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夜談

　　本來就是兩天郊遊又都是男生，加在一起一共也沒多少東西可帶， 鄒鷹提著東西出現在門口的時候， 徐陽還在打電話。

　　不過也已經接近尾聲， 徐陽掛斷電話，鄒鷹一臉不可置信道：“這麼簡單就放過他了，不覺得太輕？”

　　李途聞言一嗆， “大哥，這對一個普通人來說已經是很嚴重的懲罰了。”真是無比清晰地感覺到跟他倆果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鄒鷹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該不會餘情未了對那人渣心軟吧？”

　　“軟個鬼！”李途指著自己鼻子：“你都知道他是渣男了我看起來像傻蛋麼， 心軟我就不會想他遭罪了。”

　　“好吧，姑且接受這個說法。”

　　李途撇嘴，心說什麼叫姑且， 那頭徐陽已經開了門，兩人急忙跟上。

　　大晚上的只能叫車回市區，徐陽直接把目的地鎖定在醫院， 打車的費用也是不小一筆，路上李途手機接了充電寶，給某人發了條短信， 雖然覺得這個點大概人已經睡了。

　　發完短信李途偏頭看， 就見徐陽依舊在擺弄手機一言不發，他覺得應該說點什麼， 因為都是因為他的關係大半夜兩人都跟著他一起折騰，但這時候實在想不出什麼好話題，有司機這個外人在，也不方便聊他差點被一個男人強的話題。

　　倒是他手機出乎預料的亮起來， 振動的聲音在安靜的環境裡格外響亮。

　　實在意外，以至於李途接起電話的時候竟然出現手忙腳亂的模樣，他帶著點不可思議又帶著點歡喜，從聲音裡完全能聽出來。

　　“你，你還沒睡啊……哦哦沒事我們正準備去醫院……”

　　徐陽一手抵在車門上撐著下巴，一手正在螢幕上寫寫畫畫，給他老爸彙報情況。

　　他們家的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但他爹絕不會嬌縱到讓兒子為所欲為，徐陽現在還是個學生，比方說在學校裡與學生發生口角你就想弄殘人家這種事，絕不在他家教育範圍內。徐陽給他爹秘書打電話整治李途前男友，這事必然會讓他父親知道，不用他父親問，徐陽乖乖就彙報了情況。

　　跟自己哥哥不同，徐高煒可以說“天涼破產吧”這種話是因為徐高煒可以憑自己做到，徐陽現在只能完全靠家裡，因此向家長知會一聲也是必要的。

　　順便一提他老爹老媽因為他這周不回家已經出國旅遊，那邊正是白天所以不存在打擾的問題。

　　瞭解狀況後，他爹就一個簡單的“嗯”字。這是同意的意思。徐陽將手機息屏，等明天天一亮，某渣男就會發現他現在的生活徹底改變，做錯了事不付出點代價怎麼成。

　　身邊李途掛掉電話後，借著路邊透進車裡的燈光徐陽能看到他臉上掛著局促的笑，有點不好意思又帶著點小滿足，連他開口的聲音也是那個味道。

　　“那個，剛有人、就是我兼職那家網咖老闆，說要來醫院看我。”

　　“這個點？”

　　李途動了動腿肯定道：“嗯……這個點。”

　　坐在前排副駕駛的鄒鷹扭過頭來，“謔，所以說那傢伙就是你的新……戀人？”考慮到有司機這個外人在，鄒鷹及時把到嘴邊的男朋友改成了戀人，真是差一點點就說出來了。

　　“還沒確定，沒確定關係。”

　　“可以讓他來，但別指望我們會准你檢查結束後跟他走，發生了這種事，之後就老老實實回寢室。”徐陽帶著點強硬、不容置疑的口吻，好在李途因為今晚給兩人添了麻煩沒打算在意這個，點頭啊點頭。

　　夜裡開車很無趣也容易犯困，如果乘客沒有打瞌睡司機很樂意跟客人找點話題，他打趣道：“喲小夥子可以啊，找了個老闆當女朋友？不過要我說女老闆都很強勢，我就喜歡溫婉點的小女子。”

　　李途只能不好意思再重複一遍：“還沒確定關係啦！”

　　“喲呵還害羞，不過年輕人戀愛麼，要勇敢啊！”

