”邱白露站出來，吩咐邱小滿道：“你回你自己屋裡去睡覺，明早我在公司裡要是看不到你，你這個月的獎金就沒了。”

　　“假公濟私啊！”邱小滿嘴上哀嚎著，腳下卻一刻不停地跑出去了。

　　看來獎金對他而言，確實重要。

　　房間裡只剩下邱白露與趙清持，趙清持笑道：“我還以為是賊，下手重了點。”

　　邱白露笑道：“只要不打殘，怎麼揍都沒關系。”

　　趙清持笑了笑，沒有說話。

　　邱白露想了想，開口道：“他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說的是實話，”趙清持笑道：“我想休息了。”

　　邱白露點點頭，“那好，你休息。”

　　趙清持將邱白露送出房間，重新躺回凌亂的床上，她瞥了眼床頭的鐘，三點二十八分，睡意全無，索性找出自己的手機，在相冊裡一陣亂劃。

　　一張照片彈出來，瞬間充盈整個屏幕。

　　那是兩年前參加鄰居姐姐楚迎的婚禮時隨手拍下的照片，照片裡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正低著頭與身邊的女人說話，他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臂彎裡挽著的女人穿著與他相襯的白色禮服，他們一個低頭一個仰頭，四目相對，眼神似水。

　　大哥曾說過，二哥和二嫂，是真正的神仙眷侶。

　　趙清持盯著照片裡的二哥和二嫂看了半晌，直到手機自動鎖屏，房間裡黑得一塌糊塗，她才輕輕嘆一口氣，丟開手機，抱著枕頭睡覺去。

　　趙清持一夜未眠，只在黎明時分淺睡了會兒，等到時間走到她平日裡起床的位置，她自動坐起身，起床洗漱。

　　盯著行李箱裡的衣服半晌，她最後什麼也沒換，依舊穿著邱白露的睡衣下樓。

　　空蕩蕩的邱家客廳裡一個人也沒有，趙清持走到昨晚吃飯的餐廳，這才看到已經端坐著的邱白露。

　　邱白露看到趙清持，笑道：“你醒得很早。”

　　趙清持入座，說道：“習慣了。”

　　說話間，邱老爺子也進來了，他身後，邱小滿滿眼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在看到趙清持時，彷彿昨夜什麼事也沒發生般，熟稔地打招呼道：“早啊清持。”

　　趙清持微微一愣，從善如流道：“邱老先生早，小滿，早啊。”

　　小滿二字咬得極重，以回敬邱小滿對她的直呼其名。

　　反正他比她大，吃虧的總不會是她。

　　邱老爺子一入座，早餐正式開始。

　　趙清持掃了眼飯桌，發現有許多樣小菜都是她愛吃的。

　　邱白露和邱小滿吃完飯照例是要去公司的，趙清持還在猶豫自己等會兒要不要出去溜達兩圈，那頭邱白露已經說道：“清持，你等會兒和我一起去公司吧，陪我開一下早會，很快就能結束，然後我帶你出去。”

　　他這話一說完，飯桌上的其他人都怔住了。

　　讓趙清持去邱家公司不是問題，但是讓她參加公司內部的事務早會，這似乎有點過了，趙清持不僅是趙企的前任總經理，更是趙家的小姐，盡管趙邱兩家現階段在業務上並無太大的衝突，但是這樣兩個龍頭家族的勢力角逐在所難免，讓未來的敵人直接接觸自己的內部會議，就連趙清持本人都覺得不是明智之舉。

　　果然，邱老爺子出聲阻止道：“一個死氣沉沉的會不值得趙小姐浪費時間，趙小姐不如陪我下盤棋，然後我再讓人送你過去。”

　　趙清持正要附和，邱白露卻淡淡回絕道：“太麻煩了。”

　　邱老爺子不說話了，只拿十萬分不贊同的眼靜靜地看著長子。

　　邱小滿雖然不務正業，但在大是大非面前自然是向著家族利益的，“大哥，要不今早我請個假，也向趙小姐略盡地主之誼。”

　　趙清持只覺得屁股上像是長了顆碩大的痘痘，不管怎麼小心翼翼地坐，都有種隨時會擠破那痘痘的不安感，她滿心希望從邱白露嘴裡聽到松口的答案，可他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替自己夾了筷子菜，淡淡笑道：“快吃，要遲到了。”

　　趙清持驚愕地看著邱白露。

　　她印像中的邱白露一直都是個溫文爾雅的男人，在他身上幾乎看不到銳氣和強硬，可今早的邱白露卻像一柄出鞘的劍，寒光四起，讓人無暇接應。

　　邱老爺子沒再勸阻，邱小滿暗暗瞥了眼趙清持，也沒再說話。

　　趙清持覺得屁股下的那顆痘痘越來越大，隨時都有擠爆的危險。

　　她忽然想起臨走前趙鈺對他說的那些話。

　　邱白露這個人，心思叵測，不是你能應付得來的。

　　一雙筷子又夾了道她喜歡的菜過來，趙清持不用抬頭都知道這是邱白露的手。

　　這個人，對家裡的任何一位客人，都是這麼熱情好客的嗎？

　　飯桌上的氣氛略微有些尷尬，邱小滿的手機卻在這時響起，他看向來電顯示，迅速瞥了眼邱老爺子，說道：“是老二。”

　　邱家老二，自然是那個只愛男人不愛女人的邱谷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