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再登仙界2

　　四凶獸面面相覷，低下碩大的頭顱對黑芒道：“吼吼吼……等……”

　　黑芒皺起英挺的眉：“我還有要事，先帶這只小貓去尋個人，帝君回來我再……”

　　話沒說完，四凶獸齊齊用力踏地，發出震耳欲聾的嘶吼聲，連帶著承托仙宮的流雲團都抖了抖，跟地震似的。

　　“吼吼……無……禮！”凶獸吼道，似乎是要求他們先覲見帝君。

　　許卯卯嚇一跳，拉了拉黑芒，小聲問：“看門的都這麼凶，帝君是不是暴君？”上次他在日月客棧見到的男人明明挺溫柔的，莫非那個不是帝君？是帝君的手下？

　　黑芒哭笑不得：“不是，帝君冷情冷性，缺乏凡人的情感，也不會輕易責罰妖獸，既然是要我們等，那便是很快回來，等一下吧。”

　　許卯卯有些怨念地想：這木頭似的帝君未免太不通情理，自己不在也就算了，還讓別人瞎等，我還要去找沈鈺呢。

　　誰知下一秒，仙府的大門緩緩敞開，一道冷清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進。”

　　這聲音真的跟冰渣滓一樣，叫人不寒而慄，但許卯卯細細一品，恍然覺得有種熟悉的錯覺。

　　黑芒有些驚喜：“帝君大人回來了，卯卯，我們進去吧，你還沒見過他呢。”

　　許卯卯從這些妖獸和黑芒的態度中得知那個南極星君似乎是非常了不得的神仙，頓時有些打怵：“我，我變個人形再進。”萬一他覺得自己以貓形參見是大不敬，把自己留下來訓話怎麼辦喲，不能給領導任何抓住把柄的機會！

　　黑芒揉揉他：“不用這麼緊張，你化形還不穩定，先進去吧，帝君不會怪罪的。”

　　一陣風拂過，似乎是催促門外的倆貓。

　　黑芒神色一凜，帶著許卯卯走了進去。

　　果然是自己曾經來過的那座仙府，偌大的廳堂空蕩蕩的，只有幾根柱子。那座石像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背影立在那裏。

　　那個背影清瘦修長，肩膀很寬，墨色長髮如同瀑布一樣垂在身後。他僅僅是隨意地站著，一股威壓卻彌漫開來，素白色的長衫顯得他有些肅穆，謫仙與威嚴在他身上同時共存，讓人心生好奇又不太敢肆意注視。

　　黑芒也不等他轉身，就作揖恭恭敬敬道：“帝君大人。”

　　許卯卯有樣學樣，忙低下頭也道：“帝君大人。”

　　背影微微一頓，緩緩轉身。

　　一張白皙的臉，五官非常深刻，眉飛入鬢，嘴角線條淩厲纖薄適中，唇色極淡，一看就十分冷漠的面相。那雙狹長的雙眼正冷冷地看過來，就像來覲見他的是陌生人。

　　許卯卯上一次看到這位仙君的時候，他還有一半的臉頰是石頭，如今見到完整面貌，整個人好像被什麼擊中，渾身一震。

　　儘管氣質截然相反，可是這五官分部，還有熟悉流暢的線條，分明是……男神啊！

　　黑芒既不熟悉南極星君，也沒有跟沈鈺朝夕相處，因此只是覺得有點點熟悉，但許卯卯不一樣，他只看一眼，就肯定這個氣質完全不一樣的男人，就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沈鈺！

　　“阿鈺！”許卯卯的拘謹瞬間拋卻，激動地向他飛奔過去，一長一短的小尾巴欣喜不已地隨著動作甩來甩去，轉眼間，就飛奔到帝君的腳下，依戀地撲到他膝上，仰著小腦袋叫喚道：“阿鈺，你真的沒死！我終於找到你了！”

　　許卯卯高興得想哭，提著的心在見到他瞬間落下來，喜悅又委屈，等著他像以前那樣把自己抱起來摁在懷裏親親揉揉，安撫一番。

　　誰知這個分明就是沈鈺的帝君卻一臉淡漠地低下頭，嘴唇輕啟，吐出兩個字：“放肆。”

　　許卯卯還沒反應過來：“喵？”

　　帝君輕輕抽開被他抓住的衣裳，冷聲道：“不得無禮。”

　　許卯卯呆住了。

　　沈鈺怎麼不抱抱他，還這麼冷淡？

　　黑芒反應過來，連忙散步上前，把許卯卯扯到自己身邊，低聲道：“卯卯，不得對帝君大人無禮。帝君大人，這是我帶上來的一隻小貓，您可還認得他嗎？”

