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四通
桑蓮城睜開眼,他抱著拐杖,仍躺在長椅上,桑夫人在他身邊:“叫你好幾聲了,快起來吃飯。”
他眨了眨眼:“娘,飯放這兒吧,我一會兒吃。”
桑夫人搖頭:“這孩子!”
她把飯留下,埋怨著走了。桑蓮城覺得哪裡不對勁,想了想,又重新閉上眼。
長廊柳枝又回來了,他沿著廊子快步往前走,身旁很快出現了之前見到的那幾個人,一個沒有眼睛的,一個眼上長肉瘤的,令他驚奇的是,這些人一下子老了好幾十歲,已是白髮蒼蒼的老者,念叨的聲音也小了很多。
桑蓮城更疑惑了,憑著記憶繼續走,走到上次侍者迎接他的地方,等了一陣,並沒人來,他只得自己去尋那處樓臺水榭。遠遠的,他聽見了歌聲,還是那首《閱金經》,他循著聲音匆忙趕去,快步登上碧玉台,躡手躡腳入座,一抬頭,卻發現唱歌的姑娘並不是紉針,而是一個梳著宮髻的陌生少女。
他側目再看,天孫的衣袍也不同了,紅錦換成了黃錦,烏銀冠變成了紫金冠,下巴上留著精緻的鬍鬚,顯然年長了幾十歲。
天孫把臉轉向他:“桑相公去了這麼長時間,曲子都快唱完了。”
“殿下恕罪,”桑蓮城連忙俯首:“請問女官芳名?”
天孫哈哈大笑:“她是乳鶯啊,你忘了?”
桑蓮城尷尬地笑笑,天孫又說:“相公一直沒喝酒,來,乾了這杯!”
方才明明喝了許多,桑蓮城舉杯,低頭要喝,忽然鼻子一動,遲疑了。
天孫見他遲疑,把杯放下:“被你發現了。”
桑蓮城只是在杯裡聞到了淡淡的臭味,並不敢認定天孫就是五通,可聽他這樣一說,便十分明瞭,忙把杯中酒潑出去,站了起來。
天孫仍悠閒坐著:“既然不喝酒,那就來硬的吧。”
桑蓮城上下掃視他,天孫輕蔑一笑:“沒有兵器,我殺人從不自己動手。”
他站起來,一揚手:“是小小讓你到我這兒來的,只要殺了我,你就能回去,就能重新看見。”
桑蓮城想起小小噴向他眼中的那團黑煙:“為什麼之前的酒沒有臭味?”
天孫把手落下:“我把時間調了調,剛才是兩千年前,我還沒和他們玩到一起,現在才是正戲!”
說罷,天空中降下無數天兵,披著紅袍銀甲,揮著長短兵器,氣勢洶洶俯衝下來,天孫再次大笑:“沒想到吧,天孫會是五通,我的名字是將!”
他反身一躍跳進水裡,天兵立刻彎弓搭箭,無數箭矢叫囂著向水晶樓射來,桑蓮城鑽到桌下,桌子瞬間變成刺蝟,他背著桌子爬到碧玉台邊,也跳下水。
一到水裡,他就覺得右眼脹痛,連忙用手去揉,這時數不清的天兵也下了水,劈波斬浪尾隨而來,箭矢接二連三射出,擦破他的四肢和面頰。血珠滾動,可桑蓮城只顧捂著劇痛的右眼,不多時,便見一條紅線從眼中鑽出,同時產生了許多泡沫,他驚奇地看著紅線越抻越長,那些泡沫把它包裹住,越滾越多,猛地,從泡沫裡竄出來一條大青龍。
這龍有幾十丈長,周身鱗甲,雙睛金紅,兩對龍爪鋒利如刀,左邊龍角上掛著一個小小的金環,桑蓮城不敢置信:“十三郎……?”
十三郎把身體卷成立姿,張牙舞爪,卯足了勁兒朝天兵大吼一聲,聲浪卷起水波形成巨雷,眨眼間把所有東西撕成碎片,連他自己的身體都被這力量撕出了傷口。
桑蓮城四處搜尋天孫的身影,終於在一株並蒂的蓮莖間找到了黃袍一角,他朝十三郎踢起水浪,獨自朝天孫游去。
十三郎返身趕上來,用身體把他卷住,飛速撲向天孫,按說桑蓮城這時該一心應戰,可貼著十三郎的身體,他無論如何靜不下來,撫摸著這具巨大堅硬的身體,他好奇地用腮邊摩擦那些鋒利的鱗片,還把受傷的手臂貼上龍身出血的傷口,出乎他意料的,兩團血液像有生命一般,互相交融,像兩個玩耍的孩子,緊緊糾纏在一起。
天孫知道水戰於他不利,閃身躍出水面,急停在半空,十三郎卷著桑蓮城也沖出來,一出水,他就變回了人形。
天孫怒瞪二人:“原來帶了幫手!”
