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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婦休夫(洞房夜過後之二)》第10章
第9章(1)

更新時間:2017-06-24 18:00:03 字數:6305

 “瀲兒,你回來了。”霍岳庭站在山泉別館的大門前,優雅地搖著扇子,別具深意的目光越過海瀲兒,投向她身後的霍沖霍福。

 上前兩步,海瀲兒來到丈夫身前,她盯著他,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細看之下,她很快明白,已經有人把她在紫溪城的動向稟告給相公知道。

 真的好想打他一拳!海瀲兒眯起眼睛,強忍住心底的衝動。

 “霍福霍沖,你們回去覆命吧。”

 “是,二少爺。”被前堡主夫人派來護送二少奶奶的兩人立刻離去。

 “我有話跟你說。”她從霍嶽庭身邊走過,快步走向山泉別館的正廳。

 “瀲兒呀,既然想去城裡逛逛,應該讓我作陪才是呀,離開山泉別館,怎麼也得向我報備一聲不是嗎?要不以夫為天豈不成了空話?”垂著溫和的眸,霍嶽庭跟在妻子身後大聲地說道。

 “你還敢提以夫為天?”還未走到正廳,海瀲兒就再也忍不住了,站在佈滿晚霞的院落裡反問。

 “有什麼不能提的嗎?”霍嶽庭走近,與她四目相對。

 “娘已經告訴我了,霍家根本就沒有什麼‘以夫為天’的祖訓,對媳婦也沒有坐如鐘、站如松的要求,更沒有規定媳婦要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霍嶽庭微笑,漫不經心的撫撫鬢髮,“山下那個霍家是沒有這樣的祖訓,可是你想想,以後我們有兒子,還會有孫子,孫子還會生下重孫,我現在定下的規矩,以後在他們身上不就成為祖訓了嗎?規矩這種事早定下早好。再說,你我以後是爹娘、是曾祖父母,再過幾百年,還是子孫們供奉的祖先,我們怎麼能不以身作則地實踐這些祖訓呢?”

 什麼?!他耍了她,竟然還如此理直氣壯,絲毫沒有悔意,連一句道歉都沒有?!

 霍嶽庭真是個臭雞蛋!

 海瀲兒氣到無言以對。

 回來的路上她還在想,只要岳哥軟言告罪,放棄可笑的做法,她定不再追究,從此跟他好商好量的過日子,畢竟她好愛岳哥,捨不得苛責他,跟他嘔氣。

 結果呢?他竟然大言不慚,強詞奪理。

 氣到失去理智的海瀲兒,不由分說地脫下鞋子朝霍嶽庭丟過去,武功過人的霍嶽庭身形微偏,輕鬆躲過小小繡鞋的攻擊。

 海瀲兒見他居然還敢閃躲,拍著起伏劇烈的胸膛,牙關一咬再咬,眉毛緊緊地皺在一起。

 說不過這只老狐狸,連打也打不過他,真是氣死了!

 “你說的都是什麼歪理!”

 “成親之前你已經答應過我,成親之後定會以夫為天,難道你想反悔嗎?”

 “是你騙我在先,我才答應的。”

 “哪裡有騙你,從我之後,我們家的媳婦都以夫為天,我們將會是他們的祖先,不該比他們做得更好嗎?”

 “你……你……”海瀲兒真的快氣壞了,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瀲兒別激動,一會兒你回到房裡喝口茶,仔細想想,就不會再生氣。我娘那人,就愛唯恐天下不亂,她的話你甭聽,只要一直以夫為天就好。”

 始終冷靜的霍嶽庭扯起一抹笑,“夜裡青睚堡有宴席,要款待大宋的七王爺,今晚我就不在山泉別館用膳了,戌時過後我才會回來。鵲兒珠兒,伺候好二少奶奶。”

