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天城（二）

　　徐陽哈哈一笑：“沒准轉角就遇到真愛呢？”

　　“得了，”周莉莉撇撇嘴， 一個小年輕說得傷春悲秋看破紅塵：“真愛什麼的我早不信了， 什麼你儂我儂親親密密， 轉眼就成狗屁。”

　　顧愷覺著周莉莉是對愛情盲目不信任，她是有過什麼故事？“肯一心一意待人的還是有，只是你還沒碰上。”比如他就不是三心二意的。

　　周莉莉殷紅的嘴唇彎了彎， 露出一個豔麗的笑：“哎呀就是遇著，我也沒法子一心一意對誰了， 徐少知我根底，我玩花了，心收不住。”周莉莉捏捏手， 有點想來根煙，不過忍著了。“校園愛情，平民愛情我也玩過， 老爺子是把我當寶貝寵，但真能什麼都由著我？我要是今天說想嫁到哪個貧民窟裡去，隔天老爺子就得把那兒鏟平咯。”

　　身不由己這一點大家感同身受， 顧愷沒來得及多替這姑娘感慨， 徐陽又把她老底兒掀了，“行了， 你自個兒根本就沒想過嫁貧民窟裡去。”

　　“哈哈哈就不能讓我裝會兒麼！”周莉莉臉上堆起的那點憂鬱頓時煙消雲散，她嘻嘻笑：“是啊我過不了沒錢的苦日子，何必委屈自己，我就樂意這麼活一輩子， 反正家裡肯，你情我願。不過橫豎結婚物件得從固定圈子裡挑，還不如自己挑個看得順眼的，結婚以後各玩各的。有錢人婚姻大家心知肚明，與其天天提心吊膽防著他去外面找人，不如大家說開了各取所需。”

　　是個大實話。像徐中森這種潔身自好的不是沒有，少，用鳳毛麟角來形容都嫌多，在外養個把人，露水情緣什麼的，多正常。對他們來說並不是尋求什麼刺激或者尋找愛情青春，而是活成了一種習慣，最可怕的是，沒覺得這習慣有什麼不對。

　　周莉莉對感情玩的態度在他們圈裡不少見，玩得起、有的玩，身邊人跟著玩長輩們放縱玩，養成這種風氣也不是偶然。像徐陽和顧愷在感情上這麼正的，在一堆花花綠綠張牙舞爪的植物裡那可真是白蓮花了。

　　“誒這不是莉莉跟顧少麼，來玩兒呢？”

　　這層樓是吃飯的地方，窗明几淨格調高雅，徐陽三人沒坐包間沒隔屏風，位置顯眼，被人上來打招呼沒什麼奇怪，一個中年大叔領著兩個小年輕，大叔徐陽不認識，身後那倆年輕人，最近在電視上偶爾有看到，是倆新人藝人。

　　大叔笑眯了眼打招呼，顧愷跟周莉莉也很給面子，周莉莉還客客氣氣喊了一聲“叔”。他不認得徐陽，徐陽也沒打算自我介紹，反正看起來最多只有兩句客套的寒暄。

　　周莉莉看上去跟他熟絡，“叔也來玩呢？”

　　“這不慶功嘛，”大叔拍拍身後倆小年輕的肩，“開了場子大夥兒都在，已經玩上了，我們吃點東西再去。季景也在，我記得莉莉你是他的粉？”

　　“我是所有帥哥的粉，包括叔你。”周莉莉誇得一米五八的中年叔是心花怒放，慶功的內部場子一般不邀外人，周莉莉也跟體貼，說不耽擱時間了，祝他們玩的愉快。

　　三人走後徐陽道：“熟？”

　　顧愷：“他認識我我不認識他。”說完瞧著周莉莉接話，周莉莉一攤手，“不認識。娛樂圈那一夥兒裡我只對顏好身體好的感興趣，其餘的管你多大臉我都記不住。”

　　所以估計是哪個酒肉場合裡人記住了他們，他倆卻對別人沒印象，逢場作戲誰不會呢，看周莉莉一口一個叔叫的，跟真的似的。不過從話裡來看，應該是季景簽約的公司裡的人。

　　“誒誒，”周莉莉被剛才搭訕那一茬勾起了心思，“你倆的意思我也懂了，回頭我就跟老爺子說是我心血來潮現在潮退了對顧愷你也沒意思了，但你倆說說，今天你們幹的叫什麼事兒。”