十三郎抽出龍骨刀,一縱,踏水朝他奔去,幾乎同時,天空中密密麻麻出現了許多天孫,一樣的紫金冠,一樣的黃錦袍,上下左右無處不在。十三郎砍了這個,那個補上來,後背冷不防被踢了一腳,把他大頭朝下踢進水中。
桑蓮城接住他,一回頭,天孫的袍袖不知何時變得碩大無朋,無邊無際兜著颶風,天羅地網般朝他們罩來,危急時刻,十三郎一掌把蓮城推開,自己被收入黑洞洞的袖中。
桑蓮城大喊:“十三郎!”
漫天的天孫哈哈大笑,蓮城趕忙從懷裡掏出如意子,畫在手上,並不朝天上甩,而是使足力氣往水裡砸,天孫們好整以暇地觀察他:“桑蓮城,你傻了嗎?”
金環濺起高高的水花,潑灑到眾多天孫身上,被潑中的衣袍盡濕,似乎並不是幻影,終於其中一簇水花兜頭打到角落裡一個不起眼的天孫,裂帛聲陡然響起,一條大青龍從他肩膀處的衣袍裡竄出來,一張口,咬斷了他的脖子。
滿天天孫迅速消失,被識破了真身的天孫憤然說道:“早知道不該選有水的地方!”
大青龍變回十三郎,一把抓住桑蓮城的手,眼看著天孫殿下的身體破碎成塊,裂口處放出金光,最後漸漸消失:“等著,無名會收拾你們!”
天地開始劇烈震動,巨大的水池從中間裂開,水晶樓臺塌陷垮掉,滿池的蓮花折頸破碎,一叢一叢變成錦衣翠袖的少女,哭泣著呼喊著,和桑蓮城、十三郎一起,像被拋向半空的石子,從天穹頂急速墜落。
電光石火間,桑蓮城聽十三郎啞著嗓子喊道:“蓮城!生在一處,死在一處!”
第18章 欲
桑蓮城像從很高的地方掉下來一樣,渾身一抖,倏地睜開眼。他躺在自家長椅上,仍抱著那根拐杖,一鬆手,拐杖掉在地上,碎成了幾節。他站起來往四周看,宅院滿目瘡痍,屋瓦上長滿蒿草,東廂房的北牆整個塌了,他大喊:“娘!”
他跑到堂屋,只見屋裡結滿了蛛網,主樑大網子中央坐著一個照鏡子的小姑娘,上身是人下身是蛛,對他視而不見。他這才發現自己能看見了,把那姑娘打量一通,斷定她是個妖怪:“我娘呢!”
小姑娘嚇了一跳:“你問我?”
桑蓮城心急如焚:“就你一個,不問你問誰!”
“你看得見我?”她有些惴惴:“我……我到這才八十年,沒見過你娘……”
桑蓮城往自己屋跑,一進屋被散落的破木板絆了一跤,這屋子一樣沒有人氣,桌上床上落滿了灰塵,屋角坐著個繡花的貓臉老太太,他問:“我娘呢?”
老太太朝他支起貓耳朵:“啊?”
桑蓮城大喊:“我娘!”
“哦,”老太太想了想,又支起耳朵:“啊?”
他一跺腳去了伙房,進門就喊:“娘!”
“哎!”裡頭答應,他沖進去一看,卻是個黑頭黑臉的小鬼,從灶台底下伸出頭:“哎呀,是你回來啦!”
桑蓮城剛要問話,背後突然撲上來一個人,大力把他摁在牆上,沒等他看清楚,一張冷冰冰的唇就貼了上來,恍惚間,他只瞧見一雙金燦燦的圓眼睛,青色的長髮掃過面頰,這時一萬個擔心都放下了,他舒展開四肢,乖乖任十三郎擁著,大膽地親吻。
“你倆一回來就這樣,”小鬼趕緊捂眼睛,偷偷從張開的指縫間窺視:“也不考慮一下這滿院子的鬼神兒!”
桑蓮城和十三郎才不理他,經過生經過死,經過天人永隔,他倆現在什麼也不想,只想著抵死纏綿。十三郎像捧什麼珍寶似地捧著桑蓮城的臉,舔他的眉毛鼻子眼睛,狂熱的氣息噴得他滿面酡紅,蓮城也笨拙地回應,用舌頭探索十三郎濡濕的口腔,同時發出小小的呻吟,他倆胸口貼著胸口,腰胯頂著腰胯,難耐地輾轉扭動。
“我真不敢想,我這雙手還能再觸碰你。”十三郎咬著他雪白的脖頸。
“可能是血吧,”桑蓮城顫抖得像只小鳥像條小魚,欲拒還迎:“我們的血融了。”
“咱倆再也不分開!”