 “奴婢遵命。”站在院子外側的兩個小婢連忙福了福身道。

 “晚膳多用一點,我先走了。”迎著絢麗的斜陽,霍嶽庭揮揮衣袖,乘著車馬出了山泉別館,前往青睚堡。

 坐在平穩的馬車上,霍嶽庭手撐著頭思忖著,瀲兒偷跑出山泉別館超出他的掌控,在紫溪城碰到娘親更是最壞的狀況,可這又能改變什麼?即使娘教授瀲兒一切馭夫的技巧和手段,他也不會退讓。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瀲兒,他並沒有錯,以後他也將繼續用這種方式保護她,所以他不會道歉,也不會退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過段時日,等瀲兒心情平復下來,她一定會再變得乖乖的,從前在慶王府的經歷,還有她處處為自己著想的情況看來,他們很快就會和好如初。

 霍岳庭自信滿滿地決定堅持到底。

 青睚堡的宴席在酉時開始,前來青睚堡遊玩的七王爺與霍家父子把酒言歡,酒過三巡,興味更濃。

 這場宴席有美味的佳餚、濃厚香醇的美酒,井井有條的安排,以及賓主之間的熱情互動,很快的,時間已來到了戌時。

 安頓好七王爺後,有些微醺的霍嶽庭帶著濃濃的睡意返回山泉別館。

 “瀲兒,我回來了。”他來到內室,輕輕喚著埋頭看書的妻子。

 “相公,今晚可還順利?”黃昏時還怒火沖天的海瀲兒笑著迎過來,美麗的笑容比平時更炫目。

 不生氣了?霍嶽庭心中暗喜。

 雖然傍晚時有些不快,但此時他的妻子像往常一樣伺候他梳洗,送他到床邊,並且仔細地為他蓋好涼被。

 果然是不氣了,比預想的還樂觀,暈陶陶的霍岳庭勾唇一笑。他就說嘛,他跟瀲兒哪會有隔夜仇呢?他們是發生什麼事都能原諒彼此的愛侶嘛!

 他安心地想著,意識逐漸朦朧,正要入夢,忽地,他感到手臂傳來一陣猛烈搖晃,滿腔的睡意頓時轉為有點清醒的頭痛。

 “岳哥,我以夫為天,所以想問,入眠之時,是先閉左眼還是先閉右眼呢?”

 海瀲兒躺在床榻內側,嬌滴滴地問。

 “呃?”霍嶽庭皺了皺眉。

 “岳哥,你是不是嫌我煩了?是你說要以夫為天的呀,還說我們要為萬子千孫做表率,我這樣問難道有錯嗎?”海瀲兒在心裡冷笑,再累再苦,她也要逼他向她道歉,逼他放棄以夫為天的傻心思。

 仍帶著酒意的頭腦失去平日的靈活,隔了好一會兒,霍嶽庭才道:“兩眼一起閉吧。”

 “謝謝岳哥,我知道了。”

 道過謝,床榻內側沒了動靜,霍嶽庭松了口氣,揉揉微疼的額角,打算再繼續睡,可就在他即將找到周公要下棋時,身側又有動靜了。

 “岳哥,我想翻身,可以嗎?”

 “沒什麼不可以的。”霍嶽庭猛然轉醒,有氣無力地道。

 “多謝岳哥。”海瀲兒小小的身子翻轉過去,芙蓉帳內頓時又安靜了。

 瞪著佈滿血絲的眼睛,霍嶽庭死盯著帳頂。他在等,等海瀲兒再次發難,方才她轉身時,他看見了她臉上不可錯認的賊笑。

 哼!要以這種方式對抗,他可不會輸。

 等啊等啊,等到窗外傳來打更的聲音,此際已是三更天了。

 見海瀲兒安安靜靜地一動也不動,且呼吸均勻的傳來,想來一定是睡著了,霍嶽庭的心情慢慢放鬆下來,意識也逐漸潰散,不到一會,他便順利進入夢鄉。

 “岳哥……岳哥醒醒。”

