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
這家客棧不大,僅剩的那間客房是在二樓的一個拐角上,另一側挨著大街,因為比較吵,所以到現在才無人居住。
林熙進屋四處看了看,雖然不怎麼安靜,但總體還算寬敞整潔,過一夜應該沒什麼問題,正想著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床上。
這跟箱子似的床鋪比單人的大上那麼一點,卻又比雙人的小了那麼一點,一個成年人和一個小孩睡倒是正好,可換上兩個大男人就顯得有些擠了。
林熙掃了掃床的尺寸,心裡頓時樂開了花,擠點好啊,機會總是擠出來的。
李初雲在門外與小二吩咐了些什麼方才踏進房內,一進來就看到某人正出神的盯著床鋪笑的跟傻子似的,一雙本來挺好看的星目硬是被擠的只剩下兩條細線,露出兩道猥瑣不明的精光。
李初雲很不懂,不懂林熙為何要騙自己吻他,更不懂他為何會對自己有那種反應,兩人明明都是男子,于情於理都說不過去,每每思來想去,卻總是在弄懂一個問題後被更多的問題所擾,讓人為之心煩意亂。
當然,心情煩亂不代表反應會變慢,雖然不知道林熙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但看他笑得那麼猥瑣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李初雲美目一凝,掐起劍訣憑空一劃,一道形似彎月的冷光便從他的指尖飛出,只聽“嘩啦”一聲,原本完好的床鋪瞬間變成無數碎屑,徒留滿室塵煙飛舞。
林熙用眼角瞟了瞟在空中飄舞的幾根斷發,身子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五官一聚,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道:“我就是幫你看看那床睡著舒不舒服,真的……”
這時樓下的店小二聽到了動靜小跑到了門邊,看著屋裡已經看不出原樣的床鋪,一張麻子臉立馬皺的跟吃了苦瓜似的,比林熙的還要哀怨幾分,夾著嗓子哭音道:“爺,您二位到底是住宿還是拆房子啊。”
李初雲冷哼一聲,面無表情的指了指林熙。
“我賠我賠。”林熙趕忙拉著小二走到一旁,翻出儲物袋,剛扯開就見一道白光從裡面飛出,正是當日在瀑布下的密室中發現的那幅畫卷。
卷軸憑空展開,畫中美人依舊,紅衣似霞,白衣似雪,只是原本滿是情意的場景如今看來卻多了幾分淒涼。
這幅畫一直被他放在儲物袋的角落,本是想等找到玄冥之後親手交予給他,雖然許久未看,但是畫中含義卻絕不是這樣,畫像未改,畫意卻變了,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
林熙愣神的功夫,那畫像便順著窗子飄了出去落到了大街上。
李初雲盯著窗口,皺眉問道:“這畫是你的?”
“不是。”林熙隨口答了一句,向窗子下望去,只見一個身材傴僂的青袍老道正將畫卷揣進懷裡。
這畫若是丟了,他還拿什麼交給玄冥,還有什麼臉去見青瓊,當即也顧不得一旁的李初雲,直接從窗戶跳了出去,暴喝道:“小賊,放下爺*爺的東西!”
老道見人追了上來,掉頭就跑。
“站住!”林熙喊了一聲,如同颶風一般沖著那老道追了上去,沒兩步就把人給按在了地上。
他把人掉了個個,正對自己,這才發現這老道並不“老”,瞧面容也不過四五十歲,只是頭髮黑白交雜,身子瘦若枯柴,還帶點駝背,這才給人一種很老的錯覺,而且,這人體內氣息雜亂,明顯不是修士,頂多算個會點功夫的武林中人。
神馬武林啊江湖啊,若是以前林熙或許還會羡慕一下,但是現在他好歹也是個頗有潛力的修士,自然不是很感興趣,不感興趣態度自然也不會多好,直接手掌一翻,道:“拿來。”
“什麼?”老道一臉迷茫,“仙長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林熙掄起拳頭就給對方的眼睛上印了一個紫圈圈,鄙夷道:“錯你妹夫,你這套老子三歲時就不玩了,趕緊把畫拿出來,要不然小爺就讓你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老道立馬雙手抱頭,扯著嗓子哭嚎道:“仙……仙長,小的真沒什麼東西給你啊!”
