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捉蟲)
與會人員已經全部列席,雖然市長大人很委婉的表示了對於張家眾人的好感以及進一步寒暄熱絡的期望,張凜墨還是開門見山的說道:「我知道市長大人此番前來,是為了商討改造老片區舊區一帶的具體事宜。不過我希望市長大人先明白一件事情,老片區張家裡是我們張家的,從一百年前就是,房屋地契全部都在我們老張家的保險櫃中,是絕對具有法律效力的。」
顧釗桓臉上笑容沒有絲毫變化,不動聲色地說道:「按照我國最新頒佈的土地管理法規定,城市市區的土地屬於國家所有。」
張凜墨挑了挑眉,細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起,周身氣質陡然變得張狂危險。他輕笑一聲,身子微微前傾,用一種低沉卻充滿威壓的語調問道:「市長大人是想和我討論一下老片區張家裡究竟是誰的嗎?」
顧釗桓微微一滯,視線在張凜墨的臉上不動聲色地劃過,笑容不改的說道:「很顯然我並無此意。我只是想說改造老片區一事,對於我們雙方都有好處。」
上一輩子的張凜墨對於改造老片區的計畫持絕對反對態度,所以根本不容許市裡來人將話說完,直接派人將市長大人打了出去,並放言威脅誰敢再提改造老片區的事兒,就是同他張凜墨,就是同老張家作對。所以那件事情到最後,都沒有人敢在張家面前提起一個字兒。就是這般忍讓,張凜墨還是用極端的手段逼迫新上任的市長大人灰頭土臉的被調離老片區,再往後上任的領導吸取了前任的教訓,更是避其鋒芒。直到十年後老片區張家被人算計致死,市裡頭的人一直不敢壯著膽子捋虎鬚。
而這一輩子的張凜墨對於改造老片區的事情還是心存疑慮。不過想到自家保險櫃中存放的改造張家密道的圖紙,以及在旁列席圍觀的三個兒子。沒有什麼耐心煩兒的張凜墨還是深吸一口氣,從嘴裡硬邦邦的吐出一個字兒。
「說!」
顧釗桓看著眼前幾乎要炸毛了的張凜墨,很睿智的忍住了幾乎溢出口的笑聲。正襟危坐的說道:「近20年來,我國的經濟迅猛發展,大量農村以及周邊地區人口湧入城市,給原本的城市結構帶來很大的壓力。僅以我們L市來說,除了老片區一帶舊城區之外,無論是市中心還是西南北三區的發展都可以用日新月異來形容……」
張凜墨晃了晃有些發昏的腦袋,伸手打斷顧釗桓的報告,直截了當說道:「你能說人話嗎?」
顧釗桓:「……」
坐在一旁的張顯揚輕咳一聲,開口說道:「我爸的意思是說您可以直接插入中心,不用鋪墊這麼多……」廢話。
顧釗桓木著一張臉,直截了當的說道:「我的意思是老片區雖然並不是L市最大的城區,卻是歷史最為悠久的城區。如果能將老片區一帶成功改造,那麼對於L市的發展價值是無可估量的。」
張凜墨托著下巴甩出一句。「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顧釗桓很明顯已經調解好了自己的心情,聞言立刻笑著介面道:「張家是老片區存在時間最為長久的家族勢力。近百年來,張家對於老片區的發展和安定團結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在侵略戰爭時期,張家以發動民間勢力捐款捐物甚至親自組建武裝力量抵抗侵略者,為侵略戰爭的勝利作出巨大貢獻。種種前塵,我D銘記在心。並且也希望張家這樣對國家保持熱忱的家族能夠更多一些。」
張凜墨適時的冷哼一聲,沒有接話。
顧釗桓權當沒有聽見,伸手從自己的公事包中拿出一疊資料放到茶桌上。這是關於如何進行老片區拆遷改造的一份報告,是上個月市裡開會以後確定下來的整改大方向。這種檔原本沒有必要給拆遷當事人看,不過礙於老張家的特殊性質,為表誠意,顧釗桓還是拿過來了。
除了給自己兒子批改作業之外,張凜墨生平最討厭的就是看這種滿篇套話廢話的官樣文章。不過出於對客人的尊重,張凜墨還是強忍著不耐煩觀閱起來。待看到檔中想要將老片區一帶建築全部推平重蓋的建議,張凜墨的眉頭皺的越發緊了。他很不滿的開口說道:「老片區內的建築,大多數都是清朝時候就存在的,還有一些是民國時期外國佬兒建造的洋房公館,以及北伐政府執、政時候建造的市委辦公大樓等等,無論是從歷史意義還是其建築本身來說,都比市中心那些沒涵養的高樓大廈強百倍。你現在為了一時的政績就想將老片區的所有建築都推倒重來,這樣的檔我們根本都不能接受。」
顧釗桓靜靜聽著張凜墨的話,心中只覺得非常詫異並且還有一種很不恰當的違和感。他沒想到張凜墨不過是一個刀口舔血的黑道老大,開口竟然就把問題上升到了歷史與文化遺產的高度。這不禁讓他重新審視起面前的人來。
