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遠在西疆的白文瀚接到皇帝給韓司恩和白書賜婚的消息後, 整個人都震驚了,差點從巡防的城牆上掉落下來。白文瀚心裡第一反應就是有人假傳聖旨, 故意傳出這等假消息,好讓世人污衊韓司恩和自己的弟弟。
但隨即他就聽說了這份親事後面的條件,白文瀚為此心裡複雜的不行。他回到西疆之後,整理西疆軍內的庶務每天都要花費很長時間, 閒下來時他也會想韓司恩和白書之間的那點破事。
一直以來他都挺為自己這個弟弟擔憂的,直到不久後他收到了白書的來信,信上說韓司恩已經和他在一起了,算算時間應該是他離京不久的事了。
信上不過寥寥幾句話,白文瀚還是從那凌亂的字跡中感受到白書的興奮和那說不出的炫耀。當然他本人也十分震驚, 他以為這輩子白書都不會打動韓司恩那個堅硬如石的心。
沒想到韓司恩竟然會那麼快想開,想到這裡,白文瀚的心裡還是有點複雜的。
不管世人怎麼看,韓司恩和白書既然事成了,白文瀚心裡還是想著兩人能好好的。白文瀚又詢問了柳虎成, 確認了消息的準確性後,他嘆了口氣。
說起來,他自認為自己經歷沙場, 見過血見過無數死人, 他自認為沒什麼事能讓自己變臉的了。結果就來了這麼一條消息。
韓司恩和白書竟然光明正大的成親了, 只是他這個作哥哥的沒辦法回去參加皇帝親賜的這場婚禮。白文瀚可以想像到京城那些文武大臣聽到消息後的態度,他恨不得立刻收拾東西離開西疆給自己弟弟當後盾。
不過這場轟動整個大周的親事很快就被皇帝退位的消息給淹沒了,白文瀚的心思也從這些私事上轉移到了姬洛登基的事上。
姬洛在皇帝下詔退位後, 在皇帝寢宮門前跪了三個時辰,求皇帝收回詔書,被皇帝指著鼻子罵了一通,便慼慼然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新皇登基乃是舉國歡慶的一件大事,所有人都在表示高興,而作為當事人的姬洛默默的坐在自己的寢宮裡,他把所有的人都趕出去了。
外面守著的內監一開始還很淡定,以為太子這是喜歡的了,後來姬洛連午飯都沒有出來吃時,內監隱隱感覺有些不好,貼身服侍姬洛的內監,收起了自己即將會成為大內總管的興奮心情,最終還是敲了敲門,道了聲:「太子,該用午膳了。」
太監說了幾句,裡面沒有傳來一句話,這內監的心跳跳的砰砰作響,最後,他一咬牙還是把緊閉的房門給打開了。
房內帷帳遮目,但是內監知道里面根本沒有人。未來的皇帝消失了,而他們一點都不知道,內監想到這個事實,嚇得腿都軟了,然後他連滾帶爬的去見皇帝去了。
而製造這場混亂的當事人現在正在韓司恩的院子裡,姬洛穿著普通的內監衣裳,來到這裡也沒說別的,就自己喝起酒來。
白書看他心情好像不是很好,自己便出侯府去玩去了。
韓司恩忍耐了姬洛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後看他還沒有消停的樣子,便不耐煩了,他給自己倒了杯熱茶道:「時間不早了,東宮裡要是發現你不在,那還不把人都給嚇死了。」
姬洛冷哼了兩聲,說起來成為皇帝是他兩輩子的執念了,但事到臨頭,他並沒有感到特別的高興,甚至很平靜,這種感覺他又沒辦法說出口,畢竟馬上就要當皇帝的人了,說這話似乎會顯得格外的矯情。
姬洛在宮殿裡坐了許久,最後還是任性了一回,打暈了一個內監,跳窗離開,從狗洞裡爬出來尋韓司恩來了。