林熙笑的很溫柔,“裝,接著裝。”
“廢物。”輕飄飄的兩個字帶著一陣冷到掉冰碴的聲音從一旁看熱鬧的人群中飄了出來,接著李初雲穿著那身很是顯眼的白衫踱著步晃了出來,這一句廢物也不知道是在說林熙還是被抓的那個人。
反正不管怎樣,兩人的氣焰瞬間都熄了,被凍的一起萎蔫了下去……
林熙指了指老道,委屈道:“他是賊……”
李初雲不屑的飛了他一個白眼,右手握住劍柄,唰的一下抽出劍鞘,劍尖指向那老道的脖子,“交出東西,或者死。”
老道立馬恭恭敬敬的把畫卷拿了出來,對著李初雲低頭彎腰雙手托起畫軸,動作迅速絲毫不拖泥帶水,與剛剛裝傻充愣的樣子完全像是兩個人。
林熙尷尬的笑了兩聲,“這個,武力決定態度,氣場決定成敗,雲師兄出馬,果然一個頂倆,呵呵。”
“哼。”李初雲對這古怪的讚頌並不感興趣,長劍一挑便將那畫卷送進了林熙懷裡,接著收起劍轉身欲走。
二人的相距不能太遠,李初雲會跟下來是怕林熙追不上人,林熙自然也不敢讓人家等,只得將人往地上一丟,掄了掄拳頭做做樣子,“算你運氣。”說完便轉身跟了上去,可惜沒走幾步就被那老道的下一句話成功止住了腳步。
“我知道玄冥的下落。”老道一邊說著一邊從地上爬起來,抖了抖身上的舊道袍,突然有了那麼點仙風道骨的意味。
這下輪到林熙傻了,青瓊與玄冥的事情他不是沒打聽過,只是一大部分人壓根就不知道有這二人的存在,而知道的一小部分,如青思,則是閉口不提,任你怎麼套話也問不出半句。
原本線索全無的事情突然出現了轉機,林熙顧不得青思曾經的勸告,沉著臉道:“隨我來。”
三人回了客棧,林熙交了錢,那張損毀的床鋪立即被換了一張嶄新的過來,完事之後,他便在屋子各腳連著打上幾道禁制,直到一個蒼蠅也飛不進來方才放下心,在桌子一側坐下來,與那老道相對。
李初雲倚牆站著,見林熙表情嚴肅便未阻止,靜靜聽著二人的對話。
林熙喘了口氣,問道:“你叫什麼?”
老道雙手拱拳,“貧道無憂。”
“你認識玄冥?”
“豈止認識,玄冥正是家師。”
林熙狐疑,“你怎知我要找他?”
無憂笑著指了指他懷中的畫卷,道:“家師曾說過,這畫紙乃是仙寶九霄殘像圖的一角裁制而成,靈氣天成,畫畫之時又參了他和青瓊師叔的精血,所以這畫卷出現在二人百里範圍之內便能相互感應。”
“那與你又有何干係?”
無憂解開衣襟,露出枯瘦的上身,只見一道猙獰的灰色疤痕自左胸口一直劃向右腹,“家師發現我時我正受了重傷,幾近頻死,幸得師父度了精血給我才得活命,現在看來這也是天意,若不是如此我也不能發現這幅畫像。”
林熙摸著下巴思索來琢磨去,細細推銷著每一個字眼,卻未發現一點疑點,看過狄仁傑的都知道,沒有疑點就是最大的疑點,只是二人初見,這個無憂完全沒必要編出這些謊話來騙自己,而且僅憑這畫就能猜出他在尋找玄冥,此人定與玄冥有什麼關係。
他實在推銷不出什麼,只得問道:“你說了那麼多,還沒說怎麼樣才能找到玄冥呢。”
無憂系好衣帶,道:“我與家師每年六月初六皆會在雲龍山飛來峰相會。”
林熙追問道:“可是林州城的那個雲龍山?”
無憂驚訝,“你知道?”
林熙咧了咧嘴角,道:“當然知道。”不但知道還去過呢,這雲龍山就坐落在林州城東側,山脈綿綿延延,浩浩蕩蕩,幾乎將林州整個東面圍在山中,他這種“土生土長”的林州人自然第一站就去了那裡,只不過大家平常遊玩的都是不太高的山峰。
飛來峰是雲龍山最高的山峰,峰壁陡峭,峰頂聳入雲霄,每每來人只能遠眺,不過形象不錯,也算是雲龍一景。
若無憂說的是真的,那麼飛來峰一行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也算趕巧,想到那個疼愛自己的舅舅,林熙跳躍過原因,直接開始琢磨著回去探親的事情。
“他從今天起就要跟著我們了吧?”李初雲突然開口問道。
空氣一窒,林熙悻悻然轉過頭,討好道:“事情怎樣還有待調查,師兄將就一下,就先讓他跟著咱們吧。”
無憂撇撇嘴,不樂意了,嘀咕道:“貧道為啥要跟著你們,不信就算了,調查毛線。”
林熙轉過頭,目光立馬由討好變成鄙夷,道:“閉嘴,不跟著現在就滅了你。”
無憂很是配合的捂住嘴巴,縮到牆角畫圈圈去了。
李初雲點點頭表示知道,接著問出一個讓林熙再次崩潰的問題,“今晚怎麼睡?”
“……”林熙默默轉頭,“我現在後來得及麼?”
“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