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元寶看著韓卓沒能控制住的臉色, 心裡也是萬分感慨。其實這四道聖旨還是有說法的, 皇帝一開始只下了一道聖旨,就是那道褫奪韓司恩世子封號的, 不過他拿著皇帝的聖旨剛走沒多遠, 人又被叫了回去, 皇帝又怒氣騰騰的扔給了另外一份。
元寶拿著這兩道聖旨走到了宮門口,又被皇帝叫回去了, 然後就有了這第三道聖旨。元寶抱著三道聖旨沒動彈,在宮門外等了一會兒, 宮殿內又傳來皇帝氣急敗壞的聲音:「來人,把元寶給朕叫回來……」
在皇帝話音剛落時,元寶就自己推門進去了, 臉上掛著笑,道:「皇上, 老奴還沒走遠呢。」皇帝看著元寶那模樣冷笑一聲, 然後大筆一揮,最終有了這第四道聖旨。
元寶在韓卓露出勉強笑意時,慢悠悠的從身後拿出第四道聖旨,其實在元寶看來, 這第四道聖旨才算是皇帝真正的想法。
第四道聖旨有點長, 不過總體來說講了三件事。第一件,皇帝以白書武功高強乃世間難尋為由, 命他入宮門, 為禁軍教頭。這禁軍教頭是個很特別的官職, 有實權,也可以折騰所有禁軍,但相對來說也最遭人嫉恨。
第二件事,皇帝以十分磅礴的口吻,表達了這些年來韓司恩為朝廷做出的貢獻,表彰了他做的那些大功勞。皇帝表示雖然韓司恩君前無禮被褫奪國公世子的稱號,但功大於過,這些功勞之下,皇帝便賜封韓司恩為萬安侯。
侯府的地址皇帝也選好了,是現成的,就是當初被抄家的吏部尚書李府,是個很大的院子。說起來也就和韓國公府隔了一道街,走親串友距離還是非常近的。
第三件事,那就是皇帝以哀傷的語氣表示韓卓受了傷不能為朝廷效力,他感到非常的傷心難過,想到君臣這麼多年相互扶持,皇帝忍不住落淚。
不過既然韓卓已經上摺子表明了自己的決心,他作為皇帝即便是萬般捨不得,也要尊重韓卓的選擇。最終皇帝說自己下這道旨意的時候,握筆的手都顫抖了,眼淚在眼圈裡打轉,最終還是落了下來打濕了聖旨,心中實在是悲痛不已,不能再寫下去。朝堂上失去了韓卓這個讓人放心的臣子,讓皇帝恐慌,幸而虎父無犬子,韓卓還有韓司恩這個出類拔萃的兒子,以後朝堂上的事可由萬安侯代勞,皇帝表示自己很欣慰,最後他希望韓卓能好好在家養傷。
最後這件事概括為一句話就是韓卓你受傷了不用上朝了,讓你兒子韓司恩代替你就是了。
元寶唸完聖旨,韓卓死死的盯著地面,他看著自己的手腕有些茫然,自己的手腕是受了傷,但只是受了點傷,很快就能恢復了。他還很年輕還能動彈還有很多抱負沒有施展開來,怎麼在皇帝嘴裡就成了自己傷的快要死了,還自動上摺子請旨告老還鄉了?
韓卓想不明白的事,韓司恩倒是明白,他他只是沒想到自己隨意挑撥了一句,皇帝的反應會這麼大,直接一道旨意就把韓卓給從朝堂上擼了下來。他還以為皇帝會慢慢來呢,果然是心頭的硃砂痣力量比較強大嗎?
元寶看著沉默的眾人,瞇了瞇眼睛,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他上前一步扶起韓卓溫和的說:「韓國公,皇上心裡很是擔心你的傷勢,今日下旨時還特意讓老奴拿了私庫裡的藥材,給你服用。」
韓卓臉色有些僵硬,他眼底積雪,泛著冷意,皇帝金口玉言,聖旨既然下了,那皇上說他的傷勢嚴重,那就是非常嚴重,皇上說他上摺子自己請旨,那就是他自己上的摺子。
韓卓伸手出領旨謝恩。
韓家目前為止還沒有分家,二房和三房的人都還住在這國公府,但皇帝現在這道聖旨一下,韓司恩成了萬安侯,還給了他府邸,算是和韓國公府分開了。
這二房和三房的人願不願意離開,那就是他們的事了。
二房的韓殊和三房的人相互看了一眼,眼神都很複雜。韓殊三年前因為和韓司恩的那場鬧劇,官職早就沒了,這些年一直蹲在韓國公府,用韓青雪這個五皇子妃維護著自己的臉面。韓悅忠都老實了很多,但是官場之路非常不順。
三房的韓平還在某個流放之地呢,韓悅清藉著國公府的一點名義走上了商路,商路不算好走,尤其是他這種公子哥,一開始被騙了好幾次,手裡的錢財都是文氏的嫁妝,但是韓悅清沒有退路了,只能在這條路上繼續走,文氏則和韓青雲整日待在自己的院子裡閉門不出。
此時,皇帝的一道聖旨,把他們這些依附在韓國公府上的人都給打醒了。韓國公府是韓卓的國公府,不是他們的。
而場上唯一感到茫然的是韓悅文,他現在還有種做夢的感覺,怎麼一眨眼自己就成了韓國公府的世子了。
元寶看到韓卓手背青筋直露的接過聖旨,臉上的笑意更深了,而後他又看向站在一旁的韓司恩,這次臉上的笑容真誠了很多,「老奴恭喜世子……不,恭喜侯爺。」一府世子和一府主子是完全不同的感念,元寶心底念叨著侯爺兩個字,覺得這兩個字要比世子好聽多了,他笑道:「皇上命內務府的人在侯府收拾了,侯爺可以隨時喬遷。皇上說了,侯爺新入府,若是缺了什麼,侯爺只管提出來,老奴命人都給補齊了。」