韓司恩並不一定會和他說什麼,但姬洛出了白文瀚就只信任這個人,所以也只能來這裡了。
再次仰頭灌了一口酒,姬洛含含糊糊的問:「值得嗎?」
他問的沒頭沒尾,但韓司恩明白他問什麼,韓司恩喝了幾口茶,胃裡暖和了幾分後,他道:「對我來說就是值得的。」
「會不會後悔?」姬洛又喃喃問道。
韓司恩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道:「人就一輩子,選擇了就不會後悔。我沒什麼能給他的,只要他高興就好了。」
姬洛聽了這話,拿酒的手微微一頓,壓在心底的那顆石頭好像鬆散了些許,許久後他把酒扔了出去,然後站起身哈哈大笑道:「也是,人就一輩子,選擇了就是選擇了,沒什麼後悔的。」
說罷這話,姬洛便離開了,畢竟是明天的帝王,韓司恩怕他遇到什麼倒霉事,失足落水什麼的,便讓進府的白書暗中送他安全回宮。
白書很乖巧的應了。
姬洛回到東宮時,服侍他的內監差點抱著他的大腿痛哭流涕。病中的皇帝知道姬洛失蹤了,差點把他們東宮所有人的腦袋給砍了,後來還是元寶公公求情他們才活下來,但是太子再晚回來一會兒,他們的頭說不定就沒了。
生命面前,什麼榮華富貴,他們都不想了,就想能活著就好。
白書確認姬洛沒事後,便悄悄回萬安侯府了。
他回去的時候,韓司恩正在長廊之下,看到他時,神色和往日一樣冷凝,但那雙清冷的眸子卻比往日暖了三分。
白書的心因這三分暖意沸騰了,他跳到韓司恩面前,就親了下韓司恩的臉頰。不遠處正在打掃院子的婢女看到這種情況已經見怪不怪了。
自打兩人成親後,白書的動作越來越大膽,眼神越來越不加掩飾,服侍的婢女都已經習慣了。
韓司恩看著白書道:「你有什麼地方想去?等京裡的事忙完之後,我們去走走逛逛。」他在那裡都能活下去,但把白書一直憋在這侯府中,對白書來說不太公平。
白書搖了搖頭道:「只要和你在一起,在哪裡都行的。」他其實是有些擔心韓司恩的身體,韓司恩現在和常人無異,但當初畢竟受了那麼多年的罪,底子很差。
這京城雖然無聊,但是好在京中的藥材齊全,韓司恩若是有什麼不舒服,宮裡的御醫可以隨便用。
韓司恩知道白書的擔心後,淡淡笑了下,他說:「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早白書從西疆回來對他微微一笑說,韓司恩,我回來了,這句話時,韓司恩想,這輩子就算是所有的事都了結了,他也不會輕易離開這世上了。
韓司恩時常想,他來到這個朝代三次,也許就是為了遇到白書,遇到這個全心全意喜歡著自己的人,也許現在兩人的感情還不對等,但總有一天,天平兩端的感情總會平衡的。
姬洛登基這天,皇帝拖著自己還沒有好透的身體參加這場盛會。韓司恩是大概是唯一一個沒有前來參加姬洛登基儀式的人了。
皇帝的登基儀式是無聊的,姬洛順利的成為了這個大周的皇帝。當姬洛站在最高處,看著眾人跪拜時的場景,他瞇了瞇眼睛,他想自己終於成為了一個國家的帝王,未來大周就是自己說話的時代,他可以把這個國家變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這就是他這輩子追求的東西。
姬洛想著,慢騰騰的坐在了屬於帝王孤獨的龍椅之上。龍椅是寬大的,卻也是最為孤獨的,鐘鼓聲響起時,姬洛看著跪在下面的人,他神色冷漠。
