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2章 無從辯駁（2）

　言洛希哭笑不得，所以說獨居的老人難伺候，這性格簡直讓人悵惆，「爸，我說話您說我沉不住氣，我不說話您又嫌我啞巴，您到底想讓我如何？」

　厲老爺子眉頭微挑，「牙尖嘴利！」

　言洛希只好閉上嘴，好吧，反正她都惹人嫌了，索性就隨自己心情了，她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茶是養胃的紅茶。

　言洛希生了襄兒以後，有一段時間失眠，之後就不再喝咖啡和茶，特別是綠茶，喝了燒胃，一整天都不舒服。

　她沒想到厲老爺子的秘書這麼用心，再看厲老爺子，也覺得這倔強的老頭變得可愛了，「您叫我來就只是為了訓斥我的話，那您繼續說吧，我聽著。」

　厲老爺子瞧她那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越看越不順眼，但到底沒有再發作，他壓了壓脾氣，道：「我馬上就要退下來，以後厲家會是什麼光景，誰也無法預料。」

　言洛希驚訝地看著厲老爺子，她沒想到厲老爺子叫她過來，會和她說這些事，她說：「您別擔心，船到橋頭自然直，再說還有厲夜祈，他……」

　「他？」厲老爺子冷哼一聲打斷她，聲音聽起來帶著怒氣，「我要指望他，早五年就該退下來了，說來說去，都是你毀了他。」

　言洛希抿著唇不說話。

　厲老爺子卻是說起她就來氣，人老了，脾氣也控制不住，罵起人來就停不下來，足足數落了言洛希一刻鐘，才停下來。

　「說起當年的事，要不是小穎喜歡你，我也不會讓你入門，你害死了小穎，厲家逐漸走向衰敗，你都脫不了干係。」厲老爺子怒紅了眼睛。

　翻起舊事，足以把言洛希心底已經癒合的疤重新揭開，露出裡面血淋淋的傷口來，她臉色微微一變，眼前這個孤寡難處的老人，是因為她才變成了鰥夫，她又怎能埋怨他？

　「對不起，對不起，這些年我有無數次想要回到那一天，就算失去小零，也絕不能讓媽媽被他們帶走，對不起！」言洛希雙手捂臉，說起來這麼多年，她還沒有好好向厲老爺子道歉。

　厲老爺子提起這事心裡也不好受，他本來不想再提的，但話趕話就說到這事上面來，他捶著沙發扶手，神情痛悔。

　「我早知道你會給我家帶來這麼毀滅性的傷害，我絕對不會同意你進門，也不會讓小穎靠近你。」

　言洛希眼眶又酸又燙，眼淚嘩嘩直掉，她雙手摀住眼睛，嘴裡不停說著「對不起」，厲老爺子沉痛道：「對不起有什麼用，對不起小穎就會回來嗎？」

　言洛希哽咽道：「對不起！」

　厲老爺子抹了一把眼淚，將頭偏向一邊，良久才長嘆一聲，「罷了，罷了，事已至此，再怨天尤人又有什麼用，如今厲家變成這副光景，有你這個禍害，別說等我百年之後，撐到五年後已經是奇蹟。」

　言洛希沒說話，在薛淑穎的事情上，她難辭其咎，厲老爺子罵得對，是她害了薛淑穎，「對不起！」

　「行了！」厲老爺子一揮衣袖，「空話誰不會說，你若真覺得對不起我，就答應我一件事。」

　言洛希驀然抬頭看著他，眼中隱約帶著惶惑，如果厲老爺子拿薛淑穎的死，逼她離開厲夜祈，她怎麼辦？「爸……」

　「如今你也是厲家人，厲家的榮辱也與你系系相關，你答應我，守護好厲家，不要讓厲家在你們手裡衰敗下去。」厲老爺子道。

　言洛希難以置信地看著厲老爺子，她太狹隘了，她以為厲老爺子認定她是禍害，這輩子都不會接受她，卻沒想到他會把守護厲家的重任託付給她。

　「爸……」

　厲老爺子橫眉瞪著她，「你除了爸爸爸的喊魂，你能還說什麼，嘴笨就算了，還不會討長輩喜歡，我剛才的話，你聽明白沒有？」

　言洛希閉上嘴，掩飾住自己震驚的神情，她說：「我聽明白了，您放心，我會守護好厲家，把它風風光光地交到小零手上，百年之內都屹立不倒。」

　厲老爺子似乎終於滿意了，他點了點頭，「這可是你說的，倘若你食言的話，我厲家絕不認你這個兒媳婦。」

　言洛希站起來，「我知道了。」

　厲老爺子發了一頓脾氣，這會兒一張老臉上滿是疲憊，他揮了揮手，「走吧，不要告訴小七我叫你來過這裡。」

　言洛希就應了一聲，她拎起包離開，卻在即將走出去時，回頭看了一眼坐在那裡的厲老爺子，老人坐在昏暗的光線裡，看起來很孤獨。

　如果薛淑穎沒死，厲老爺子身邊還有一個知冷暖的人，他也不會變得這麼乖張孤僻，更不會這麼寂寞。這一切都是她害的。

　如果當年她放棄和厲夜祈在一起，成全厲莜然的愛情，是否一切都會變得很圓滿？

　言洛希眨了眨眼睛，把湧上眼眶的熱淚逼退回去，她拎著包快步離開。

　走出別墅，外面豔陽高照，言洛希站在雜草叢生的花園裡，她仰起頭來，身後傳來腳步聲，她側過頭去，看著來人走近，在她身旁站定。

　「二少奶奶，老爺子近來身體不適，前段時間去體檢，查出他癌症晚期，所以情緒起伏大，您多擔待點。」秘書說起這事時，眼裡儘是沉痛與不捨。

　言洛希猛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醫生建議他盡快住院化療，但他不肯，他說他一輩子傲骨，不想到死時屈服於病痛，活得沒有尊嚴，所以他拒絕治療。」

　言洛希回頭看著陰森森的別墅，難怪她剛才走進去，就覺得哪裡不對勁，而厲老爺子情緒也很激烈，她道：「什麼癌症，還能治嗎？」

　「治不了了，只能化療拖著，老爺子再三叮囑讓我不要告訴你們，可我實在擔心，您有空就多來看看他，讓他一個人這麼待著，我怕……」秘書沒再繼續說下去，言洛希已經懂了。

　老爺子強勢了一輩子，他不願意躺在病床上，被那些治療儀器擺佈，他死都要死得有尊嚴一點。

　可是癌症啊，那麼可怕的病怎麼會落到厲老爺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