 這一次,霍岳庭被大力搖醒,整個人從床榻上彈坐起來。

 “岳哥,我能去茅房嗎?”海瀲兒輕聲地問。

 清夢再次被擾,霍嶽庭也沒有動怒,只是掛著僵硬的笑臉,“可以,要為夫的陪你去嗎?”他沒有笑意的眼中,紅紅的血絲猶如蛛網。

 “如廁這種事哪能勞煩岳哥呢,我去去就回。”

 頭痛欲裂,酒意翻騰的霍岳庭強忍著不適坐在床榻上,看著海瀲兒去而複返,帶著笑意再次鑽回床榻,帶笑入眠。

 而他,卻再也睡不著了,瞌睡蟲早就被海瀲兒給趕跑了!

 此時,梆梆梆梆,山下的打更聲預示著四更天已經到了。

 “二少爺,該起身了。”門外,小七輕輕叩動門板。

 “我……這就來。”

 一夜無眠的霍嶽庭沒辦法,只好坐在床上,藉著調息吐納,暫時驅走倦意,接著起身走出房門,乘上小七備好的馬車,前往青睚堡的校場。

 每日此時是操練護城精兵的時間,不管再勞累、再繁忙,他與大哥都風雨無阻,親自操練,他們都認為在戰火紛飛的時局裡,有強大的護城隊伍才是安定的重要憑依,而且這群精銳的護城精兵全靠他和大哥兩人一手帶出來,若有任何折損都令人痛心。

 帶著眼下厚重的暗影,霍嶽庭按時趕到校場與大哥會合進行操練,半個時辰之後,他跟大哥霍炎庭過了幾招,以免荒廢武藝,之後按照慣例,霍嶽庭還給護城隊的幾位主事傳授一招半式。

 結束護城隊的操練,霍岳庭滿身是汗,眼下已是三伏天,自太陽初升,這座塞上城池也跟著變得燠熱起來。

 帶著疲憊和咕嚕叫的肚子,霍嶽庭回到了山泉別館,但往常飄香的珠蘭香片、冰過的銀耳粥不見了,屋裡也沒有海瀲兒吩咐鵲兒和珠兒的聲音,更別提以往這個時候,她早已備好浴桶等他沐浴。

 “岳哥,你回來了?我很早就起身了,一直在這裡候著呢。”身著白色襦裙,外罩銀粉褙子的海瀲兒垂著手,滿臉假笑,“請問岳哥,今日的粥可以放多少顆米?用來配粥的小菜要小白菜、韭菜、苦菜、蘿蔔還是薺菜?岳哥除了早膳,是否還想沐浴?這沐浴的水是要燙的?還是要涼的?如果要燙的,那該有多燙?要涼的話,是不是要到冰窖裡挖出陳年寒冰放在桶裡?岳哥,以夫為天的我拿不定主意,請你指示。”

 霍嶽庭溫文爾雅的臉微黑,嘴角抽搐了一下。

 “岳哥?你想好了嗎?”海瀲兒挑眉問。

 “咳,先用小碗證一碗米下鍋熬粥,小菜就選蘿蔔跟苦菜吧,再煮點黃豆配甜醬,浴水不溫不涼即可。”他有氣無力地說。

 “我這就去,岳哥稍等喲。”海瀲兒調皮地對他眨眨眼,轉身就往火房而去,而一背對霍嶽庭,她即刻垮下一張小臉,小聲咕噥,“哼,看你能撐多久!”

 霍嶽庭當然沒有聽到海瀲兒的話,他歎了口氣,自個兒回屋裡換下汗濕的勁裝,不免再次歎息。幾天前,瀲兒還會為他打理衣衫,為他梳理長髮,可現在他卻得自己親力親為。

 換好衣裳,他找了本書就坐在桌邊看起來,不知不覺半個時辰過去了,他的肚子也打起鼓。

 好餓,為什麼早膳還沒有好?

