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韓司恩聽聞白家兩兄弟前來求見, 心頭還是有些訝異。白文瀚不是那種會因為自己為他解決了所謂的麻煩,而趕上來拉關係的人。
加上他因為白書的事,向來是在心底遠著自己的, 又怎麼主動前來見自己。此時, 白文瀚帶著白書這麼前來求見, 難不成是出了什麼事了?
韓司恩心裡浮起各種想法, 他其實是不大想見白書的,也不想聽白文瀚心底各種糟心的猜測。
但此時人既然已經到了,他還是要前去見見的。
巡查使的會客廳裡, 白文瀚和白書被人迎進來之後,便坐在那裡喝茶。不過坐了些許時刻,韓司恩便從裡面走出來了。
白文瀚還沒有來得及行禮說話,白書已經站起身,快步走到韓司恩跟前, 臉上帶著幾分焦急,語氣帶著十足的關心, 道「我聽說, 你在宴會上喝酒了?你的身體還沒有徹底養好,是不易飲酒的,現在有沒有什麼大礙?」
白書這三年的個頭還是長起來了,但比起韓司恩還是稍矮一點, 說起這話, 不自覺的微微揚頭抬眼, 目光中流露出的擔憂, 都清清楚楚的印在那雙清澈的眼眸之中了。
一旁的白文瀚對於白書的舉動實在是不想說話了,此時的白書在他眼中,好比是一頭牛,韁繩在他手中。前方是一堵牆,他看到了,但無論自己怎麼拉,這頭牛都不願意回頭,只顧悶著頭,撒著蹄子往牆上撞。
韓司恩被白文瀚腦中的畫面給刺激了下,他乾咳了聲,從白書身邊離開,隨意找了個空閒的椅子坐了下來。在白文瀚準備行禮時,抬手制止住他了。
隨後,韓司恩看向白書道:「我的身體已無大礙,不易飲酒也不過是託詞罷了。」
白書愣了下,道:「可是太子殿下時常給哥哥來信,這些都是他在信中提起的。」
韓司恩想到京城自己房內那些從來沒有被打開的信,目光微頓,沒了言語。
白文瀚已經不想看自己弟弟這副蠢樣了,比三年前更蠢。平日裡看著還挺聰明的,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但在韓司恩面前,一句話就洩露了他們和太子常常聯絡的事。
若是他人聽到這話,怕是心中會升出無數想法的。
白文瀚上前一步,對著韓司恩道:「世子從京城遠到邊關,這西疆地接蠻夷,民風彪悍,兩方又時常發生衝突。世子身邊若是沒有個身手極好的人,可能出行時容易受驚。白書武功還看得過去,世子若是不嫌棄,你在西疆的這些日子,就讓他在你身邊服侍吧。」
白文瀚說這話其實心裡是有些吐血的,但是這也是他考慮了很久後的想法。周然那人戰場上有勇,平日裡也有野心,但心眼不大。
今天被這麼落面子,又被打了五十軍棍,以周然的性格來說,定然是憋在心裡要找人算賬的,他肯定首當其衝。
白文瀚倒是不怕這些,只是他顧念白書。
白書心思透亮,但做事毫無顧慮,又對生死沒什麼概念。白文瀚怕哪天自己被周然過於為難時,白書會一時忍不住心中的怒氣,直接拿劍把人砍了。
當然他更擔心的是周然會為難白書。而且,說實話,白文瀚心底還是不甘心的,他也有野心往上爬。周然若是真敢對他出手,那他也不會客氣。
所以把白書放在韓司恩身邊,白文瀚覺得雖然有些心塞,但這裡算是最讓他放心的地方。
對於白文瀚這種矛盾的心態,韓司恩難得覺得有些說不出來話。在他看來白文瀚就像是個老母雞,拚命想保護自己的崽,不管那崽自己能不能飛,但又出於某種彆扭的心理,最終還把這個崽送到他看著不順眼的人身邊。
韓司恩本來想順著白文瀚的意思,不打算和白書走的太近,此時白文瀚提出了這個事,名義上說是服侍他,但他又怎麼可能讓白書服侍自己,韓司恩本能的想要反對。
只是轉眼間看到白書看著自己亮晶晶的眼睛,韓司恩想到自己嘴裡的人參茶味,到底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沉思了下,他嘆息道:「留下吧。」
