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相信

　　門外有人敲門，叩叩叩。

　　裡奧往後跳到趙清持身邊，像只受驚的兔子，趙清持無奈地伸臂攔住他，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謹慎開口。

　　裡奧只能開口，衝門外問道：“有什麼事？”

　　門外的人沉聲答道：“小少爺，大少爺請您和您的女伴過去一趟。”

　　裡奧看向趙清持，在得到後者的點頭允許後，才朗聲回復道：“馬上來！”

　　趙清持握了握拳頭，深吸一口氣，這才挽住裡奧的胳膊，和他一起走出臥室。

　　不出所料，門外站著的也是兩個高大壯實的男人，他們面無表情地盯著裡奧和趙清持，其中一個走到前頭，伸手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裡奧點點頭，帶著趙清持隨他們而去。

　　繞過兩條走廊後，趙清持和裡奧被帶到了一間寬敞得好似客廳的房間，室內裝飾稱得上富麗堂皇，四面牆上分別貼著雕花精美的裝飾板條，天花板上還貼著富貴的金箔，觸目可見的五金器件都是黃金鑄造，上頭有手工雕刻的童話圖案，在這樣寬敞華麗的休閑室內居然只放著張歐式復古座椅，且椅上只坐了個男人，一個看上去很氣派的男人。

　　裡奧一看到這男人，立即恭恭敬敬地喚了一聲，“大哥。”

　　趙清持站在裡奧身後，沒有吭聲。

　　裡奧的大哥沒有看向裡奧，而是看向了趙清持，他說的是意大利語，帶著濃重的西西裡島口音，慵懶驕傲，目空一切，像一頭終於獲得領地領主權的獅子，“你是我弟弟的女人嗎？”

　　趙清持沒有裝做聽不懂，她從容答道：“我不是。”

　　“你會說意大利語？”男人挑眉。

　　趙清持淡淡答道：“印歐語系羅曼語族的都會一些。”

　　男人低低笑了兩聲，忽然眯起眼，“你叫什麼名字？”

　　“趙清持。”趙清持將脊背挺得筆直。

　　“中國女人。”男人篤定地笑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裡奧的哥哥，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應該也是紐約最大的黑手黨家族甘比諾現任教父，可惜，我還來不及問你的名字。”趙清持微微笑，臉上恰如其分地表現出一絲遺憾。

　　“約翰，”男人笑道：“他們都叫我聖徒約翰。”

　　趙清持了然地笑，“約翰讓耶穌受了他的洗，耶穌受洗後馬上從水裡出來，這時，天忽然開了，他看到聖靈像鴿子一樣從天而降，落在他的身上，天上傳下一個聲音，說：‘這就是我所寵愛的愛子。’”

　　她念的是《約翰福音》裡的一段話，約翰聽了哈哈大笑，說道：“我用水為你們施洗，是叫你們悔改！”

　　“悔改什麼？”趙清持也笑，“你要我們悔改，這是上帝的旨意，還是你個人的旨意？”

　　“你是個聰明人！”約翰笑得挺開心，他揚揚手，視線終於落在裡奧的身上，驀然轉了話題，“你想要救回你的小姑娘嗎？”

　　裡奧點點頭，“大哥，你放過那女孩，我以後都聽你的，我會馬上結婚。”

　　“結婚？”約翰前一刻還笑得陽光明媚，後一秒卻又忽然烏雲密布起來，“不需要了。”

　　趙清持皺眉，心下不安。

　　門外走進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他朝約翰點點頭，身後立時跟進四個男人，其中一個男人的雙臂像鐵鉗般箍著邱衡。

　　邱衡的金色假發已經掉落，露出她本來的模樣，她一瞧見趙清持，雙目立時通紅，卻強忍著沒有哭泣，只是咬著唇靜靜地看著她。

　　趙清持面對邱衡，表情安撫地用口型無聲說道：“放心。”

　　邱衡眨了下眼。

　　門外又走進一個女人，穿著身鉛灰色的緊身套裝，襯得身材火辣高挑，她的長相也屬艷麗，只是那雙看人的眼似乎總透著點不耐煩和冷冰冰，尤其是看向裡奧的時候，更是赤裸的蔑視。

　　裡奧避開她的眼，有些心虛地低下頭。

　　於是趙清持知道，這位女士應該就是裡奧的未婚妻，也就是傳說中的正宮娘娘。

　　全場唯一坐著的約翰笑道：“裡奧，既然你那麼不情願和她結婚，我也不勉強你了。”

　　裡奧抬起頭，眼底裡有著無遮攔的驚喜。

　　約翰斜歪在椅子上，一隻纖長的手漫不經心地托著下巴，“我知道你從小就不喜歡我和父親，你是個善良懦弱的孩子，你確實不適合生存在甘比諾家族裡，以前父親還在的時候，他什麼事都要強迫咱們倆兄弟，可現在他不在了，我這做哥哥的又怎麼能強迫唯一的弟弟去娶一個不愛的女人呢？”