他曾經喜歡過一個人,但最終兩人錯過了,那一錯便是一輩子。這輩子他成為了一個皇帝,但是再也不能喜歡一個人了。
並不是不想喜歡,只是在他選擇成為一個真正的帝王時,他便把這心思按捺下來了。上輩子他的喜歡,讓那個人屍骨無存,自己萬箭穿心。
從回來那天他就明白,這世上只要有弱點就會被人抓住把柄,就會被人利用。
這輩子他成為了皇帝,帝王高高在上,會被人千捧萬捧,萬一哪天,他腦子一抽被人利用心生疑慮,那就會毀了一個人一輩子。
姬洛不覺得自己會有第三輩子能重新走這一條路,所以這樣就好。自己選擇了這條路路,不後悔,人生的路剛剛開始,他慢慢的走著就好。
坐在高高龍椅上的帝王,在眾人跪下呼喊萬歲時,他輕輕笑了下,別人都以為他這個笑是得勝的笑,但只有皇帝自己知道,他這個笑是羨慕的笑。
新皇想,這世上病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韓司恩的,能那樣不顧忌世俗的目光,活得坦坦蕩蕩乾脆粗暴的令人膽寒又鬱悶。
俗話說一代君王一代臣,朝堂上的滿朝文武在姬洛登基為帝后,滿朝文武都戰戰兢兢的,就怕新皇的第一把火燒到自己頭上。
好在新皇只是換了幾個老奸巨猾的朝臣,大致上朝堂上還如老皇帝在朝一樣。
只是讓所有人都心塞的是,新皇登基一如既往的寵信韓司恩。
剛剛有人暗示性的說了句韓司恩沒有參加新皇的登基儀式,有些蔑視新皇。
新皇聽了這話道:「萬安侯於國有功,身體又不好,登基儀式最為繁瑣慎重之事,朕的儀式有他沒他都能進行,萬一萬安侯在儀式上身體不適了,那可就是朕的罪過了。」
得,就這一個小小的試探,他們心裡就明白了,對於韓司恩這個人,他們還是得捏著鼻子忍著。
當然也有那麼些人想,韓司恩是老皇帝的寵臣,老皇帝身體雖然不好,命還在吊著,新皇登基不便處置老皇帝的寵臣,以免留下不孝的名聲。
等老皇帝不在了,那韓司恩會成為什麼模樣,誰也說不準的。抱著這樣的心思,有些朝臣心裡便抱著某種隱秘的期待,等著韓司恩徹底失寵的那天。
只可惜這期待注定落空了,因為春暖之時,韓司恩第一次出現在朝堂上,恰逢淮安上報遇到了難得一見的雪災,韓司恩剛站在朝堂上,便被新皇任命為欽差,去淮安查明此事去了。
滿朝文武對皇帝的決定感到嘴裡苦澀的厲害,但他們提出的反對的建議,都被新皇以韓司恩當年在江南立下的功勞為由反駁了。
然後眾人眼睜睜的看著韓司恩對皇帝的任命只是挑了挑眉,最後施施然的接受了。
有大臣暗恨恨的想扎韓司恩的小人,他們暗搓搓的想,韓司恩為什麼不拒絕呢?當年在江南抄家抄的幾乎算是把江南抄廢了,提起韓司恩的名字,江南哪個人不知道,比皇帝的名號還好使。
現在換成淮南,韓司恩這笑瞇瞇的模樣,難不成想要把淮安變成第二個江南?有親屬在淮安任職的,恨不得立刻回家提筆寫信,讓他們把屁股趕快擦乾淨。
韓司恩前往淮安的一路上,京城裡每日接到的摺子比平日裡多了兩倍不止。只是不管那些大臣如何上摺子彈奏韓司恩,新皇只是面上安撫著,但事實上卻是一句懲罰的話都沒有。
姬洛自然不會懲罰韓司恩的,他在看到大周的庫房和自己的私庫快要填滿的時候,他簡直是興奮了。
這年頭,有錢就有軍餉,就有裝備,就能和想要進犯大周的那些國家奮戰。
姬洛摸著白花花的銀子,終於能體會到當年他父皇對著韓司恩的那種心態了。
總之還是挺爽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