 無奈之下,霍嶽庭只好親自動身前往火房,推開火房的門,發現裡面冷冷清清的,爐灶裡連顆火苗也沒有,更別提熬煮好的粥了。

 霍嶽庭在裡頭看到了說要給他備膳的妻子,她此時正對著案上一字排開、大大小小的瓷碗發呆。

 “瀲兒。”他叫她。

 “岳哥,呵呵,我正在找碗舀米,你說的小碗到底是哪個呢?大小好像都差不多,我都比半天了。對了,岳哥你剛選的蘿蔔與苦菜,我叫鵲兒去到倉房裡看了看,發現我們家從來沒備過這兩樣菜,我已經叫鵲兒下山買去了,你再等等。”海瀲兒佯裝苦惱,實則內心暗笑。

 “瀲兒,其實……”

 “二少爺,堡主來問二少爺什麼時候入堡?西遼商隊的都赫老爺已經到了議事廳,等著跟二少爺商談馬匹換磚茶一事。”小七在火房門外稟報道。

 咕嚕嚕嚕,霍嶽庭的肚子突然不爭氣地發出空鳴聲。

 他還沒吃早膳,可是生意上的事又不能不管。跟都赫的生意可是他一手處理的,都赫也只和他談,所以他必須現身。

 他無奈地搖搖頭道:“小七,備車,我去換衣服。”

 “岳哥,你要去堡裡?讓我替你更衣吧。”海瀲兒直起身來,一雙眼睛晶晶亮亮的閃爍著不明的光芒。

 “不用了,我自己來吧。你繼續做飯,我希望今天能吃到晚膳。”他連連擺手,退出火房。

 他來到院中內側的山泉池,舀起一桶冰冷的山泉水,洗淨自己身上和臉上的汗水及塵土,再帶著一身濕漉返回內室,找出綢緞軟袍換上。

 “二少爺,穿鞋。”小七半跪在地上,捧著鞋子給霍嶽庭套上。

 “嗯?這裡面是什麼?”他感覺到鞋裡有個黏膩的東西。

 小七拔下鞋,往鞋裡一看,驚愕叫道,“啊!鞋裡有糯米飯團。”

 “換一雙。”霍嶽庭的頭又痛了起來,不用問,肯定是瀲兒的傑作。

 小七找出霍嶽庭所有的鞋子,看了看,為難地道:“二少爺,所有的鞋裡都塞了糯米飯團!”

 霍嶽庭扶額頭,虛弱地說,“把剛剛那雙拿回來吧。”

 小七又把第一雙鞋拿了回來,他伸指入鞋想挖出裡面的飯團,可是糯米實在太黏,根本無法清除乾淨。

 “算了。”霍嶽庭拿過鞋逕自套上,步伐怪異的走出了山泉別館。

 暑氣難耐的夏日,他的鞋裡像一個小炭爐,熱他還能忍,只是糯米那黏膩的感覺真是……不太好受。

 即將登上馬車之際,一直跟在身後的小七遲疑地問:“二少爺,二少奶奶看起來真的很生氣,二少爺要不要……”

 “哼哼,這點小伎倆就想讓我低頭?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等瀲兒把招數都使完了,無計可施之後,她自然就不跟我鬧脾氣了,畢竟鬧也沒用不是嗎?你放心,如今這種情勢,我自有對策,你就甭杞人憂天了,一會兒給我找些吃的,然後再到市集替我買雙新鞋和新襪回來。”就算他眼下一圈青影,肚子也餓得咕嚕叫,他仍胸有成竹。

 這點小彆扭,他根本不放在眼裡。

 “小七明白了。”

 “你甭操心,快點趕車吧。”霍嶽庭不願示弱,催著小七驅動馬兒。

 “是。”

