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顧釗桓轉過頭來,看著張顯揚笑道:“李家的事情有消息了。”
“有消息了,並不是有結果了。”張顯揚皺了皺眉,覺得燕京方面做事好磨嘰。
顧釗桓沉默片刻,接著笑道:“李家的族長李崇恩老爺子已經被雙規了,李存周也被勒令停職審查。基本上組織已經判定了他們的叛國罪,只是考慮到影響問題,必須將真相壓下來,不能對外透露。所以對外放出的消息是李家老爺子突發心臟病,必須入院治療。而李存周部長則是因為作風問題被革職,希望你們能理解。”
張顯揚直接問道:“那李江南和李漠北兩兄弟呢,還有張家的人,他們兩家關係這麼親密,不會什麼都不知道吧?”
顧釗桓默默靜了半晌,搖頭歎道:“李家也是從侵略戰爭時期就成長起來的家族,在圈子裡也是有不少親朋好友的。何況這次事情並沒有明確的證據表明李家的小輩或者張家也介入其中,為了不引起大家的反感,我們也不好趕盡殺絕。只是以背景成分問題將李漠北開除軍籍,至於其他的,我們也不好做的太過。”
頓了頓,顧釗桓又補充道:“不過我們的暗查動作張家想必也有覺察,在年前就以放假為藉口將李江南和張雅嫻送到國外去了。現如今李江南正在東瀛大學讀書,李漠北被開除軍籍後,估計也會過去。”
“這李家都做了叛國的事情了你們還想著唇亡齒寒,果然是朝中有人好辦事。”張顯揚嗤之以鼻,冷嘲熱諷的說道:“這事要放在我們老片區,估計早就不分青紅皂白的一通圍剿了吧?”
顧釗桓的神色有些尷尬,並沒有接話。
“斬草不除根,早晚有禍患。雖然我在黑龍會的系統裡沒有查到張家的蹤跡,不過我始終覺得這件事情張家人絕對參與進去了。還有李家的李漠北,更不可能一無所知。你們現在不處理,早晚有一天釀出大禍來。”張顯揚恨恨的說了一句,見顧釗桓滿臉的無可奈何,也懶得多說了。
倒是張凜墨津津有味的問道:“我倒是很好奇,這李家何等地位,為什麼會做出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顧釗桓默然不語,他也覺得好奇。
“李崇恩那老頭子怎麼說的,難道你們審問的時候他一言不發嗎?還有,李家兩兄弟和張雅嫻現在住在什麼地方,這個你們總知道吧?”是人都有好奇心,張顯揚自然也不例外。何況他也迫切的想更瞭解一些李家的狀況。他總覺得李漠北兩兄弟不死,總有一天會找到他們老片區的頭上。所以他不能坐以待斃,既然事情都已經辦到這了,那也不要怪他想斬草除根。
“審問過程中,李家老爺子並不肯承認他的罪行,反而口口聲聲說是你在誣陷他。畢竟你的駭客水準神乎其技,我們也都知道。老爺子認為是你偽造了證據污蔑他。目的自然是報私仇。”
顧釗桓沒說的是,燕京方面也確實有人相信了李崇恩的詭辯,真的認為他們是冤枉的。所以不惜動用權力四方周旋想把李家保下來。還想禍水東引把叛國的罪名扣到老片區張家的頭上。要不是軍方認為老片區張家的價值更大於李家,且老片區暴露出的實力讓燕京方面自覺沒有必勝的把握,估計事情怎麼發展,還不一定呢。
幸好,在張凜墨的主張下,這件事情張家摻和的不深,僅僅是把證據交出來就擺出一副隔岸觀火不急不躁的態度來。而顧家也考慮到各方面的情況,在整個事件的過程中完全採取了合理合法的正規手段,讓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無法多言置喙。
張顯揚毫不意外的撇了撇嘴,雖然不曉得李家人叛國的真正原因,但李崇恩推卸責任的口吻他倒是很熟悉。這種顛倒黑白的事情,他又不是第一次幹了。
“至於李江南和張雅嫻的住址……李江南自從念了東瀛大學之後,自然是住在學校宿舍裡。而張雅嫻則在學校旁邊租了個公寓,算是陪讀。”
張顯揚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
顧釗桓也沒有刻意去問張顯揚為什麼要張雅嫻的地址。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這種時候要還故作天真無知,那也不是他們這種人家出來的了。
一時間,眾人各自思量。客廳中的氣氛有些沉默。
吃完晚飯後,張慕陽照例拉著張顯揚出去消化食兒。不過這次張慕陽做好了準備,針織內棉帽子,寬厚圍脖將張顯揚圍得嚴嚴實實的。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大門,坐在客廳內的顧釗桓深深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說道:“你們家老大和老三的關係實在好。”
被遺忘在客廳的老二張曦陽幽怨的看了一眼,起身說道:“爸,我上樓了。”
張凜墨不言不語點了點頭。待張曦陽上樓之後,沖著顧釗桓面無表情的問道:“你想說什麼?”