　　帝君面無表情：“誰許你私自帶他上來的？”

　　黑芒愣住，分明辨出他的責怪之意，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出聲辯解。

　　許卯卯不懂，但帝君冷冰冰的眼神刺傷了他，忍不住拔高聲音質問：“阿鈺，你不認識我了嗎？黑芒，難道你沒看出來他是沈鈺嗎？他就是沈鈺啊！”

　　黑芒低聲猶豫道：“看出來了，是有點像。”

　　“不是有點，就是他，就是沈鈺！”許卯卯不解又焦急：“阿鈺，說話啊！”

　　帝君大人用一種僵硬又奇怪的神色掃了他一眼，點點頭：“我記得你，許卯卯。”

　　啊啊，果然是！許卯卯剛要說話，又聽到他冷冷的聲音道：“沈鈺，只不過是本座下界的一個分身，現在的本座，是南極星君。”

　　分身？

　　許卯卯僵硬地揚起小腦袋，從下往上仰望著高高在上的帝君，他白皙的膚色、冷淡的表情，看起來如同無情的神祇，完全沒有沈鈺的半分柔情。

　　“這有……什麼區別嗎？”許卯卯聲音有些幹和抖。

　　帝君語調平靜：“區別就是，我不是他，勿要將我與他混淆。”

　　“……胡說，你就是他！”

　　黑芒按住似乎激動起來的許卯卯，低聲道：“卯卯……你……冷靜，不要在帝君大人面前失禮。”說著，黑芒心裏也有些發堵，帝君居然是沈鈺，這不是要讓卯卯失望嗎？畢竟它理解中的南極星君非常冷情。

　　帝君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響起，好像回音一樣縈繞重複：“本座，是南極星君。”

　　沈鈺是許卯卯的沈鈺，但南極星君則屬於仙界、屬於整個妖獸界。縱使記得許卯卯，他也不會有像凡人身份的沈鈺那樣的感情，黑芒方才的話說得很清楚，帝君冷情冷性，連收一個徒弟都不情願。

　　帝君靜靜地看著小貓，深厚的功力讓他面上無喜無悲，看不出一點情緒，然而他一手背在身後，此刻正在勉力克制著擁抱這個小貓兒，為了維持自己高大的形象！

　　誰也不知道平靜的外表下，偉大的帝君正惡劣地想著：讓你整天跟這只黑貓跑，現在知道我多搶手了沒？讓你醋一醋才行！

　　他本意是讓許卯卯吃吃醋，但他怎麼也沒想到許卯卯以為他死時是多麼傷心，好不容易找到人，卻發現物是人非，頓時一顆心好像裂開一樣疼痛，整個人如墜冰窟。情緒的劇烈變動使得可憐的小貓目光呆滯，拼命忍耐，還是忍不住紅了眼圈：“胡說……我不信……阿鈺，你怎麼不是我的阿鈺了呢？”

　　帝君一愣：嗯？怎麼反應不太對？

　　“我、我是卯卯啊……”許卯卯水藍色的眼中噙著淚，不甘心地說，“你說過，我能夠化形就在一起……你看，我化形給你看……”

　　許卯卯說著，咬了咬牙，想拼命催動體內妖力，讓自己的人形喚醒這個帝君的情感。他知道沈鈺最喜歡自己半人半貓的形態，想用那個形象讓帝君清醒點，可是他情緒太低落，努力到全身都顫慄，卻連尾巴都收不回。

　　許卯卯從沒像現在一樣恨自己修煉不夠努力，鼻子一酸，頓時哇哇大哭起來。

　　這副樣子一下子把沈鈺嚇到了，他只是想開個玩笑而已啊，居然真的傷到自己的小貓，頓時心疼得無以復加，哪里還管得上一旁圍觀的黑貓、以及門外正在偷偷伸頭往裏看的四大凶獸，更顧不上自己南極星君的架子，連忙一臉心痛地蹲下來，溫柔又急促地抱起傷心的貓咪。

　　“卯卯、卯卯不要哭，是我，還是我。”沈鈺盡可能放輕放緩地安慰，“剛才是騙你的，我是沈鈺。”

　　許卯卯淚眼婆娑地抬起頭，大概是被打擊過渡，還有些不敢相信：“是、是阿鈺？”

　　“是的。”

　　“不是南極星君大人嗎？”

　　“當然也是，但我還記得你，我剛才是嚇嚇你而已，誰知你當真了……”

　　許卯卯愣愣的，用力眨下一顆淚珠，下一秒哭得更大聲，又氣又委屈，很想用爪子狠狠錘他，還想用尾巴甩爆這個混蛋的腦袋。可臨到頭了，卻擔心眼前是鏡花水月，一不小心就打碎。

