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完結

　　11.

　　伊希萊捏著來自邊境星的信箋，彷彿聽到了宿命無情的嘲諷。

　　他獨自坐在大殿之中，捂著嘴無聲地大笑，心底卻湧起濃重的悲哀——那個人都知道，他什麼都知道，只要他願意，他隨時都能讓自己潰不成軍。他知道自己的軟肋，掌握著自己的全部弱點。

　　因為他本人就是自己最大的軟肋。

　　時間彷彿回到了五年前，他知道西達爾所在的部隊被分到對抗異種人主力的任務，而西達爾率領的第九分隊負責守住世林星。

　　這是一場九死一生的戰鬥，每一位戰士都可以寫一封信，由後勤統一寄回給他們的家人。

　　伊希萊還記得那是一個大雪紛飛的清晨，他收到了來自西達爾的信。

　　信中只有一句話——

　　「伊希萊，你是我現在唯一想見的人。」

　　那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尊貴無比的可林家族繼承人，如今在世上已經沒有一個親人了。

　　後來他得知了科威特·可林故意使絆子掐斷西達爾補給的消息。他背叛了自己的父親，假借其神殿大祭司的名義發佈命令向世林星送去了能源、武器和食物。

　　他被罰跪在偏殿中悔過，沒有食物，也沒有水，膝下的青石板磚冷得滲人，他身上受過刑罰又被鹽水泡過的傷口漸漸疼到麻木。

　　他跪在神像之前，反覆咀嚼著那句話——

　　「伊希萊，你是我現在唯一想見的人。」

　　他在心中一遍遍描摹著那個人的眉眼，胸口如同浸泡在酸梅釀成的蜜汁裡。這句話猶如甜蜜的罌粟，誘惑著他忘記了自身所承受的所有傷痛。

　　我想立即出現在你面前，西達爾。

　　一年後，他終於見到了凱旋歸來的少將軍。

　　西達爾微笑著告訴他：「伊希萊，我要結婚了。」。

　　七個月後，原準備與西達爾聯姻的美林家族因貪腐問題而下台，聯姻的利益基礎消失，這一樁婚事也自然告破。同時，伊希萊正式繼任了神殿大祭司一職。

　　再三個月，伊希萊加冕為神皇。

　　現如今那張來自克萊多星的信箋就鋪在神皇陛下面前的桌案上。

　　「陛下，無論您將我流放在哪裡，無論我是何身份，我都將為您轄下這片人間沃土而戰，為世人的和平喜樂而戰。陛下，我屬於你。

　　好吧，伊希萊，這種時候你依然是我唯一的求援人選，我只能想到你，我需要補給——食物、能源、先進的戰艦和武器。西達爾。」

　　我永遠不會拒絕你的任何要求。

　　神皇收好信箋，招來自己的侍從官，開始寫下批示。

　　12.

　　圖斯特幾乎是目瞪口呆地看著被送來的巨大戰艦。

　　巨大的機體有著流暢而漂亮的外表，外表層散發著和星空環境渾然一體的幽光。

　　西達爾上齒輕輕扣住下唇，眼中是隱晦的近乎狂熱的光。

　　他真的想不到伊希萊會把它送來——維希，他的戰艦。

　　一個月後圖斯特發現不對了。

　　他說：「老大，你這架戰艦好像吸引太多火力了……我怎麼覺得攻打咱們的敵人越來越多？」

　　西達爾莞爾一笑：「放輕鬆，從五年前開始就是這樣了。」

　　13.

　　前線消息傳來的時候伊希萊正在午睡。

　　他來到議事廳，聽軍事大臣戰戰兢兢地匯報：「……西達爾閣下所率領的克萊多星反抗軍團被異種人圍困在雪萊星，軍部的主力被牽制在維希星帶的北側，無法及時救援……」

　　戰況出乎意料地危急。

　　伊希萊派人送走了軍事大臣，眼前浮現的依稀是七年的年輕人。

　　他說：「伊希萊，放心，我會回來的。」

　　他回來了，可是再也不會待在自己身邊。

　　他憤怒、焦灼、心臟抽痛，一次又一次地逼他留下，最終卻只是將人推得越來越遠。

　　西達爾，而今，我只想你平安回來。

　　神皇陛下喚來了自己的侍從官，微微垂下眼：

　　「如果西達爾·可林取得勝利歸來，就回復他的全部名譽和職務，讓他回到軍部……如果他不回來……」

　　伊希萊怔了怔：「就刪除有關他的一切記載，他的榮耀、他的戰功、他的罪名……全部一筆勾銷，不再提及。」

　　所以，西達爾，回來吧。

　　外面淅瀝地下起了雨，並且越來越大。

　　侍從官驚訝地看著試圖出門的伊希萊：「陛下？」

　　伊希萊向他搖搖頭：「我去神殿，不必跟來。」

　　14.

　　年輕的神皇靜靜跪在神殿之前，頭深深垂下，異於常人的銀色長髮從肩頭垂下，逶迤在地。

　　昏暗的大殿裡，神像的面容模糊於光影塵埃之中。

　　我從不信神。

　　我知道我有罪。

　　我自私而刻薄。

　　我假借□□義來欺瞞驅使世人。

　　我願承擔所有的罪愆。

　　我只求他平安。

　　不為蒼生，不為世間，只為一人。

　　15.

　　這一場戰爭持續的時間比預想的長一些，足足用了一年的時間。

　　在神皇隱蔽的支持下，西達爾與他集結起來的志願抵抗軍再次將異種人驅於維希星系之外。

　　初春的首都星總給人充滿希望朝氣蓬勃的感覺。

　　西達爾一身戎裝前來神殿，拜見神皇陛下。

　　會見廳中只有他們兩個人，成功復職的少將軍隨意地靠在一旁的扶手椅上，看向端正地坐著的神皇陛下，難得地有些羞赧：「唔，伊希萊，聽說你把我的罪狀都摘除了……謝謝。」

　　「你應得的。」伊希萊偏頭看著窗外的景致，碧綠的眼眸都映上了□□。

　　「只是，西達爾，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邊。」

　　在對方驚愕的目光中，伊希萊慢慢勾起嘴角：「沒錯，就是這樣。」

　　西達爾，我決定對你坦率點，從今以後。

　作者有話要說：

　短篇完結~

　這個故事其實是：

　伊希萊：西達爾他總撩我總撩我撩完又跑又不認又渣又負心……不忍了，黑化了！

　西達爾：伊希萊是我唯一的能生死相依的好兄弟，但是我打仗回來之後他就變了變成了一個爭權奪利的妖艷賤貨再也不是我清純不做作的好兄弟了，甚至為了權力鬥爭捏造罪名上了我！

　然後通過這次流放時出乎意料的戰爭其實促成了兩個人的和解。

　伊希萊這麼多年這麼多次沒有說出來的願望都是「留在我身邊」，到最後終於說出來了，十分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