顧釗桓大開大合的靠在沙發上,包裹在西裝褲下的雙腿露出修長而結實的形狀。兩隻胳膊搭在沙發背上,過於張弛的動作讓領口繃的更緊,露出白皙的皮膚和精緻的鎖骨。
“今兒市里開了一整天的會,從早上八點一直到下午三點半,中午飯都沒顧得上吃。累死我了。“
張凜墨眼帶笑意,隨口邀請道:“客房的浴缸是可按摩的,你要不要放鬆一下?“
顧釗桓眼睛一亮,歪著腦袋笑道:“現在還好,雖然疲累點兒我也能堅持住。可等會兒洗了澡後,我可能放鬆的就要睡覺了。”
“那就留下睡覺。”張凜墨不以為然的介面說道:“你要是不怕別人說,你就留下。”
“我怕什麼?”顧釗桓嗤笑一聲,黝黑清亮的眼眸微微帶了兩分挑釁,揚著下巴說道:“你不怕就行。你們家小三兒,對我可是防的厲害。”
“這孩子從小就天真慣了,什麼都不知道。倒不是故意針對你。”張凜墨將手上的茶杯撂到茶几上,想著自家呆呆笨笨的小三兒和滿腦子打轉兒也弄不出個章程來的老大,面上慈愛之意盡顯。
“那倒是。這孩子某些地方聰明的驚人,不過大多數情況下都有些吃頓。被你們爺兒幾個保護的太好了。”顧釗桓很沒形象的抓了兩把頭髮,早上署的整整齊齊的頭型霎時間變得淩亂起來。兩綹髮絲落在眼前,顧釗桓吹了口氣,直接說道:“話說自打正月裡來,我可一直住著你們家客房呢,你也好意思?”
張凜墨勾了勾嘴角,順手拿起茶几上的柳丁切開遞到顧釗桓面前。“吃點柳丁敗敗火。”
顧釗桓冷哼一聲,將柳丁推到一邊兒去,挑眉問道:“我聽下麵的人說老片區最近又要有大動靜了,又是四處打探地皮又是招人培訓的,張大佬不準備跟我解釋解釋?于公於私,我們也算是合作者吧。您這麼藏著掖著的,有意思嗎?”
將被嫌棄的推到桌角的柳丁拿起來吃掉,張凜墨一邊看著憤憤不平的顧釗桓,一邊笑道:“有問題開門見山的問就是了,顧市長何必這麼介懷。”
“可不是嘛,我要是不問,你怎麼知道我想知道呢?”顧釗桓話趕話的說了一句,不是滋味的說道:“張大佬一向城府深沉,生意場上最是沉得住氣的。實在是我輩楷模。在下歷練的不夠,還得向張大佬多學習才是。”
話說到這種程度,隱隱就有些火藥味兒了。張凜墨皺了皺眉,有些頭疼的看著顧釗桓。這人今年也二十八、九歲的人了,只比自己小個八、九歲的年紀。沒深接觸之前,這小子還能裝的人模狗樣一臉深沉。結果交情越深,這人的脾氣就越爆,小性子也就越大。到如今竟然變得這麼毛躁起來。這夾槍帶棒的口氣,誠心把人噎死。
果然是燕京世家出來的官二代,表面裝的再好,也難掩一身傲嬌的脾氣。尤其還是世家老么,從小到大沒少被膩寵吧?