　　結果沒想到那網咖老闆比他們還先到。

　　網咖老闆叫林誠，如李途之前描述所說，長得很年輕看上去也就二十多歲，做事很沉穩。看見李途在他面前一瞬間害羞起來的模樣徐陽有那麼片刻懷疑自己是不是管得太多。

　　但不能讓步的果然不能讓步。人之常情，要知道他室友數小時前才差點被男人強，這種時候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隨便把他交給另一個男人。林老闆也是個很會做事的，絲毫不提其他要求，陪幾個小年輕在醫院做完檢查給他們叫了車送到人上車為止。

　　“別看了。”徐陽見李途視線還黏在車窗上忍不住道：“你以為都開出多遠了？”

　　李途戀戀不捨把目光從車窗上扯下來，傻笑道：“有沒有覺得他人還不錯？”

　　徐陽給出了個中肯評價：“第一印象還行。”

　　“還得多觀察。”鄒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含糊道：“就跟之前，開始的印象應該都不錯，可別再上當。”

　　“他是特別的。”李途忍不住就幫林誠說了話，鄒鷹懶得跟他扯，“戀愛中的人一個毛病。”

　　回寢室後已經是淩晨四五點，鄒鷹因為有酒精加成倒頭就睡，李途鋪裡亮著手機的燈光，對徐陽這種不常熬夜的人來說身體疲倦眼皮打架但腦子清醒得不行，終於體驗了一把熬夜的亢奮感。

　　藍瘦香菇。徐陽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裡，一分鐘後抬起頭來，睜著眼睛瞎想，他現在簡直有百米衝刺的精力，又翻了幾個滾，徐陽終於沒忍住把筆記本搬到了床上，螢幕亮起的時候他不著邊際的想，之前還說蒼狼呢，結果自己也幹了熬夜玩遊戲的事。

　　不過自己這是特殊情況，蒼狼是慣犯，對，不可同日而語。

　　這個時間點上線，果不其然好友列表裡一片灰暗，唯一一個亮起來的名字格外顯眼，徐陽剛關上好友列表，那個亮起的名字就給他來了條私聊。

　　【私聊】蒼狼對你說：？？？

　　【私聊】蒼狼對你說：你鬧鐘壞了？還是說世界末日終於要來了內地都出現極晝現象？

　　【私聊】你對蒼狼說：如果世界末日要來，我肯定立馬氪金搞個號把你揍一頓再說

　　【私聊】蒼狼對你說：沒想到你這麼惦記我，惦記到了世界末日都不放過的份上#酷.jpg#

　　徐陽心說哪跟哪兒。

　　【私聊】你對蒼狼說：對頭而已，就跟你想揍風卷殘陽差不多

　　顧愷心底一樂呵，這是不是吃醋了，不管反正他就當吃醋了。

　　【私聊】蒼狼對你說：放心我現在認可的就你

　　【私聊】你對蒼狼說：……那還真是多謝

　　上遊戲就上yy和qq在這個時間段顯然不屬於通用原則，徐陽不能語音，也不能玩動作過大的操作打得鍵盤啪啪作響影響室友休息，所以上遊戲也只是單純找不到事看看而已，並不能盡情玩，再說這個點，也玩不盡興。

　　不能製造噪音，交流當然也只能用打字。

　　『說起來你到底為嘛這個點上遊戲，你不是恪守主義者嗎，郊遊玩過頭了？』

　　『啊，陪朋友去了趟醫院鬧到現在睡不著了，郊遊提前結束』

　　顧愷一緊，急忙問『醫院？怎麼回事！』

　　『陪朋友檢查下』打字交流並不能完全理解對方的語氣，所以徐陽並不知道顧愷語氣裡的緊張，就他自己而言反正是輕鬆的對話，因為今晚檢查李途除了嘴巴上淤青並沒受到其他傷害，還好沒有更多需要擔心的事。『好在並沒什麼大問題』

　　顧愷松了口氣，聽到大半夜去醫院果然還是會嚇一跳，徐陽沒什麼事就行，他朋友也沒事，就不需要他多問了。

　　能這麼不幹其他事聊聊天也不錯，可顧愷懊惱的發現他們除了遊戲外，竟沒什麼過多的可聊，任何其他事都顯得突兀不自然而且……一時間他也找不到什麼東西可說。如果這是在現實中兩人能面對面，或許偶爾靜默一下也不錯，可在遊戲裡兩個冷冰冰的角色一旦沉默，就體會不到更多有趣的東西。