白文瀚鬆了口氣,對著白書儘量板著臉道:「你性子跳脫,在此處要收斂好,好好服侍世子。」
白書點了點頭,臉上眼睛裡,滿滿的都是開心。
白文瀚本來還想交代幾句的,看到他這副沒出息的模樣,最終只是嘆了口氣,就和韓司恩告別離開了。
等人走後,韓司恩和白書兩人都沒有說話,許久,韓司恩開口道:「時間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白書搖頭拒絕道:「我不睏,我在你門前守著,你可以安心睡。」
聽聞這話,韓司恩感到自己心緒有些起伏,他沉默了下,平息自己內心無名的火氣,而後站起身,淡淡道:「隨你。」
韓司恩回到自己房間,合衣躺在床上,房內屋外,都十分平靜,但韓司恩知道,白書就在門外。
他說守在門外,就真的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服侍人的小廝,守在門外。
韓司恩閉上眼睛,許久後,他又睜開,眼睛裡閃過一絲懊惱,他坐起身,微微揚聲道:「你進來。」
最終韓司恩讓人搬了一方軟塌放在房內的一邊,用屏風和自己的床隔開,而後他看著白書指著軟塌道:「你睡在這裡吧。」
白書眸子閃爍了下,點了點頭,心想,睡的近更能把人護著了。
韓司恩躺在床上,翻身把臉對著牆,雖是閉著眼睛,但他並沒有睡著。
房內的燈火是亮著的,這是韓司恩多年的習慣,他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時,蠟燭已經換了一根,還在燃燒著,而白書早已不見了人影,軟塌也已經收拾在一旁。
韓司恩覺得自己心裡有火氣想要發洩,發洩火氣自然要選人多的地方。於是他在用過早飯後,便前去軍營了。
軍營駐紮在天門關外十里處,平日裡,眾多將士都是住在這裡的。
韓司恩見到柳虎城,便說起了讓白書在自己身邊的事,柳虎城自然是同意的。
說完這點小事,韓司恩看了看軍營四周,漫不經心的道:「聽說柳將軍昨晚發作了周副將軍,他的傷勢無礙吧?本官聽了十分掛念,他人可在?本官前去探望一番也是好的。」
柳虎城嘴角抽了下,心想,你若前去探望,還不把人探望的吐血,於是委婉回拒道:「世子客氣了,周副將軍身上的傷勢需要靜養,他人在城內休息,並不在軍營中。世子的關心,本將定然會讓人帶到的。」
韓司恩理所當然道:「那就好。」然後他瞅了瞅空曠的主營,道:「柳將軍,這西疆邊防乃是大事,既然周副將軍身體難當大任,這副將軍之位也不好空置著吧。」
柳虎城聽了這話,心頭一震,他本能的以為韓司恩這是想插手邊關官員安置的事。此事非同小可,沒有皇帝的聖旨,副將軍又沒有犯下大錯,韓司恩儀仗自己巡查使的身份想要插手此事,這可是十分犯忌諱的事。
韓司恩自然明白柳虎城的戒備,他似笑非笑的斜了柳虎城一眼,笑瞇瞇道:「柳將軍想到哪裡去了,本官的意思是,周副將軍地位十分重要,瑣事怕也是不少,總要有人替周副將軍做他該做的事。本官是怕你們會為此耽擱軍情,並不是要擼了周副將軍的職。本官沒那個權力,也沒那個膽子。」
柳虎城心想,你哪個膽量沒有?不過也聽出韓司恩這是想給周然添堵的意思了,他恰巧也有這個心思,於是假笑道:「世子說的是,邊防是大事。周副將軍的身體還需靜養些時日,本將已經挑白千夫長等人分擔周副將軍的職責,以免誤了大事。」
韓司恩聽到這裡,心滿意足了。至於此事傳到周然耳中,會不會加重他的病情,那就不是他考慮的了。
又在軍營之中領略了一番西疆軍營的風姿後,韓司恩這才在柳虎城期盼之下施施然的回城了。
回住處的路上,要經過一家普通的酒樓,那酒樓價格便宜,酒乃是刀燒子,卻是普通將士最喜歡聚集的地方,此時酒樓裡人聲鼎沸,很是熱鬧。