看著面前吹鬍子瞪眼滿頭淩亂跟炸毛的哈士奇一樣的某位市長大人,張凜墨搖了搖頭,順毛摩挲道:“也不是故意瞞著你。這不是剛剛過了正月,還沒開堂會呢嘛。我準備等堂會過後,大方向都定下來了,再跟你彙報。”
張凜墨故意用了“彙報”這個詞,成功的讓某人緊逼著的嘴角微微上揚了幾分。
張凜墨窺其神色,繼續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就是準備建個學校,專門接受老片區幫會弟兄家的孩子上學。我們現在的情況你也知道一二,雖說家家戶戶孩子都有書念,但老師不敢管,同學不敢接觸的,跟掉隊的羊似的。每天吊兒郎當的也學不到什麼東西,反而各個弄得流裡流氣的,瞎耽誤工夫。所以揚揚他們就出個主意,咱們幫會自己成立個學校,專門教導一下道上必會的技術和常識,將來出來之後也好直接進幫裡頭做事。”
頓了頓,又補充道:“尤其這兩年大傢伙都忙著做生意,更需要自己家人幫襯著。”
聽到這裡,顧釗桓挑了挑眉,不太贊同的說道:“家族企業總有各種各樣的局限性,很難發展太大。”
“可我們這樣的生意不交給家裡人去辦,總歸是不放心的。”張凜墨隱晦的說了一句,直接解釋道:“所以不是不告訴你,而是暫且也沒弄個章程出來。什麼事情都沒有,告訴你了也無甚大用。反而牽扯著你的精力。”
顧釗桓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會兒,很是遲疑的問道:“你們該不會是想私底下建立特工訓練營吧?”
“想太多。哪兒有那麼誇張,就是不想讓孩子們成天放羊罷了。”張凜墨認真的解釋道:“充其量就是學園軍事化管理,和公辦學校比起來,可能會更注重鍛煉身體。”
“最終會培養成揚揚他們那樣的嗎?”想到去歲老片區幾個小子在軍中引出的風波,顧釗桓心中一動。
張凜墨滿不在乎的說了半天,其實就是想引著顧釗桓主動提起軍方一事。如今看這小子如此配合自己,張凜墨心中暗笑,面上卻不漏聲色的說道:“差不多吧。不過天賦所限,興許培養出來的孩子要比他們強,說不好也不如他們。但總歸能比普通人強一點兒。”
普通人,什麼樣的人算是普通人呢?
顧釗桓暗暗想了一會兒,一臉正色的說道:“那你是怎麼想的?我的意見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你真想辦學校的話,最好同上面打個招呼。不過你要是有別的意思,就當我沒說。我不敢保證這件事情能幫你瞞的滴水不漏,不過一二年內不讓別人知道還是可以的。”
這話說出來,倒讓張凜墨真心詫異了。
手指下意識摩擦著沙發兩旁的扶手,張凜墨暗暗打量著坐在對面沙發上的顧釗桓。他的神色誠懇且認真,自討閱人無數眼力鋒芒的張凜墨很容易就看出顧釗桓适才的話絕對是真心實意沒有半點兒敷衍。不過事情稀奇就稀奇在這裡。張家跟顧家雖說私交不錯,但也建立在利益勾結之上。如今顧釗桓說出這種話來……
利益場上,交易一方甘願放棄自己的利益且陷入困境也要維護另一方的利益。要麼是圖謀更大,要麼就是此人傻逼。張凜墨和顧釗桓相交多年,當然知道顧釗桓絕對不是個傻逼。所以……
張家大佬挑了挑眉,將身子緩緩靠在沙發上,目光灼灼的盯著顧釗桓,沉聲問道:“你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