　　裡奧情不自禁地想要走到約翰身邊，卻被趙清持伸手攔住了。

　　約翰微微笑，眼含期待地看向趙清持。

　　趙清持也笑，溫順無害。

　　約翰招招手，裡奧的未婚妻款款走向他，在他身側停下，俯身吻上約翰。

　　裡奧恍然大悟，笑道：“對啊大哥！反正你們要的是聯姻，不管她嫁給你還是嫁給我，都是一樣的啊！”

　　約翰點點頭，嘆了一口氣，又搖搖頭，笑道：“可惜，我也不想娶她。”

　　說時遲那時快，一粒子彈從房間正前方飛射入女人的前額，砰的一聲響，女人應聲仰倒，鮮血從她腦後的空洞裡汩汩流出，染紅一整片地板。

　　邱衡發出短暫的半聲尖叫，她死死地低下頭，身體劇烈的顫抖。

　　裡奧驚恐地看向地上的屍體，驚恐地半天說不出話。

　　約翰依然悠閑自得地坐在椅子上，“裡奧，你今天不應該回來，父親死得寂寞，你是他最疼愛的小兒子，由你去陪他，他老人家一定很開心，至於你的兩位小女朋友，有她們陪你一起上路，多熱鬧。”

　　裡奧難以置信地瞪著椅子上的男人，“大哥，你開玩笑的吧？”

　　約翰微笑道：“你看我是開玩笑的嗎？”

　　站在邱衡身邊的男人掏出一把槍，槍口對准邱衡的腦袋。

　　裡奧緊張地聲音都顫抖起來，“大哥！”

　　約翰勾著嘴角笑。

　　舉槍的男人視線對上槍口，手指微動。

　　趙清持猛然甩手，一塊銀色反著光的重物迅雷般砸上持槍男人的手腕，槍口偏離方向，擦過邱衡的後背，砰地一聲射中她身後另一個男人的大腿。

　　變故皺起，趙清持離弦之姿衝向緊箍著邱衡的男人，腿下一掃，男人悶哼矮身，她趁勢出拳重擊對方的咽喉，指骨前方一聲悶響，男人倒地不起。

　　邱衡腿軟，一下子栽倒在趙清持懷裡，趙清持摟著她，側身飛踢，膝蓋擊中原先持槍男人的胃部，右手肘又是一擊，男人的鼻梁骨哢嚓折斷，趙清持奪了他的槍，遙遙指向椅子上的約翰。

　　直到這時，眾人才有機會看清趙清持先前丟出去砸人的竟然她的手表。

　　趙清持扶著邱衡緩緩走近約翰，持槍的手穩如鐵臂，“約翰，做人不要太絕，殺了我們對你沒有好處。”

　　“你以為拿一把槍指著我，你就可以活著走出這棟房子了嗎？”約翰冷笑，“你還太嫩了點。”

　　裡奧走到趙清持身邊，想要伸手去扶邱衡，卻被趙清持冷靜的眼懾住了。

　　趙清持緊緊抱著邱衡，平靜與約翰交談，“我和我的朋友只是普通人，無緣無故卷入你們的家族是非，對此我也很無奈，約翰，得饒人處且饒人，放過我們這兩個外國平民百姓對你不過是勾勾手指頭的功夫，相反，如果一定要將我逼到玉石俱焚的境地，那你也絕對得不到好處不是嗎？”

　　約翰笑道：“在你進入這棟宅子前你就該明白你的下場，可你還是進來了，為什麼？這小姑娘是你什麼人？你妹妹？”

　　“她不是我妹妹，”趙清持微微笑，“但是如果沒有她，我很重視的那個人一定會痛不欲生，我自己也不能原諒我自己，所以，她不能死。”

　　“她不能死……”約翰冷笑道：“那你可以死嗎？”

　　趙清持一愣，苦笑道：“我當然也不能死，我要是死了，某個人的美夢就要破碎了。”

　　“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麼不讓我看看你活下去的信念有多強烈，哪怕是為了某個人的美夢。”約翰臉上的笑意越放越大，幾乎就要撐爆整張臉，“拋棄一切槍支彈藥，我出十個人，你能在他們手下活過來，我就讓你們走。”

　　說話間，屋外再次湧進一批男人，他們一個個身材魁梧，從站立的姿勢便能看出訓練有素。

　　邱衡抬起頭，痛苦地搖頭。

　　趙清持毫不猶豫地將邱衡扶到牆角坐下，將手裡的槍遞給她，笑道：“只要扣動扳機就行了，會嗎？”

　　邱衡害怕地點點頭，又搖搖頭，“趙清持，那是十個男人啊！他們不是普通的街頭混混，你……”

　　趙清持摸摸她的臉，輕聲說道：“對方沒有槍的情況下，我能堅持一段時間，更何況，我只要自保拖延時間就好。”

　　邱衡迷茫地看著她。

　　趙清持笑道：“傻瓜，你就是不相信我，你也要相信你爸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