　　自己跟他除了遊戲就沒其他可自然說出口的嗎，這個認知讓顧愷感到躁動不安，他可不是抱著遊戲玩玩的心態對待這個人的。

　　『看你好像沒事幹，稍微陪我下？』

　　『可以』

　　顧愷這邊給剛剛答應好去打五人休閒本的隊友密聊：臨時有事打本不去了。

　　打本哪有陪媳婦兒重要。更別說還是個沒追到手的！

　　或許徐陽也覺得場面沉默，他提出去幫會家園的時候顧愷想起來，遊戲裡還有這麼個說法，當你什麼都不想幹的時候最好的去處就是幫會家園，去幫會家園的池子邊上坐著，即便是什麼都不幹——這地方本來就很適合什麼也不幹。

　　幫會家園的池塘在幫會家園地圖的最邊緣上，因為是邊緣，所以無邊界，設定中明明只是個水池，卻實際上是沒有邊際的地方，站在池子邊望去，水天相接，如果正好是遊戲裡夜晚時間，水面就如鏡子一般倒映著星空，和天空渾然一體，天空之鏡不分彼此，水池上會漂浮著數盞零星的花燈，這是系統自帶，花燈會消失又會再度出現，在池子旁的NPC處還能花金幣買花燈，如果是節日能推出許願花燈，到時候幫會的池子上便會飄滿大家放的花燈，影影綽綽煞是好看。

　　蒼狼在NPC處買了幾個普通花燈順著水流放上去，徐陽讓一枝梅坐在池子邊石頭上，看著蒼狼一盞盞把花燈放出去，點點星火在水面上泛起點點波瀾，燈光和星空交相輝映，這裡果然是靜坐的好地方。

　　『節日的時候我們幫會的池子總是被花燈擠滿』蒼狼這麼說。

　　『那應該很好看』以前的絕響也是一樣。

　　……又沒話說了，顧愷抓耳撓腮，以前怎麼沒覺得跟人交流很麻煩？以前跟那些傢伙都是怎麼交流來著……仔細想想開場白都是我吼出來的？

　　所以現在就該——

　　『你不去睡覺可以，之前誰還教訓我來著？』對就這麼說！

　　『我有時候也覺得我是不是管得太寬』

　　『額，我不是那個意思』

　　顧愷心說話題走向不對啊，徐陽是不是心情不好，他該說點什麼？

　　徐陽並沒讓他過多操心。

　　『但我覺得有的事必須管』一秒鐘就恢復了他熟悉的狀態。『所以你個夜貓子好意思說我麼，我就偶爾這麼一次！』

　　顧愷勾勾嘴角，這個氣勢才對嘛，不懟上兩句都不自在了。『要不要放兩盞燈？』顧愷邀請他。

　　『不了，再坐坐就下線，現在稍微精神也開始疲倦了』

　　顧愷操縱蒼狼到一枝梅身邊坐下，其實並沒有什麼意義，只是他想這麼幹而已。兩個角色坐在水池邊的大石頭上，搭著腿看池子中火光閃爍的花燈，花燈慢慢往邊緣水天一線的地方飄去，好像真的能把心願帶到天邊一樣。

　　『失眠很糟糕的，我懂。實際上我現在情況好點了，應該是我心情變好了』

　　『那還真是恭喜啊』

　　托你的福，顧愷想。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開始慢慢聊天，說的盡是些沒營養的東西，顧愷卻很開心，哪怕是這樣胡亂聊天他也能樂呵上。這時候他才意識到徐陽確實處於思維異常狀態，而自己因為是白天思想正好的時候，所以考慮很多東西會想東想西，有時候夜晚甚至比醉酒的作用都好，會讓人不知不覺做出些莫名其妙的事，比如現在他倆的聊天，感覺蠢透了不明覺厲，但兩人都感覺很不錯。

　　徐陽在床鋪上抱著腿搖搖身子嘴角不自覺勾起淡淡的笑。『你真是個怪傢伙』

　　『你不覺得我倆很合拍？』

　　『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顧愷一愣，隨即忍不住高興得抖了兩下腿，他這是承認了！承認合拍！

　　徐陽關上電腦休息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興奮了一夜的腦神經終於讓思維緩緩流動起來，激動的勁頭一過去整個人就格外疲倦，今天發生的事慢慢從腦子裡滑過，如水波一般舒緩，先是春遊的畫面，然後是李途狼狽的樣子、車裡、醫院……和顧愷的聊天……

　　等等，聊天……

　　徐陽閉上的眼睛倏然睜開，夜裡遲鈍的腦神經讓他這時候才回應上，好容易平靜下來的神經被丟了個炸彈，腦子裡放的不是花燈，分明是鞭炮，炸得整個腦袋都在轟鳴。

　　夜半時分，哦不，黎明時刻驚坐起，幫主有言我捉急。

　　『哦我下個月就回國了，到時候來B大串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