張凜墨可沒有注意道顧釗桓在想什麼,繼續說道:「尤其是老片區張家裡一帶的舊式洋房以及四合大院兒,都是我們張家以及幫會內長老住了幾輩子的地方。你現在說拆就拆,你準備把我們攆到哪裡去,你要我怎麼和幫會裡頭的人交代?」
張凜墨說著,伸手把文件推回顧釗桓的面前,冷冷說道:「關於這份文件,市裡頭的領導班子在討論的時候大概只從你們自己的利益出發,完全沒有考慮到老片區的具體情況以及文化底蘊,你們拿出這樣的整改計畫根本就是毫無誠意。別說是我們張家,老片區所有的幫會都不會認可的。」
顧釗桓看著對面侃侃而談的張凜墨,有種自己在面對一個學識淵博的歷史學家的錯覺。他的眼中閃過一抹異彩,開口讚道:「沒有想到張先生對於老片區的歷史如此熟稔,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張凜墨聽著顧釗桓的奉承,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開口說道:「你要是祖祖輩輩都住在一個地方,你對那個地方也熟。」
說著,張凜墨也不和顧釗桓客套,直接提出自己的建議。「老片區是滿洲裡的一部分,滿洲裡是清朝滿族人的發祥地。清朝被推翻以後,原屬皇室的滿族人也分崩離析,散落天涯。不過我相信以華夏人濃重的鄉土情緣,有朝一日那些有所建樹的滿族人一定會錦衣還鄉。如果到時候他們能看到屬於自己民族文化的標誌,我相信他們對於家鄉的歸屬感會更強。同時也會更樂意為家鄉的發展貢獻一份屬於自己的力量。」
張凜墨強忍著嘔吐的慾望打了一下官樣文章,然後快速丟出了自己的結論。「所以我覺得你們市裡頭與其計畫著如何把老片區的一切推倒重來,還不如花點功夫去修繕老片區一帶遺留下來的宅院公館,創造出自己的特色,才更有競爭力嘛!」
顧釗桓不得不承認他要對張凜墨刮目相看了。來拜訪張凜墨之前,他一直頭痛著自己這個「文明人」要如何同一輩子喊打喊殺的粗漢子交流。不過現在聽著張凜墨的話,顧釗桓發現就是講道理,自詡才思敏捷的顧釗桓也很難說過這個對老片區異常熟悉的張家大佬。
想到這裡,顧釗桓心中一動,開口建議道:「既然張先生對於老片區一帶如此熟悉,又提出了這麼一份具有建設性的建議。如果市裡頭將整改老片區的方案交給張先生來施行,張先生覺得如何?」
張凜墨身形微微一頓,下意識看了眼坐在旁邊沙發上的三個兒子,只覺得計畫進行的太順利了。這小年輕兒的市長該不會心裡頭憋著什麼壞水兒吧?
看到張凜墨沉默不語,顧釗桓誤以為張凜墨是不耐煩處理這種瑣碎的事情,不由開口笑道:「說是請張先生來負責這個提案到沒有別的想法,只是覺得張先生在老片區一帶德高望重,很具有代表性。想必老片區其餘的人見到這方案是由張先生在負責,也一定會放心很多。」
和張顯揚的猜測基本上沒有太大誤差,這位新上任的市長大人當真是在不熟悉老片區勢力糾紛的情況下貿然提出了整改老片區的建議。他提出這個議案的根本目的也不是為了插手老片區的勢力,不過是想借此機會拉拉政績罷了。說實話對於老片區這種閉塞的小地方才存有的古老的家族勢力,顧釗桓根本就沒放在眼裡。所以才會毫無顧忌的提出了整改老片區的方案。
至於為什麼會提出整改老片區的方案,這一點就連下面的老百姓都知道。當官兒的想要出政績順便鼓腰包,搭橋鋪路蓋房子是最好的捷徑。顧釗桓這個隨便下放鍍層金的世家子也不例外——
僅有這一點張顯揚猜測錯誤。那就是這位新來的市長大人根本就不是沒有靠山沒有門路的小人物。而是披著低調的外皮前來鍍金的世家子,只不過上輩子因為張凜墨毫無顧忌的打臉行為,顧釗桓的仕途夭折在他鍍金的這個閉塞落後的小地方,回京之後也沒少被圈子裡的人嘲笑,最後南下做生意去了。也正因如此,上頭看到了老片區張家的不確定性,才在各方面勢力的推動下默認了李家和京都張家的陰謀。當然,這其中顧家也沒少推波助瀾,不過礙於面子,做的更隱晦罷了。
而這一輩子,在重生的張顯揚苦口婆心的勸說下,張凜墨在接觸之初就表達了自己的友善和誠意。且初來乍到的市長大人也十分友好的接受了張凜墨拋出的橄欖枝。那麼閉塞已久的老片區在過江猛龍以及本土地頭蛇的共同推動下,會走向什麼樣的未來呢?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這一章滴官話套話寫滴某八都想吐咩~~~
所以老張家進軍燕京滴第一個同盟,已經粗線咩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