白書騎馬跟在韓司恩的轎子旁邊,他武功高強,耳聰目明的,在聽到酒樓裡的人,提起了韓司恩的名字時,便豎起耳朵,細細聽下來了。
只聽那比較清靜之處,有人粗笑道:「那韓世子戴著個面具,肯定是面容醜陋的不能見人。你說長得醜也就算了,心底善良點不好嗎?可關鍵他又心腸歹毒的很,一來到這邊陲,就無故刷威風,讓周副將軍憑白挨了五十軍棍,那可是實打實的五十軍棍,周副將軍屁股都流血了。說實話,周副將軍在戰場上殺敵都不一定能流這麼多血。我以前聽人說起過這個韓世子,說他是個災星,碰不得,沾不得,沒想到還真是。」
「知道他是災星,你還不小聲點,指不定就被你遇到了。周副將軍至少還是將軍,有身份總要給點面子的,你我身份普通,惹了這不該惹的人,怕是命都搭進去了。」
「你們怎麼把那韓世子形容的跟個殺人如麻的魔頭似得?我倒是不擔心這點,咱們不過是嘴賤說了幾句不中聽的,又不是賣國通敵,他憑什麼敢隨意打殺我們?其實我有點好奇,聽人說,那韓世子自幼體弱多病,跟個大姑娘似得養在府上不出門。我就想知道,他每天站的起來嗎?知道做男人什麼滋味嗎?」
這話引得一眾人轟然大笑,有人朗聲道:「老趙,你這話就說的不著邊了,那韓世子手上沾滿了血,又戴著個面具,你想啊,他長得那麼寒磣,和姑娘在一起時,摘下面具,萬一把人嚇暈了,那不就掃興了?再說了,萬一沒發育好,也不好拿出來丟人啊。」
「我還是覺得老趙說的很有道理,小不小不說,關鍵是得管用不是,怕還是個新鮮的呢。」
白書聽到這些污言穢語的,微微皺眉,他倒是很想直接提著劍上去,把這群人教訓一頓,但是那樣的話這些人說的話就敞開了,韓司恩若是知道自己被人這麼編排,心裡定然是不高興的。
白書決定,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己定要前去把人好好教訓一頓。
左右這些嘴賤的人,一聽就是平日裡擁戴周副將軍的,此時也只是藏在暗處,嘴上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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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處時,韓司恩直接回房了,中途碰到了要出門的姬懷。韓司恩直接把人無視了,姬懷看著他的背影瞇了瞇眼睛,他總覺得韓司恩今天週身的殺氣要漫出來了,不知道是誰把人得罪成這模樣。
白書跟在韓司恩身後,看著韓司恩進門,又把門關上,把他關在門外。
白書有些摸不著頭腦,韓司恩一下轎子,就沉著臉,臉上的不高興根本沒有掩飾。雖說他這是難得情緒外漏的厲害,但白書還是不明白韓司恩在氣什麼。
韓司恩坐在房內的椅子上,半瞇著眼。因為離酒樓距離遠,他的確聽不清裡面的人到底在說什麼。但是白書聽得到,聽得到也就罷了,還在心裡暗暗進行了一番反駁。
例如什麼,韓司恩站不站的起來,小不小,你們又沒見過,怎麼知道他站不起來,怎麼知道他小。
韓司恩用手無意識的敲著桌子,他名聲不好,有惡毒之名,身體虛弱,常年臥床,為人又冷淡,慾望少有。
但他是個活人,男人該有的反應,他也是有的,只是慾望不強罷了。
想到這裡,韓司恩愣了下,他猛然收回敲打桌子的手,心想,自己真是閒得無聊了,平日裡波瀾不驚的心,竟然會因此生氣。
想來想去,韓司恩覺得,可能是猛然聽到自己被外人傳成了個性無能,心中感到有些不適應罷了。
不過很快,邊關出了一場事故,韓司恩的心思立刻就從這詭異的關注點上挪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