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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君守》第1章
(上部)忠於君+番外

  上部•忠於君•

  1.楔子

  黑壓壓的烏雲阻隔了所有光線,伴著夜的黑吞沒了一切可視之物,狂風呼嘯間滂沱的大雨自天上傾倒而下,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濺起零星的灰塵,但下一刻便被更密集的雨滴砸下,溶進濕潤的泥土裡。

  大雨不停,轉瞬間,崎嶇的山路泥濘一片,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水窪,因承載不了更多而湧動著向外擴展,彙集成一條條溪流沿著山路官道蜿蜒而下。

  就在這樣的深夜大雨中,兩騎快馬穿過樹林和雨幕於官道之上急速的飛奔著,馬蹄的踢踏聲由遠及近越發的清晰,急促的如同沙場上的戰鼓聲,敲擊在人的心頭留下顫抖的餘音。

  疾馳過林間,地勢逐漸開闊,路的盡頭隱隱有盞明火,在淒迷雨霧中忽隱忽現,直到到了近前,才得以看清那在風雨中搖曳的燈籠上大大的"驛"字。

  "籲……,韶恒,下馬!整頓歇息等雨勢轉微再行趕路!"呼喝一聲手勒緊韁繩頓住了身形,前一騎的男子以毋庸置疑命令式口吻交代下屬。

  後者沒有多話,僅是簡單一個"是"字加上勒馬的動作回應了男人。

  兩人遂下馬,站在門簷下,碰碰的拍著門,過大的雨聲掩蓋了敲門的聲響,男人持續拍了一會裡面的人才聽到響動。

  "這誰啊,大半夜的,行了行了聽見了別拍了,催命似的,真他媽要了老子的命……還……"

  被驚醒的驛官罵罵咧咧的趕來開門,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拉開門閂,但在開門後借著手中的燈火看清面前的兩人後,驚得忘了言語倒吸了口涼氣。

  只見門外的兩人均是一身戰甲,銅色發亮的盔甲之上血跡斑斑,刀痕斑駁,其中一人的頭盔上赫然可見兩支火紅的明翎鳳羽,冒此大雨卻未見其沾染絲毫的水汽,足以想見這象徵著權威與榮耀之物是何等稀罕的寶物。

  小驛官一見兩人這身器宇軒昂的穿著,別的不怕,就沖兩人腰間別的兩把劍和身上鎧甲縫隙中未被雨水沖散的血跡便知這兩位煞神他得罪不起,遂不等兩人開口立刻讓開門口將兩人讓進院內,同時口中連忙打探:"不知大人蒞臨,失禮之處還請見諒,請問需要小的給二位元安排些什麼?"

  兩人牽著馬進入院中,頭戴鳳翎盔的男子低聲交代驛官照顧好馬匹,簡單製備兩套衣物和一頓熱餐即可,言談間自有一股渾然天成的懾人氣勢。

  小驛官連聲應是,接過因為持續奔跑而疲累的抬不起頭來的馬匹,招呼室內的人將兩人帶入驛官。

  換過衣,吃過飯後,大雨依舊沒有轉息的跡象,身著金銅甲的男子望著窗外瓢潑的大雨頻頻皺眉,焦急之情溢於言表。

  他凝望著窗外被雨夜吞噬只剩下模模糊糊幾個剪影的遠山,想起那個人,那個被他奉做天,誓死效忠的人……

  從懷中掏出前幾日接到的加急報,信中只有簡單幾行字,因為不可置信他反復看了不下十次,內同幾乎都能背下來,確認不是眼誤,向來被稱作鐵獅的他險些被寥寥幾字所擊倒。

  【京師內亂,君上炤元帝之兄吉元王謀反,率兵伐之,剿滅賊子,亂臣何永成趁亂行刺,君上重傷,經太醫診治暫無性命之憂,現內亂已平定,恐佞臣小人趁虛而入,望鐵獅將軍平定邊疆之亂火速回京。】

  鐵獅將軍——也便是此刻緊握加急信報凝視雨幕的男子,得知炤元帝遇刺身受重傷,他急的也顧不上追殺已然潰不成軍的敵人,調轉馬頭從殺敵的陣營中退出,匆忙間只交待下屬穩住目前局勢待他歸返,便直接從邊疆駐守處趕往京師。

  七日的行程被他趕至兩天一夜,不眠不休,胯下坐騎換過四次,累死了兩匹千里良駒,好不容易到了距京師最近的津城,然而在這最後一段路卻突遇驟雨,被迫停在這小小驛站之中。

  面對此等境況,樊玉麒怎會不百感交集。他一雙鐵拳攥握的死緊,想起那人在他臨出征前負手站立黎皇城的百尺城牆之上為自己鑒別的一幕。

  那獵獵風中傲然矗立的帝王,也只有他,能從那凜然淡漠無絲毫表情的英挺俊容上看出一絲無奈。

  【如不是三方邊關告急,內患隱憂……朕……】

  臨行前那人的半句未說完的話成為支撐他以半數兵力抵抗住蠻夷侵略的強大動力。

  因為,他曾向他立下重誓:吾大炤再不為蠻夷所占,吾大炤再不淪為南蠻之附屬國,吾大炤之帝王乃天下之帝王!

  ——侍奉君上,忠於皇朝,為君上恪守天下,誓死不休。

  他要凱旋!他要在邊關豎起蠻夷畏懼的鐵牆!護住只屬於大炤的江山,護住百餘年生活在壓迫之下的大炤子民,護住……他發誓生生世世效忠的君上!

  平定邊關已近半載,他未曾回過一次京,只能通過書信得知京師的狀況,眼看南蠻邊塞已無兵力再戰,他滿懷激昂于敵營中奮勇殺敵,勢要一舉剷除蠻夷餘孽,卻不曾想一封加急書卻險些將他堅不可摧的世界瞬間粉碎。

  "炤易……"

  喃語著這只有他一人敢稱的名字,心底沉重到無以復加的程度。樊玉麒握緊的拳松了松,將手中被他揉皺的加急書重又展開。

  上面的墨字如同根根鐵刺刺入心間……徹骨的痛。

  但凜冽的目光在觸到"炤元帝"這幾字時,他如炬的目光頓時變的複雜,如同天際變幻莫測的風雲,但隨著他一聲長長的歎息過後,卻漸漸鎮定柔和下來……

  這個人……是他的天,他的地,他的世界所有。

  只是因為忠誠?

  ——不,他非常明白自己對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有著怎樣的情愫,只是他這些年來一直努力壓抑再壓抑,他比任何人更清楚做臣子的本分,他不敢想,不敢奢望,不敢玷污他心底的神只,他只要誓死為他守住大炤江山,守住他心底的最重,此一生便已足矣。

  只為君恪守天下,為他所願。

  清楚的記得,這個信念,是他第一次見到他時便已立下的,那是十五年前,先帝六十壽誕舉國歡慶,君臣同樂的慶典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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