 過沒多久,霍嶽庭踏入青睚堡內,小七則想去蘭芝堂給主子找些吃的,結果腳還沒跨出去,青睚堡的大總管佟伯就來到主僕兩人面前。

 “佟伯你來得正好,請問火房還有吃食嗎?蘭芝堂的早膳還有嗎?”小七替主子問道。

 只見佟伯不似往常流暢的點頭,反而目光閃躲,隔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道:“夫人讓我候在此處,就是讓我來知會二少爺一聲,今日起各房各院均在住處用餐,蘭芝堂往後不再備膳,若二少爺想要用膳,請回山泉別館,青睚堡內任何人不得給二少爺吃食。”

 “佟伯,可二少爺還未用……”

 小七急切地說道,卻被霍嶽庭打斷。

 “小七,算了,隨我去議事廳見都赫。”他扯扯僵直的嘴角,急忙趕往議事廳,都赫已久候多時,不能再拖了。

 目前看來,娘和瀲兒打算一起合謀對付他。哼,他早就料到娘一定會為瀲兒撐腰,不過,他是不會就此讓步的,因為他怕失去瀲兒呀,她的仇家、江湖上的打打殺殺,以及金國人的陰謀都逼著他不能放鬆,在他還沒有佈署好以前,瀲兒必須乖乖聽從他的保護和命令。

 他打起精神,投入忙碌的工作。午膳時,霍炎庭看了看滿面灰敗的他,不由得一陣心疼,他悄悄從櫃裡取出一個食盒,推給霍嶽庭。

 “你大嫂做給我的午膳,你吃吧。”每日午時,水芙蓉人都不在堡內,為了讓丈夫能吃到自己的手藝,她常會備一食盒的美味給他。

 “大哥……”好感動,大哥待他真是沒話說。

 “快吃吧。”霍炎庭催促,生怕被別人看見他違反規定。

 “好。”

 霍嶽庭打開食盒一看,裡面有煎蛋、五花肉、鮮嫩爽口的青菜和有嚼勁的肉乾,看得他饑腸轆轆。

 正打算開動,一個聲音突然出現——

 “霍炎庭,你也想沒飯吃嗎?”田春光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帳房門口。

 霍炎庭瞄了娘親一眼,遲疑了一會兒就把食盒拿了回去。唉,他也是有苦衷的,娘的這把火若燒到他跟芙蓉身上就麻煩了,他只能對不起弟弟了。

 “大哥——”霍嶽庭哀嚎,但也只能看著霍炎庭將食盒裡的東西一點不剩的吞下肚。

 看到食盒見底,田春光得意的一笑,轉身離開。

 “好,繼續看帳。”

 “大哥你……”霍嶽庭有苦說不出,只能繼續埋首工作。

第9章(2)

更新時間:2017-06-24 18:00:03 字數:5258

 跟著大哥一起忙到日頭偏西,霍嶽庭才處理完手中的事,這期間,小七悄悄給他找來了些饅頭充饑,才暫時止住他如鼓的腹鳴聲。

 拖著疲憊的身體,霍岳庭回到山泉別館,在花廳外,就看到海瀲兒正在八仙桌邊佈置菜肴。

 他戒備地四下望瞭望,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才踏進花廳。

 一見到霍嶽庭,海瀲兒忙道:“岳哥快來,飯菜都已備好了。”

 “有勞瀲兒了。”

 “來來來,快上座。鵲兒,把飯桶拿過來,我要給岳哥盛飯。”

 “是,二少奶奶。”

 飯桶很快放到了八仙桌邊的小幾上,海瀲兒笑呵呵地給霍岳庭盛好飯,再送到他手裡。

 端著碗,他看看桌上的菜,再想著今天換鞋時鞋裡已經快臭掉的糯米飯粒,霍嶽庭提高了警覺,他聞了聞白白的米飯,再看看桌上的菜,遲遲不肯下箸。

 因為桌上的菜和他手上的飯都有股……藥味。

 “岳哥,不餓嗎?”

