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晚上十一點， 苑曉陽趴在床上， 悶悶地看著手機。

　　在遇到周強之前，他今天的心情特別好。但不是周強不好， 只是周強提起了他一直不願去面對的問題。而剛才苑成蹊對他的包容， 讓他的愧疚加深了，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到底對不對。

　　這個年代雖是越來越開放， 但他和陸朗這樣的關係終究是少數，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

　　當然，他也不需要別人的接受，只要他和陸朗好就行了。

　　但若反對的人是苑成蹊……

　　他不想傷了苑成蹊的心， 他的舅舅活得太苦了。

　　舅舅當初不能繼續學習， 是為了養家， 也是為了養他。他雖然也打工，也拿獎學金， 但再辛苦都辛苦不過苑成蹊。

　　舅舅為了他斷送了自己的夢想，他若還讓苑成蹊難過，他也無法原諒自己。　　

　　但是陸朗……

　　苑曉陽重重歎了口氣，但他也不想要放棄陸朗。

　　陸朗是他這輩子， 第一次，可能也是唯一一次，一個隻屬於他一個人，最美好的東西。

　　但他現在能開開心心的和陸朗在一起， 都是苑成蹊的功勞，要是當初放棄學業的是他， 他怎麼可能會遇到陸朗？

　　苑成蹊高中時成績那麼好，還考上了很好的大學，如果是苑成蹊繼續讀書，肯定也會遇上很好的人。他現在分明是霸佔了苑成蹊的好日子。

　　苑曉陽越想越難過，已經從出櫃的恐懼，轉而變成對苑成蹊的歉意。

　　手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苑曉陽無力地看了一眼，是陸朗發信息來了。

　　“睡了？”

　　“沒。”

　　“乖咩寶快睡。”

　　陸朗發了一個親親的表情，苑曉陽看著那個表情，心情複雜。

　　“別想太多，快睡。”

　　陸朗的語氣很輕鬆，完全不明白他現在的心情。

　　平常苑曉陽不允許自己把負面情緒加到其他人身上，他自己一個人難過，絕不想拉另一個人下水。

　　只是這樣的夜晚，他卻忍不住，幾乎可說是任性的，給陸朗發了一句話。

　　“你什麼都不懂。”

　　發完後他立刻後悔了，忙想撤回，只是來不及了，陸朗的電話已經打了過來。

　　苑曉陽看著那響個不停的手機，猶豫著該不該接。

　　他該接，該和陸朗說自己那句話是無心的。

　　但他也知道，那句話其實有一定程度是真心的。而且他現在情緒不好，很可能不小心說出傷人的話。

　　陸朗連打了好幾回，但苑曉陽都沒有接。

　　久久，手機又震動了一下，苑曉陽看著螢幕，只見陸朗發了一句話來。

　　“對不起。”

　　陸朗發完那句話後，再沒有打電話，也沒有發資訊來。

　　苑曉陽捧著手機向後一倒，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他打開流覽器，就看到陸朗剛才又搜尋了好多關鍵字。

　　如何出櫃

　　被家人發現是同性戀怎麼辦

　　出櫃經歷

　　如何安慰男朋友

　　男朋友很可愛怎麼辦

　　苑曉陽看著那些關鍵字，有些哭笑不得。

　　他實在太任性了，讓陸朗陪著他一起煩惱，明天他到陸朗家時一定要好好道歉。

　　那一晚，苑曉陽抱著手機輾轉反側了許久，到了大半夜才睡著。

　　睡得太晚，第二天他起晚了，起來時竟然已經十點，平常他可是不管平日假日都是六點準時起床的人。

　　因此他看到時間時瞬間慌了，平常這個時候他已經在陸朗家了，他遲到了。

　　苑曉陽匆忙跳下床，手忙腳亂地穿衣服，接著風一樣地奔進廁所裡洗漱。

　　“咩寶？”苑成蹊在家，聽到他的動靜便出了自己屋，敲敲廁所的門，“怎麼了？”

　　“我遲到了！”

　　“和陸朗的約嗎？”

　　“對！”

　　苑曉陽快速刷牙，刷得泡泡都快吞進嘴裡了。

　　“那你趕什麼？他都已經來了。”

　　“啊？”