　　周莉莉肯鬆口說是自己愛好無常，本來在她身上很常見，他倆的事兒吹了顧光耀也怨不到顧愷頭上，可以遷怒但起碼沒法理直氣壯的發怒，顧愷和徐陽當然也是為這來的，顧愷跟周莉莉接觸得不多，如此好說話讓他松了口氣。儘管一開始就是周莉莉挑的事兒，放過他可能也是看在徐陽的面子上，但不管怎麼說脾氣大的小姐肯高抬貴手，他都得說聲謝謝。

　　“合起夥兒來給我下套，不開車來接我、成心在我面前打扮得這麼素……”周莉莉屈指敲著桌子一件件數，數完雙手一抱，“你們說說怎麼辦吧？”

　　徐陽懂她的意思，“想玩一場？”周莉莉給他一個“你懂的”眼神。天城跟明光都是會所，正經事兒一般不在這裡談，哪有來這兒真就為了喝杯水吃個便飯的，來這裡最大的消遣就是玩，一切的服務就是為了一個字。付出和回報一套他們三人也是深諳道理，顧愷得了他想要的結果，也不扭捏，“開個場子，我得敬咱們周小姐幾杯。”

　　“爽快。”周莉莉：“徐少怎麼說？”

　　“既然是老朋友好久不見，我也陪你們喝一場。”

　　周莉莉笑得花枝亂顫，拍手道：“走走走，你倆既然吃素就不給你們找人作陪了，就我們三，今兒有你倆陪我，不虧。誒你們去換身衣服行麼，人要以為我換口味改吃白蓮了咋辦？”

　　顧愷起身的腳步一頓，他脫下外套隨手搭在椅子上，扒了外套挽起袖子，把規規矩矩扣上的襯衫扣子解開，一連解到胸肌若隱若現的位置，攏了一把特意收拾得服帖的頭髮，把身上收起來的那股子張狂勁兒又散了出來。

　　“還白蓮花不？”

　　周莉莉一雙眼睛在他臉跟胸肆無忌憚刮來掃去，“我有點想反悔。”簡直太合她口味了！

　　“買定離手概不退換。”徐陽呵呵笑著起身搭了顧愷肩膀，“走吧，換地兒。我就這身，本色出演。”要開場子玩得在別的樓層，顧愷趁機給他咬耳朵，氣息靠得極近，他的聲音又低又帶著玩味。“喜歡瘋子還是白蓮花？”

　　徐陽不動聲色站直了，把耳朵解放出來。他把自己在顧愷身上梭巡的視線收回來，眼睛不動聲色揩夠了油，給身材打了個分，徐陽自己衣服理得規規矩矩，跟顧愷的狷狂一比整一禁欲系，他忽而扭頭朝周莉莉道：“誒你是季景的粉？”

　　故意得太明顯了！顧愷掰著肩膀把人扭過來，“咱們不聊追星。”徐陽挑眉笑笑，沒順著剛才的話題下去，這讓準備接話的周莉莉納悶兒了，說好兩人作陪她，怎麼總感覺不到位呢？

　　電梯數字跳動，新的場合隨著電梯門在眼前展開，與方才窗明几淨的地方不同，這一層你幾乎看不到窗戶，光線靠的是現代科技而不是自然陽光，燈光與音樂交織成天地，空氣裡的香味因為客人的活動染上了不同味道。

　　周氏是天城最大的股東，周莉莉也是常客，對這裡熟得很，儘管徐陽今兒算程咬金截了她的胡，但揭過一頁也簡單得很，而且跟兩個大帥哥在一起身心愉悅，還跟那種只想她的臉或她錢的妖豔賤貨們不一樣，周莉莉算是眉飛色舞，裡裡外外都透露著人生贏家四個大字。

　　在天城這種地方，許久出不了一個鬧事兒的，一是沒膽子，二是沒本事，徐陽倒是沒想到，難得來一回，竟然讓他中了個頭彩。

　　拐過一個彎兒就快到目的地時，一個黑影忽然從拐彎處撲了出來，由於那人張著手的姿勢，徐陽雖然還沒看清但下意識已經抬起手臂要擋，比他更快的是顧愷，一手攔住他的腰往後猛然一帶，手臂隔空護在了他面前。

　　酒氣、腥味，玻璃摔地碎裂聲和周莉莉的尖叫接踵而來，充斥擠滿了感官。徐陽愣了半秒，他眼前結實的手臂上有紅色的液體淌了出來。

　　“臥槽媽的！”

