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韓司恩的話一落音, 迎接他的就是皇帝怒極之下扔到他腳邊的摺子, 然後皇帝氣急敗壞的聲音傳來:「你給朕滾回出宮去, 你犯的那些事可以稱之為死罪了,朕沒把你關到大牢裡砍你的頭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怎麼著,現在還覺得自己有天大的功勞?等著朕的獎賞呢?」
韓司恩瞅了皇帝一眼, 有那麼點無奈的說道:「微臣並沒有請功的意思,只是皇上您也清楚, 微臣手上實在是沒錢, 也不確定這國公府上下現在還生不生氣,是不是願意拿這個銀子。畢竟五萬兩,放在平常時候數目是不算什麼, 放在特殊的時候,說拿不出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皇帝一聽韓司恩的話, 整個人就樂了, 他突然明白韓司恩這個所謂的平常日子和特殊日子的區別了。
畢竟這次江南之行,韓司恩不但把他的親三叔韓平從江南給抄回了京, 還抄出了確鑿的證據。雖然韓平貪污的銀兩比著其他人不算多, 但到底是貪了, 身上又惹了福祿村金礦的腥騷,這次韓國公府出面也不行。
而且韓國公府還要做足姿態, 表示自己和韓平貪污沒有任何關係, 府上能動用的銀子在面上怕不會很多的。
說來韓司恩和韓國公府的關係並不是很好, 這韓平又是韓老夫人最喜歡的小兒子, 她是國公府的老祖宗, 現在怕是恨死韓司恩了,又怎麼會心甘情願的出這筆銀子。
這讓韓司恩賠償方佐銀子的事雖然是聖旨,但聖旨上又不是說讓韓國公府賠錢。國公府的人只要誠懇的表示自己用力了,但是一時籌集不到這麼多,在表示表示願意舉家賠償什麼的,用來隨意的拖延著。皇帝即便再怎麼惱怒,也不會真的讓國公府砸鍋賣鐵的,頂多把氣都撒到韓司恩頭上就是了。
他們這樣做或多或少會得罪皇帝,但面上至少是表現出了沒有貪污的,這點事不至於讓皇帝生氣嫉恨這韓國公府就是了。對此事著急的只會是當事人韓司恩了,因為沒有銀子,他就是抗旨,抗旨不尊,又是一樁罪。
皇帝由韓司恩話中聯想到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對於人心狠起來所做的事,皇帝還是心知肚明的。韓司恩在韓國公府吃點苦頭,他是樂意看到的。但是韓國公府要是真的這麼無視他的聖旨,他想想心裡還真有那麼點不舒服。
不過這話他作為高高在上的帝王自然不會開口說的,他只是瞪了韓司恩一眼,高深莫測道:「你是韓國公府的世子,和韓國公府是一體的,你這些擔心在朕看來,是想的太多了。」
韓司恩聽了皇帝的話,這次放下心的告退了。走出御書房,韓司恩深深吁了口氣,心想,有皇帝這句話就行,不枉費他特意引導皇帝想起韓平。
韓司恩離開後,皇帝收起臉上各種神情,讓內宦傳高風覲見。在高風還沒有到御書房時,皇帝慢騰騰的從御案的下層又拿出一疊摺子隨意翻了翻。
這些摺子都是密摺,是高風和周太醫每日從江南傳來的。
這些摺子裡面詳細的記載了韓司恩在江南的所作所為所行所言,雖然不至於點點滴滴詳盡到韓司恩和接觸的人說的任何話,但每日食用了什麼東西,出恭的次數都有。
高風和周太醫都是給皇帝寫密摺的人,但兩人相互都不知道。
他們在摺子裡訴說的事情沒有任何自己的情緒,大致內容都雷同,皇帝看到兩份摺子就清楚他們沒有沒有替韓司恩說話,也因此能從摺子裡看出韓司恩在江南的一舉一動。
摺子裡呈現出的韓司恩做事雖然唐突魯莽狂妄自大了些,但是言談之中對他這個皇帝是非常敬畏的。最關鍵的是韓司恩這麼做的原因是只是想得到更多的功勞,讓他這個皇帝更加看重。說明了韓司恩對他的忠心。
也是因為有高風和周太醫的這些摺子,皇帝才由著韓司恩在江南這麼荒唐的行事的。要不然,他哪能在京中坐得住,任由韓司恩在江南那麼胡鬧下去。
想到韓司恩抄家抄出來的那些蛀蟲,皇帝冷哼了一聲,然後他對元寶用下巴意思了下這堆摺子,語氣冷淡道:「處理掉,還有派人前去查一下長公主和方天之間的事,要細查。」