韓司恩臉上浮起個淡淡的笑意,他說:「皇上賜的宅子自然是好的,若真有什麼缺失的,微臣定然會向皇帝開口的。」
元寶笑道:「侯爺爽快。」這時韓卓開口了,他看向元寶,聲音有些發虛的道:「元公公,當年亡妻離開人世,嫁妝一直封存在國公府上。明珠成親備了一部分,還有些是留給犬子的,那些老臣會讓人搬到……侯府的。犬子身為韓家嫡長子,如此得皇上青睞,老臣感激。」
元寶對韓卓這攀關係的話沒有接,韓司恩也左耳進右耳出,只當做不知。不過這時韓司恩倒是真有些佩服韓卓了,這個時候,受了這麼大的打擊,他想的竟然還是怎麼把韓司恩和韓國公府綁在一起。
韓卓在看到韓司恩的臉時,心底也許就明白了,他們韓家的人長得太像當年的王瑛,就是在時刻提醒皇帝,韓家將韓芸送入宮,聯合太后逼迫王瑛的事。
韓卓心底害怕驚恐,一方面是想到了王氏,另一方面就是害怕皇帝會對韓家動手,但他年紀大了,不想也不敢承認這點就是了。
韓卓瞭解皇帝,皇帝軟弱,這些年一直沒有抓住韓家的把柄,便只能放任韓家。但是皇帝心底是不滿的,他一開始也許不會做什麼,不滿的情緒越壓抑後面爆發的越厲害。等最終事情敏感到了一定的程度,只需要輕輕佻動皇帝腦中的那根神經,一點小事就能讓一個簪纓世家變成普通人家。
當然皇帝選擇發作的時機也好,韓卓經過了三年丁憂期,在朝堂的勢力已經被削弱的不行了,三年前皇帝這麼做,也許會有不少人為韓卓求情,三年後則不然。
韓卓心底想什麼,韓司恩一點都不想知道,他看著元寶道:「元公公,白書上任的事,皇上可給了期限?」
皇帝自然是給了的,元寶心想,皇帝當時對他說,讓白書立刻滾到宮裡上任。不過這個時候元寶還是想賣個人情給韓司恩,便道:「侯爺,皇上說是盡快,當然白公子可以處理完自己的私事後在入宮的。」
韓司恩嗯了聲,白書其實是非常不想去皇宮當什麼教頭的,他根本不想離開韓司恩,他心裡一直在想,自己怎麼拒絕這差事。
不過當韓司恩替他開口詢問元寶時,白書心底的拒絕又消失了。他想,既然韓司恩想讓他去,那他就去吧,他可不會手下留情的。
韓國公府一連接到四道聖旨的事情,很快傳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角落。戶部侍郎是最為揪心的,一開始聽到韓司恩被剝奪了世子之位,他還以為這門親事黃了,誰知後面峰迴路轉,他那個剋夫的兒子竟然被皇帝賜婚了。
人雖然換了一個,但還是韓國公府的世子。但緊接著就是韓司恩成為了侯爺,韓卓被皇帝下旨在家休養的聖旨。
戶部侍郎心底鬱悶了,一個侯爺,和一個沒有權勢的世子,自然是沒法比的。不過此事在皇帝那裡過了眼,他到後院特意叮囑了下自己的妻子,讓他對趙奕好點,怎麼說韓國公府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他妻子自然是溫柔萬分的同意了,至少明面上是不敢對趙奕做什麼了。
京城的人對韓國公府這連番的變化討論不已,官場上的事老百姓不懂,可是親事他們都懂。柳氏前些日子還在為韓司恩挑選妻子,沒想到轉眼這柳氏挑選的人就成了自己的兒媳。
很多內宅婦人對此都是抱著看笑話的心態來討論這件事的。趙奕也因此事在京城出了名,很多人都知道他剋夫的名頭。
有扭曲的傳言甚至傳出了什麼兄弟爭奪一妻的事,這傳言傳到了柳氏耳中後,她直接摔碎了自己最喜歡的一套瓷器。
柳氏讓人把韓悅文叫到房間裡,她拉著韓悅文的手不停的流淚,說:「你放心,就算是皇上下旨了,母親也會想辦法不讓那個人克你。」
韓悅文聽了柳氏的話,他皺了皺眉,道:「母親,你在說什麼?」
柳氏以為他是害怕,於是更加心酸了,她拍了拍韓悅文的手道:「你放心,趙奕他繼母根本不喜歡他,對這門親事也不滿意,她以前對趙奕一般,生怕趙奕有了靠山日後找她的麻煩,這事只要處理妥當,趙奕肯定克不住你。」
韓悅文目瞪口呆的看著柳氏,他明白了柳氏的意思,他抿了抿嘴,眼睛微凜,道:「母親,這件事你不要插手了,趙奕不管什麼名聲,我都會娶。」
「可是……」柳氏有些焦急,韓悅文打斷柳氏的話,他說:「母親,你還不明白嗎?趙奕是皇帝賜給我的,他就是死了,我第一個妻子也得是他。母親,父親現在不能入朝,我這個世子有和沒有是一樣的,你若是隨意插手此事,惹怒了皇上,那你就等著皇上讓我人頭落地吧。」
柳氏聽了這話,茫然了。
這事傳到還沒搬走的韓司恩耳中,他輕笑了,隨後把此事放到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