 “是呀,不是太餓。”他快餓死了!整天下來就啃了幾個饅頭,哪能不餓,可是再餓也不能吃這桌奇怪的東西吧?

 “岳哥,這些菜全是我精心為你燒的好菜呢。這一道是蔥燒黃連,色澤有沒有很好看?這一道是田七燒黃耆,保證強身健體,這一道則是蓮心煮苦菜,夏日吃下肚,必定消暑解乏。”

 霍嶽庭聽完,皮笑肉不笑地扒了兩口飯,淡淡地說:“我飽了。”聽著這些藥名,他就已經飽了。

 “岳哥,我可是花了一番‘苦心’才做出這一桌子的菜,你難道不明白嗎?”

 “明白什麼?”

 “岳哥你是我的天呀,只有你身體健康、長命百歲,我這個在你之下的女子才能快快樂樂地以夫為天,為了讓你身強體壯,我打算從今日起,天天以藥入膳,定要讓你壽與天齊,我也才能長長久久的以夫為天呀。”

 “哈哈,瀲兒真是體貼入微,深得我心。”霍嶽庭乾笑幾聲,“不過我突然想起河西鋪子那裡還有事沒交代,我得馬上過去看看,你也知道鋪上的管事年紀也大了,我得多幫襯著些,先走了。”

 說完,他便像火燒屁股似地帶著小七和夜雪離開山泉別館,連夜出了紫溪城,前往不遠的大宋河西鎮。到了此地,他才長長地籲了口氣,敲開河西城中最有名的喜樂樓,點了整整一大桌子的菜,大快朵頤。

 在河西城待了幾天後,等霍嶽庭想好了對策,才回到山泉別館。

 一回來,他就拿著一本書走到海瀲兒面前。

 “這是我這幾天專為你寫的《以夫為天錄》,你要熟讀,不可有違,裡面詳細規定了如何以夫為天,就連睡覺先閉哪隻眼都有詳細紀錄,你若有疑問,只需翻這本書即可。”

 海瀲兒微眯起眼,她翻開冊子,陰陽怪氣地念道:“不可為夫君亂抹草藥,不可在夫君未指示時自作主張以藥入膳,不能三餐不備餓壞夫君,不可在夫君的鞋子裡頭放糯米飯團……”

 “繼續繼續,還有好多條呢。”

 “你……”海瀲兒的臉拉得老長,狠狠地把那本霍嶽庭給她的冊子摔在地上,“霍嶽庭,你是臭雞蛋,你是爛草藥!我只要你道個歉,你為什麼就是不肯!”

 “嗯,這條也要寫入,記得啊,以後不可以隨意辱駡夫君,臭雞蛋爛草藥也不可以說。”

 “霍嶽庭!”她快吐血了。

 “稱夫君得叫相公或是岳哥,別連名帶姓的叫,這樣不行。冊子你就留著好好讀吧,我回堡裡處理公務,有什麼不明白的,你讓鵲兒來問我。”扳回一城的霍嶽庭心中大悅,邁著闊步抬頭挺胸地處理生意去了。

 “霍嶽庭,你就是臭雞蛋、你是爛草藥,你你你……臭得跟頭牛一樣!”海瀲兒氣得大叫。

 不行,她不能就此投降,她一定要想辦法鬥敗這個大壞蛋,讓他親口向她道歉。

 海瀲兒窩在疊翠院裡想了兩天,實在找不到法子,決定去青睚堡內跟婆婆商量對策。

 霍嶽庭知道她來青睚堡,並未阻攔,在他看來,海瀲兒已無計可施,所以他也樂得作壁上觀。

 見到婆婆後,海瀲兒把心底的委屈都說了出來,田春光一面勸她從長計議,一面又囑咐她要有耐心,畢竟短短幾天便想改變一個人,著實有點太過心急。

 聽了婆婆的開解,笑容又回到海瀲兒的臉上,她開始跟婆婆聊起天來,之後更提議去芙蓉坊看大嫂,田春光欣然同意,於是婆媳倆坐上精緻的馬車來到紫溪城門口,再徒步走向河東大街的芙蓉坊。

 走到半路,一個披頭散髮的姑娘忽然撲上來,緊緊抓住海瀲兒的臂膀,死死瞪著她。

 看著那位姑娘的眼睛,海瀲兒覺得好熟悉,她一直盯著那張灰撲撲的小臉,總覺得在哪裡見過。

 “海瀲兒!你怎麼嫁來青睚堡就再也不理姊妹們了?!”