對於別人家後宅的事,他不感興趣。但是不感興趣是一回事,被人隱瞞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元寶恭敬的說了聲是,臉上沒有了往日讓人覺得很舒服的笑意。
皇帝心中有了懷疑,又派人前去查詢,自然是能把長公主那點事完完整整的查出來的,倒是讓他查出了點問題,長公主身邊的那個書生的身份有點問題,似乎是被人刻意安插在長公主身邊的。
不過到底是時間過長,查出這些已經是費了不少功夫。後來的事,線索都斷了。不過得知真相的皇帝對長公主感恩的心,頓時散的沒了。再想到這些年長公主一直扯著自己的名頭,為方佐遮掩的那些事,皇帝心中就跟吃了一隻蒼蠅一樣,噁心的很,然後他隨意找個由頭把長公主的稱號給除了,又把方佐打到牢裡去了。
當然那都是後來發生的事了。
而現在長公主一心沉在要為兒子報仇的事情中,她從皇帝的態度中看不到希望,只好牢牢地抱住太后的腿,希望能得到太后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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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司恩時常在皇宮這麼捅個小窟窿,小窟窿往往會因為有心人變成大窟窿,變成有些人的災難。只是當事人在出了宮,就不會在費心在這窟窿上的。
韓司恩走出皇宮後,白書在拐角處靜靜的站著,看到他的那一刻,白書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心終於在見到人的時候徹底放下來了。
而韓司恩在看到白書的那一刻,腳步頓了下,他本來想和白書撇開距離的,但現在自己又欠了白書一個人情。
韓司恩在這個大周朝見過了這麼多人,這些人的生死他在心裡真的是完全不在乎。順著皇帝說話,是因為自己想要過的蘇爽,為那些可憐被牽扯到案件中人伸冤,是因為他在扮演著這個欽差的角色……
而這些人中,唯一一個讓他欠下人情的是白書,從第一次兩人相遇的銀子,到這幾次的相救。
韓司恩慢步走到白書跟前,他想,自己應該趁著自己休息的三個月,把白書的這些人情全部給還了,他可不想背著這些上奈何橋,太累。
韓司恩看著白書問:「你喜歡什麼,我可以送你。」
白書被他問的詫異下,隨後他撓了撓頭,笑道:「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如果你真的要送我什麼,那我想對著你畫一副畫。」
對於白書執著到了極點的審美觀,韓司恩有些無話可說,同時他有些嘆氣。
白書是個難得心嘴統一的人,他說出的都是真心話。他們接觸了這麼久,韓司恩還真沒聽到過白書心底喜歡什麼,要不然他早就順著他的愛好送他東西了。
不過對著他畫畫也算是一個請求,算是償還一次人情好了,於是韓司恩點頭道:「好,我被皇上禁閉在家三個月,你什麼時候有空,可以隨時來找我。」
白書聽到他同意了,真樂了,他說:「我會好好準備的。」
韓司恩看他鄭重的模樣,可有可無的點了下頭。
白文瀚的將軍府要比韓國公府近,到了將軍府門口,白文瀚在等著自己的弟弟,看到韓司恩時,他還不經意的瞪了韓司恩一眼。
韓司恩守著禮節和白文瀚打了聲招呼,而後在白文瀚皮笑肉不笑的模樣下,和白書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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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公府早就接到了韓司恩回京便進宮面聖的消息,自然是一直有人守在門口,等韓司恩回府,忙進行通報,還撒了些銀錢出來,給韓司恩博些喜慶。