　　他這有點小心翼翼不敢發作的樣子可把沈鈺心疼壞了，低下頭不斷親吻著他毛茸茸的小腦瓜。

　　“卯卯，別哭了，我還在的，其實我已經下去找過你了，真的，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哪有、哪有這樣開玩笑的……”許卯卯可憐兮兮地大顆掉淚，“今天又不是愚人節。”

　　沈鈺的手背被那低落的大顆淚水擊中，滿心滿肺只剩下後悔，覺得自己惡劣的玩笑讓自家小貓這麼難過，根本就是渣男啊！

　　“你怎麼可以對我那樣冷漠……”許卯卯抽泣著控訴。

　　“都是裝的，你不要怕。”沈鈺笨拙地安撫，索性承認道，“我剛才一恢復真身就立即下去找你，可是蔔算到你跟另一隻貓跑了，有點吃醋才想逗逗你玩的。”

　　黑芒：“……”所以我是多管閒事了嗎？

　　“混蛋！你這個混蛋！你知道我剛才、我剛才怎麼找你的嗎？”許卯卯怒道，一爪子呼啦上去，沈鈺乖乖地讓他撓，一頭瀑布般的長髮飛揚起來，被撓得斷了幾根。

　　“我剛才差點以為你死了！要割尾巴給你續命！”

　　沈鈺聽到這句話，稍微細想就明白怎麼回事，頓時悔得腸子都青了。

　　在仙界中有“冰山”之稱的偉大南極星君，此刻哪里還維持住高冷的模樣，現在恨不得把貓咪揉進懷裏。柔聲安慰許久，直到緩過來，許卯卯才從他懷中抬起頭，貓臉氣鼓鼓的樣子。

　　期間貓咪沒少撓他，把他的仙衣都扯爛了，雖然只消一個小法術就修復得天衣無縫，但沈鈺沒有這樣做，全神貫注地努力又笨拙地讓許卯卯發火、消氣。

　　高大的帝君此刻就跟他的分身一樣世俗，若不是時刻繚繞身側的仙霧，還真看不出是個神仙。

　　一旁的黑貓眼睛睜得圓圓的：帝君……您的形象……

　　沈鈺神情迅速切換成冷漠嚴肅的南極星君，給了黑芒一個眼刀子：“你先退下。”

　　……退下也沒用啊，我已經看到了。但這句話黑芒不能說，因為對面的人再怎麼形象崩壞，也是它們偉大的南極星君！

　　它恭敬地揖一下，剛離開這裏，沈鈺就一揮手，把大門關上，將凶獸們的好奇統統關在門外。

　　許卯卯愣愣地看著他信手拈來的手法，還是難以置信：“阿鈺，你真的是神仙呐……”

　　“是……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瞞你。”沈鈺把他舉起來，又親了一口他粉嫩的小鼻子，“我也是剛想起來的。”

　　許卯卯委屈地問：“剛想起來，就可以那樣對我了嗎？”

　　“……不可以。”

　　“那你說怎麼補償我？”許卯卯吸著鼻子，“他們說你特別冷血，連個徒弟都不願意收，那你還願意收我嗎？你還‘喜靜，缺乏凡人情感’嗎？”

　　他的聲音帶點試探，換做以前，許卯卯肯定不會這樣說話的，沈鈺知道這是有些忌憚自己的身份了，哪里還捨得玩笑，趕緊認真無比道：“我從來不缺乏凡人的情感。”那只是他以前比較冷淡而已，其實他也委屈，奈何不能離開這裏，加上位高權重有時候是得嚴肅點，久而久之大家就都傳言他是塊冰疙瘩了。

　　許卯卯還在亮晶晶地看著他，等著他告訴自己怎麼補償。

　　沈鈺總算回過神，耳畔略有紅潤：“那就罰我永遠伺候這天地間最後一隻九尾貓吧，如果非要加個期限，我希望是一……”

　　許卯卯一爪子呼啦過來，這表白老土又搞笑，一點都不深情，一點都不浪漫！

　　沈鈺笑了笑，指尖一點他眉間，許卯卯頓時全身發熱，竟然在他的催動下，化成人形。

　　帝君大人把貓化作的少年輕輕一摟：“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了，卯卯，我現在就說給你聽好不好？”

　　帝君大人目光帶著熟悉的笑意，他的聲線依然很清冷，此刻卻溫柔繾綣，微風一般拂過耳畔。

　　許卯卯如願聽到那四個字，霎時滿肚子委屈盡消，用力點頭：“嗯，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