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章 棄嬰

風聲漸大了，盤旋著在那座墳塋上，吹動起青青蔥蔥的雜草，一聲啼哭忽然衝天而起！

“哇——哇——”是一個嬰兒的哭聲！

三個人，再也無法扭頭就走，小民百姓，遇到意外之財可以躲避開，這是小心謹慎，路遇一條生命，卻難以躲避，這是天地良心。

文氏緩緩下了馬車，臉色漸漸堅定，文玉也跳下來，向著那個發出哭聲的包裹，靠近。

而文忠，此刻全無半分遲疑，大踏步的跑了過去。

真的，是一個嬰兒！

那個包裹，就是她的小繈褓，或許是剛剛睡醒，或許是因為餓了渴了，哭喊著，掙紮著小胳膊，撩開了蓋在臉上的藍色印花布。

一個粉琢玉雕的小嬰兒！

白嫩的小臉，軟軟的黑頭發，眼睛大而清明，眼角斜斜的向上挑起，小巧的鼻子，委屈的皺著，紅潤的薄唇，已經有些幹裂，聲音漸漸嘶啞，揪住了三個人的心。

文忠看看另外倆人，蹲身把這小小的繈褓托起來，就這麽一個動作，那個委屈的哭聲戛然而止，小嬰兒張著淚汪汪的眼睛，看著文柱，似乎，嘴角一翹，笑了！

伴隨著這個明媚的笑容，小嬰兒的眼底下，鼻子兩邊的小肉肉，就添了兩個小小的漩渦，非常可愛！

這個笑容，一下子俘獲了三個人的關愛，文忠如同托起了一個無價的寶貝，輕輕的向著自己的胸膛，靠了一靠。

文氏的眼睛裏。也溫柔的能滴出水來，她伸出手指，輕輕的去碰觸那嬰兒的臉蛋兒，小家夥頓時有了反應。把小腦袋向著文氏的手指側過去，嘴巴張開，粉紅色的小舌頭舔啊舔的。

“它餓了！娘。它餓了！”文玉拽拽母親的胳膊，提醒到。

三個人再次巡視四周，沒有任何動靜，這，應該就是個棄嬰！

文氏接過孩子，熟練的抱在懷裏：“回馬車，玉兒倒點兒水來！”

那兩個人無任何異議。[~]風聲已經停歇，隻有一座孤墳，寂寞的、安寧的佇立在那兒。

馬車緩緩啟動，一片樹葉，在空中打著卷兒。緩緩，落在墳頭上。

娘兒倆細心的給小家夥喂水，一滴一滴的，滋潤著她的嘴巴，像一個含苞的小花朵，貪婪的吸收著養分。

文氏把小家夥放在馬車座位上，小心的解開布帶結兒，伸平藍印花繈褓，小家夥獲得自由。開心的蹬著兩條肉肉的小腿兒，上身，是一件粉色的綢緞上衣，蓋到了肚臍上，下麵光著，兜上來兩層尿布。一個方方的棉墊子，在小屁股下麵。

“是個女孩兒！”文氏輕輕的歎息一聲，“造孽呢，這麽小的娃子，丟在那個荒涼的地方，這是不想讓活了哦！”

“重男輕女？還是有毛病？”文玉現實得多，一般情況，丟棄的孩子，都是這樣的原因。

文玉猛的拍響手掌，“啪”一記脆響，在小娃娃的耳朵邊，小家夥沒防備，雙臂自然向上一伸，抖索了一下。

“呼”文玉喘一口長氣，收到驚嚇，兩隻手臂前伸，證明左右腦都沒問題，她搓搓手掌，順著小肚皮下捋，給這個娃娃做起了廣播體操，邊嘴裏嘟囔著：“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小家夥頓時更開心了，兩條彎彎的腿，也配合的伸直，藕節一樣的腳丫，在文玉的手中，有力的蹬著。

她的左腳踝上，套著一隻腳環，銀質的，做工很精致，還墜了幾顆小鈴鐺，間或，發出輕輕的聲響。

這不是一個貧困家庭的孩子，又沒有殘疾，為什麽，卻如此詭異的出現在了荒郊野外呢？

文強卻似下了什麽決心，忽然在車簾外發出一聲：“嫂子，俺想收養這女娃兒！”

文氏吃了一驚：“那弟妹會同意嗎？你們還年輕，以後完全可以自己生。[~]”

文玉也開口：“對啊，叔叔，還是我們養著！”這麽可愛的娃娃兒，誰不喜歡？

“嫂子，不瞞你說，俺媳婦兒，她不能再生了！”

宛如晴天一炸雷，又把文氏給蒙住了：“文忠，可不能瞎說！”

“就是哩！俺給她看了郎中，說是身子受傷了，不會再生了！”

文玉也驚訝的不得了，那樣的話兒，這個女娃兒，可就不能再強留在自己家裏啦！

“這樣，要是她嬸兒也願意收養這孩子，就給你們，要是有一點兒不樂意，還是由我來養，三個孩子都大啦，見到這麽點點兒的娃兒，稀罕得緊呢。”