在外人看來,韓國公府對自己府上的這位世子,那是相當看重的。韓司恩回府後,自然是要前去氣,不,是拜見老夫人的。
別人和他做戲,他也要和別人做戲的。
此時,韓國公府的眾多主子都在老夫人院子裡呆著,據說是老夫人又病了的緣故。這樣一來,韓司恩前去的時候,老夫人房內的人此時挺齊全的,就是老夫人見了韓司恩神色更加不大好看就是了。
時隔這麼些天,韓卓等人再次看到韓司恩,除了韓明珠,倒是沒幾個是真心想看到韓司恩回來的。尤其是老夫人和三房的文氏、嫡子韓悅清和嫡女韓青雲,幾人的目光戳在韓司恩身上,像是要把他戳穿。
文氏這些日子因為韓平被抓的事,一直病懨懨的在自己院子裡不出門,老夫人這裡她都不來了。今日聽到韓司恩回府了,是打起了精神,等著質問韓司恩的。
不過還沒等文氏開口,韓司恩已經把臉對向了韓卓,十分坦誠的說起了他把方佐八根手指頭削掉的事情。
韓卓自然是早就知道這件事的,一開始聽到,他還是忍不住有些生氣,覺得韓司恩就是故意給韓國公府找仇人的,現在再次聽到,他心裡還是很憋火。
韓司恩沒等他發火,又把皇帝對他的處罰說了出來。
「五萬兩銀子?」韓卓還沒吭聲,一旁的韓殊已經怪叫起來,在對上韓司恩沒有情緒的雙眼時,他臉色訕訕道:「花些銀子能買到平安,也是皇上對你的一片愛護之心了,畢竟長公主不是好惹的。」
他們本以為韓司恩得罪死了長公主,這次不死也得被關進刑部大牢脫一層皮,結果皇帝就這麼輕飄飄的五萬兩銀子打發了長公主,看來韓司恩還真是身受皇帝寵信。
「銀子事小,府上公賬中即便沒有那麼多,也還是能緊緊手湊湊的。」韓卓沒有理會韓殊,忍著心中的火氣對著韓司恩儘量語氣和善的說了這麼句。
老夫人一旁乾咳了聲,深深嘆了口氣,道:「畢竟是走公賬,賬面上一時怕是湊不出這麼些銀錢的,就是不知道這賠罪的銀子,有沒有期限。」
韓司恩聽了老夫人的話,道:「祖母不必擔心,我早已考慮到了這種情況,並告知了皇上。皇上讓我不必擔心,說府上要是拿不出來五萬兩銀子,那緩緩也是可以的。」
雖然皇帝原話不是這樣子的,但這並不妨礙韓司恩這麼說就是了。
韓司恩這話一出,在場的人,神色都變了。尤其是老夫人,臉色都變成紫色的了,這次她真的是咳嗽的上氣不接下氣了。
皇上要是不知道情況,他們緩上些時日,小小的為難下韓司恩也就是了。但現在皇上知道了,他們敢慢上一天,皇上就該找他們韓國公府上的事了。
韓卓倒不懷疑韓司恩說假話,韓司恩敢這麼說,那他肯定是在皇帝面前開口說這話了。他只是不明白,韓司恩怎麼就這麼輕易的把他們的想法給猜透了。
「荒唐。」韓卓心中實在是氣不過,他看著韓司恩死死的皺著眉道:「這點小事,你竟然還要驚動皇上,就不怕皇上治你的罪?」
韓司恩攤了攤手,無辜的說:「我以為皇上讓我自己出銀子,我沒有,又不能幹坐著違抗聖意,就向皇上抱怨了。沒想到皇上挺通情達理的,還給時間讓緩和。」
韓卓冷笑了兩聲,他信了韓司恩這話才怪,這人明顯的是故意的。
這時已經恢復了平穩氣息的韓老夫人,道:「我剛才的意思是,公賬上沒有這點銀子也無所謂,老婆子我自己還是有些私房家底的,這銀子就不從公賬上走了,我私下裡出也就是了。」
她這話說的是輕描淡寫,但韓司恩知道她心裡在滴血。韓司恩找到了出銀子的主,難得給韓老夫人一個笑臉。
韓老夫人卻是不想看見他,就以自己身體不舒服,把房內的人都給打發走了,韓司恩離開的速度很快,背影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樣子,讓老夫人看的心口又發疼起來。
文氏這個時候不便上前質問韓司恩了,不過韓司恩已經回來了,她想著來日方長。
倒是她的寶貝兒子韓悅清沒有忍住,走到韓司恩面前,直言諷刺道:「不知道我爹在江南是怎麼得罪世子爺了,竟由得世子把人給關押了。」
韓司恩聽了韓悅清的問話,挑眉十分怠慢的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一番後,給了他一個你特麼是個智障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