　　顧愷幾乎在護著徐陽的同時一腳踹了出去，不過顯然有時間差，他手臂還是跟突然撲過來的那醉鬼手中握著的半截酒瓶邊緣來了個親密接觸，參差不齊的碎瓶子邊緣立刻毫不留情劃開皮肉，痛得顧愷大罵一聲。

　　醉鬼被顧愷一腳踹中肚子躺在地上誒喲喲打滾，拐彎處另一個人嚇得結結巴巴：“他、他要打我，我躲過了……不、不是，這瓶子是要殺人啊！”

　　意思是活該我倒楣麼，顧愷齜牙咧嘴地想，朝著奔過來的保安就是劈頭蓋臉一通罵，“都幹什麼吃的！他摔碎半截瓶子的時候沒聲音？沒人攔著？付薪水是讓你們來吃白飯的！？”

　　這可真是冤枉，醉鬼磕碎瓶子當兇器撲過來也就是電光火石一瞬間的事，他們聞聲立刻就趕來了，只是顧愷他們恰好也撞上了這個電光火石間，還真不是保安行動力不行。

　　顧愷確實在遷怒，只要想想剛才徐陽腦袋可能被這麼來一下，他就後怕得不行，手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痛的，打著哆嗦，罵起人來也不留情面，罵完工作人員罵罪魁禍首，又痛又氣的情況下能有什麼好話，“敢在天城鬧事，活得不耐煩了！？”

　　徐陽嗓音也提了幾個分貝：“醫藥箱呢！？處理下先去醫院！”

　　徐陽話音剛落醫藥箱就到了，證明工資還是沒有白拿，立刻有人開始給顧愷的傷口作應急處理。有包間開門關門，來的人踏著急促的腳步聲，“怎麼回事？”

　　周莉莉拍著胸口瞧地上被顧愷踹倒的人，叫不上名兒，隨即趕來的人裡卻有熟面孔，方才那個大叔，還有季景。

　　顧愷手臂血流如注，鮮血蓋住皮肉看不出傷口，血水沖掉後才看清好好一片肉被劃得破爛，徐陽臉色發白，托著顧愷的手，袖口上也染了血，季景一眼瞧見他也是嚇了一跳，急忙奔過來，發現人沒事才把一顆心收回嗓子眼。

　　差點被打的小年輕戰戰兢兢走到他身邊，“景、景哥，這小子嫉妒我，他想殺人，我、我……”

　　“你別添亂！”大叔吼他一聲，眉頭擰成一堆，動手的是他們公司一個新人，脾氣大，平日裡不收斂，到了這裡居然還不懂得收斂，鬧的什麼破事兒！他關切道：“別的先不說，顧少，坐我們的車去醫院，治傷要緊！”

　　“等你們找代駕？這期間他留的血讓那小子放血補回來？”徐陽托著顧愷手臂，冷冷道。大叔一愣，方才見面的時候，他只覺得這男孩兒清秀乾淨，眉眼帶笑看起來十分好相與，這會兒驟然切到冷面冷神竟然也絲毫不突兀，而且眉眼裡那點柔和瞬間就消失的一乾二淨只餘淩厲，他閱人無數，立刻就知道這孩子恐怕不單是個周莉莉的附庸。

　　顧愷不說話，大叔扭頭看周莉莉，周莉莉這會兒也不跟他叔侄客氣了，在天城裡當著她的面這麼一出周莉莉也嚇得不輕，她只丟回去一個眼神：自求多福愛莫能助。

　　大叔：“這位……”

　　徐陽並不理他。“莉莉！”

　　“誒誒我在！”周莉莉急忙答應。

　　“來的時候我倆都沒開車。”

　　周莉莉立刻會意：“我車跟司機都在，我馬上讓他在門口等著。”

　　徐陽托著顧愷的手扣得死緊，顧愷猶豫了下，把完好的那只手伸了出來，安撫地在徐陽手背上拍了拍。

　　簡單消毒止血，徐陽要陪著去醫院，季景道：“我陪你們去吧。”大叔忙道：“對對，季景也算他師兄，替那小子陪個不是，他是喝高了。”

　　“不必了，這事兒跟景、景大神你沒關係，不該你來道歉。”徐陽及時把稱呼改了，“給那醉鬼醒醒酒，事還沒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