“我的血裡有你的血,你的血裡有我的血,還怎麼分開?”
十三郎咬著他的耳骨:“這麼說,我是半個人了?”
“我也算半個鬼呢,”桑蓮城輕笑:“配得上你了!”
兩人正難分難舍,忽聽院子外邊傳來很多人小聲說話的聲音,桑蓮城輕輕推開他,走出去看,只見大開的院門口站著一個剃了半拉頭、梳著辮子的農人,正偷眼往院裡瞧,見桑蓮城從伙房出來,嚇得轉身就跑。
“站住!”蓮城喝住他。
農人應聲停下,背對著他一動不敢動,而且渾身顫抖,桑蓮城走過去,還沒到跟前,那人便撲通一聲跪倒:“鬼爺爺饒命!”
蓮城疑惑:“你是誰?住在這院的夫人和婆子呢?”
“小的是前邊莊戶的佃農!”農人篩糠似地道:“剛才路過,聽見鬼屋裡有人喊娘,沒想到是鬼爺爺活過來了!”他倒頭就拜:“小的驚動大駕,罪該萬死!”
桑蓮城更疑惑了:“為什麼說我是鬼?”
農人要說又不敢說:“爺爺在那條長椅上躺了一百多年,還……還不是鬼?”
“一百年?”桑蓮城驚訝,怪不得方才那蜘蛛精說她八十年初來乍到,難道真是南柯一夢、滄海桑田?那農人趁他不注意,一溜煙跑了,桑蓮城追到門口,見許多男女老少站在門外街上看熱鬧,男人都紮著辮子,女人都裹著小腳,他一出來,便一哄而散沒了影。
桑蓮城給他娘和張婆子立了靈位,上好香,愴然道:“娘,兒子不孝,今生大恩難報,只得……”
後頭十三郎拉他衣擺,他回頭一看,人抱著刀蹲在地上,可憐兮兮的:“怎麼了?”
十三郎紅著臉,硬把他往西廂拉,他不明就裡跟著去,跨過門檻一抬頭,只見小屋收拾得纖塵不染,家什都沒有了,只剩一張床大剌剌放在中央。
十三郎低頭看著自己腳尖:“這屋的鬼都讓我趕走了,就咱倆……”
說著,他扭扭捏捏看向桑蓮城,蓮城鬧了個大紅臉,眨著眼睛不敢看他:“那個……那個你會嗎……兩個男子……”
十三郎抓了抓頭:“這些年光想報仇了……你會不會?”
桑蓮城忽然有些生氣:“不會你收拾什麼!”
龍這種東西身軀龐大,腦子卻小,十三郎一著急,摟住他就親,親著親著就倒上了床,桑蓮城並不推拒,就勢讓他脫掉了外衣褻衣,露出裡頭白花花的嫩肉。兩人正是血氣方剛少年輕狂,手忙腳亂揉弄啃咬了一陣,桑蓮城半閉起泛著水光的眼,把頭偏向一邊,顫抖著打開了凝脂般滑膩光潔的腿。
十三郎腦袋都要炸了,看著心上人這般羞澀放浪的舉動,慌忙伏下身,粗暴地舔舐那對挺立的乳首,和喘息著上下顫動的胸腹,舌頭在小巧敏感的肚臍裡一勾,便滑向青澀脆弱的下體,恨不得把桑蓮城的魂兒都舔出來。
蓮城小聲哼哼著,兩手緊緊抓著十三郎的肩,軟軟叫著他的名字,十三郎再也把持不住,鬆開褲腰,拿自己那根昂揚的東西往他屁股溝裡戳。那裡溫暖柔嫩,隨著他一頂一頂,漸漸濕滑放蕩起來,蓮城咬著嘴唇,小聲叫:“進……進來!”
十三郎立刻把他那裹著鱗甲的巨物推了進去,蓮城渾身一抖,眼淚便順著面頰滾落下來。十三郎是第一次和人交媾,又急又慌不知怎麼辦是好,可就這麼抽插了一陣,蓮城便嗯嗯啊啊變了樣子,胯下的小東西也朝著肚皮擺過頭去,十三郎捏著他的屁股:“舒服嗎,舒服嗎,蓮城!”
桑蓮城像是一枚花枝一條蛇,柔腸百轉地纏上十三郎,帶著哭音在他耳邊訴說:“舒服……舒服得死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