　　“你沒看到他嗎？他來好久了，就在等你醒。”

　　廁所裡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響，不知道什麼東西掉了，三秒後廁所門開了，含著牙刷的苑曉陽探出頭來。

　　坐在沙發上的陸朗正好看了過來，兩人四目相交，苑曉陽張大了嘴，牙刷差點掉出來。

　　陸朗什麼時候來的？剛才太急，這麼一個大個子坐在那裡他竟然沒看到。

　　陸朗的表情有些緊張，讓原本便緊張的他越發的緊張。

　　陸朗來幹什麼？

　　“你們要看多久？快繼續刷牙呀，泡泡都快滴地上了。”苑成蹊不知道兩個小孩子這是怎麼一回事，一個早上八點就來敲門，進屋後便問苑曉陽在哪，知道苑曉陽還沒醒後也不讓他喊苑曉陽起床，只是靜靜坐在沙發上；而一個竟然睡得這麼晚，起來後又冒冒失失的，中邪似的。

　　“你們兩怎麼回事？吵架了？”

　　兩人瞬間同時搖頭，搖完頭後又緊張地看了彼此一眼，確定對方也搖頭後松了口氣。

　　“沒吵架就好，好朋友不能吵架，你們要是吵架了我先打你們屁股。”

　　兩個人又同時點點頭，都鎮定了不少。

　　一會，苑曉陽從廁所裡出來，陸朗默契地立刻跟上，兩個人一起進了苑曉陽那小小的房間裡。

　　苑曉陽把門關上，門才關上，陸朗便從背後抱住他。

　　“對不起。”陸朗小聲說，“你別生我的氣了。”

　　“我沒生氣……”

　　“那你怎麼不接我電話？昨晚就算了，今天早上也沒接。”

　　“睡覺呢，開了靜音。”

　　陸朗抱著苑曉陽，兩個人靠在門上。

　　陸朗比苑曉陽高上不少，被這樣從後頭緊緊抱住，苑曉陽幾乎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但同時的心裡卻又覺得很舒服。

　　身後的陸朗“哼”了一聲，是他平時鬧脾氣時會發出的聲音，苑曉陽聽了這聲音忍不住笑，心想前一刻還在道歉呢，一轉眼又耍脾氣了。

　　“笑什麼？有什麼好笑？”陸朗冷聲道，“昨天不接我電話，今天也不接我電話，要是我今天不來，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不接了？”

　　“不敢不敢。”

　　“不敢？我看你就是這麼打算的。”

　　陸朗說到這裡，直接把苑曉陽整個人抱起來。苑曉陽的腳突然離地，忍不住叫了一聲，陸朗也不理睬他，直接把他抱到床上去。

　　苑曉陽以為陸朗又要壓上來對他一陣薅羊毛，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陸朗不只沒有壓著他，反而讓他坐在床上，而自己蹲在地上，由下而上地看著他。

　　過去苑曉陽總要抬頭看陸朗，這下換他要低頭看陸朗，有些不習慣，不明白陸朗要做什麼。

　　“喂，苑曉陽。”

　　陸朗仍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一手拉著苑曉陽的手，表情他一貫的平靜。但苑曉陽熟悉他，從他的表情和語氣中，感受到了他那藏不住的緊張。

　　“昨天的事情，我想了很久。”陸朗看著苑曉陽的眼睛，“剛才說對不起，是真心的，讓你為了那種事情擔心，是我的錯。”

　　“不是你的錯……是我……”

　　“是我的錯。”陸朗不是一個會道歉的人，說起這種話來很彆扭，但他是認真的，“如果我們兩個人的事情被別人阻止，那全是我的錯，因為我不夠好，所以不能讓他們放心。”

　　“你太好了，你不管和誰在一起都能活得很好，是我拖累了你。”陸朗道，“如果你舅舅不想要我們在一起，肯定不是因為你不好，而是因為我不能讓他放心，覺得我會讓你學壞，讓你過上苦日子。如果是我父母不想要我們在一起，也不是因為什麼，是因為我不是個讓人省心的兒子，他們無法信任我的決定。”

　　陸朗握緊苑曉陽的手，認真地看著他。

　　“所以，苑曉陽我告訴你，我會努力，變成一個跟你一樣好的人，讓你不要再為這種事情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