三個人就此說定，馬車一路急行，向著文家村趕去。

就像是有所感應似的，文忠遠遠的就望見了自己的媳婦兒，站在村口，踮著腳尖兒遠眺，看到馬車，欣喜若狂：“當家的，文玉回來了嗎？”

文忠有些個不樂意了，敢情媳婦兒不是來等自己，是等侄女呢。

文玉也聽見了，跳下馬車：“嬸兒，我回來了！等會兒給你個驚喜，你可別嚇壞嘍！”

文忠誤會了侄女的意思，急忙拽過文玉：“俺跟你嬸兒說！”

於是，如同竹筒倒豆子，文忠迅速把一路上的收獲匯報了一遍，看著媳婦兒的眼睛，緊張的問：“你願意留下這孩子不？”

嬸嬸卜楞著頭，傻傻的看向丈夫：“你抱回來一個野孩子？”

文玉可不樂意了：“嬸兒，什麽野孩子啊？你們若是不要，我們家可等著呢。”

文忠急得抓耳撓腮，一咬牙、一跺腳：“媳婦兒，俺跟你說實話！郎中說了，你已經不能再生了！”

晴天霹靂，擊在這傻嗬嗬的婦人身上。

丈夫年前回來，就一個勁兒的纏著自己，說想要生個閨女，後來看了回郎中，就再不提這事兒了，原來，竟是自己的原因，再不能生育了麽？

“咋會這樣？你說！俺明明身子好好的，還生過文柱呢。”被打擊了的婦人抓住丈夫的手臂，急咧咧的叫。

文忠也很難過，任由媳婦兒抓的手臂生疼，聲音漸低：“就是那次柱子說不要弟弟妹妹，撞到你肚子那次，身子受的傷——”

婦人崩潰了，眼神有些散，慢慢兒的身子向地上墜，這個打擊，貌似對於身在尚未提倡計劃生育的時代的婦女來說，大了一些。

小嬰兒的哭聲又響了，她早就餓了！

文氏急忙催促文忠：“他二叔，快走！孩子餓壞了！”

文忠扯起媳婦兒，架上馬車，交給文氏，自己急忙緊趕幾步，天大地大，娃娃餓肚子事兒最大！

回到自己拿一畝三分地兒，文玉興奮了起來，已經能夠聽見小白焦急的撓門聲，和姥娘那中氣十足的嗬斥：“小白，你不會開門，快回來！”

文玉在院外接了聲兒：“小白，你可真笨，還沒學會開門啊？”

“嗬嗬，是文玉丫頭回來啦！怪不得你這個家夥鬧騰！”姥娘的笑聲傳了出來，門，開了！

文氏露出頭來：“娘！”

這可是個驚喜！自家閨女回來了！

“大妞兒——”姥娘一聲愛稱，瞬間叫紅了文氏的臉，文玉卻樂得出了聲，這個姥娘，是個人才，娘親起名叫大妞，老舅起名叫小二，還有比這更省事兒的名字嗎？

“咦？”那個小繈褓吸引了老人的注意力，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大妞兒，你？又生了一個？怎麽從沒聽說過？”

文氏臉更紅了，把娃娃遞到老娘懷裏：“她餓了，娘，先給孩子喂些東西。”

老人抱著娃娃兒，越看越喜歡，喜滋滋的向灶房走：“這娃兒好乖，不哭也不鬧，等著哦，姥娘給外孫喂飯飯！”

文忠可是慌了神，他使勁兒的捏捏媳婦兒的手，不住的催促著：“你倒是說句話啊！咱留不留這孩子？”

姥娘一聽這話就急了，停住了腳步，抱緊了小繈褓：“誰敢搶我的外孫？大妞兒，你們要是沒空兒養，我老太婆有的是功夫！”

局麵有些混亂，文氏一個頭兩個大了：“娘，不是——”

“不是什麽？現在不是從前，家裏窮的揭不開鍋，娘不敢多讓你生，現在家大業大了，多養幾個娃兒，那是福氣！誰說也不行，誰也不能給！”姥娘侃侃而談，義正詞嚴，邊說，還邊斜睨著文忠夫婦。

文柱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焦急的轉來轉去，他的媳婦兒呢，還在那兒犯傻，呆呆的任由丈夫獨自為收養女孩兒努力。

文玉出來打圓場：“姥娘，快去喂喂小娃娃！嬸兒，你來！”拉了嬸嬸的手，去自己的房間。

嬸嬸還在愣怔裏，任由文玉拖著走，直到見到擺放在**的錢幣，才恍然明白過來。

“這是咱的？賣七巧板的錢嗎？”嬸嬸恍惚已經忘記了剛才的主題，此刻，心神全部放在錢幣上。

“是啊！總共合四十兩紋銀，其餘的我去支配了！”文玉觀察著嬸嬸的表情，還好，沒有什麽異動。

“這些，都是俺的？俺掙得？”嬸嬸隻有狂喜，沒有疑惑。

“是哩，都是你自己這些天的勞作，掙來的！”文玉放了心，回答。

嬸嬸狂熱的，撲了上去，把成堆兒的錢幣，摟在了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