 滿身塵土的小姑娘一說話,海瀲兒即刻認出了人。

 “上官攸攸?!攸攸,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是不是上官山莊出了什麼事?!”上官攸攸披頭散髮,漂亮的衣裙都破了好幾個洞,臉上更是髒兮兮的,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海瀲兒見好友如此,眼眶也紅了。

 田春光見兩人哭得一把鼻涕:把淚,連忙道:“雪梅,快去把馬車叫過來,帶這兩個孩子回春光院。”

 “是。”

 上了馬車,兩人悲從中來,抱在一起哭了個昏天黑地,聲音大得田春光在一旁直揉額角。

 “你這個討厭的傢伙!我給你寫了四十多封信,你卻一封都沒有回,你知道我們去圍攻獨眼刀客傷得有多慘嗎?嗚嗚嗚,沒有你,我們都不敢豁出去拼。”

 “四十封信?!:可我只收到你邀我去華山喝酒那一封呀,而且收到之後,隔沒多久我就給你寫了回信,還寫了好多封呢。”

 “呸,你少騙人了,我要掐死你,我千里迢迢,路遇悍匪,就是為了來跟你絕交的,嗚嗚嗚。”上官攸攸這一路吃了不少苦頭,躲過三次追殺才進了紫溪城,可謂是千辛萬苦。

 “等等,你說你寫了四十多封信?”

 “對呀”

 “而我寫的信你一封也沒有收到?”

 “我對天發誓,若在你婚後收到過你的信,我下輩子變兔子!”上官攸攸氣得發主母誓。

 “你們別吵了,我知道你們該去找誰算帳。”田春光頗為同情這兩個女孩。

 “誰?”

 “霍嶽庭。”

 回到春光院,田春光立刻吩咐下人去喚霍嶽庭,不一會兒,霍嶽庭就帶著小七和夜雪一起過來。

 溫文儒雅、猶似天神般的男子一入室內,整個春光院彷佛都籠罩在片片春光之中。

 “難怪你會忘了我們,原來是中了美男計。”頭髮淩亂,滿身衣衫污穢的上官攸攸一看到霍嶽庭,立刻不滿的哼道。

 海瀲兒走上前,神色凝重地問:“岳哥,我讓你寄出的信呢?”

 “都寄出去了。”他面不改色的撒謊。

 此時一旁的夜雪正用冰冷的目光注意著海瀲兒臉上的變化,每一個表情,她都試著記在心底。

 “都寄出去了?佟伯,你去把驛站騾馬隊的馬頭找來。”田春光冷冷一笑。

 “是。”佟伯領命而去。

 過了一會兒,騾馬隊的馬頭走了進來,他五十開外,老實敦厚,一看見前堡主夫人,連忙跪在地上。

 田春光笑呵呵地請他入座,敘了敘舊,從言談中,大家才知道這個騾馬隊的馬頭兒好幾十年前就認識田春光。

 霍嶽庭眸光流轉,心中微歎,青睚堡真是被娘親掌控得死死的。

 “馬頭兒,這段時日,你們從大宋捎來的信多嗎?”

 “回夫人的話,多極了,這幾年大宋漸漸恢復了生機,生意的往來也多了許多。”

 “馬頭兒,這位是我的二媳婦,名叫海瀲兒,你還記得這一年裡頭,可有看到給她的信嗎?”

 “呵呵,有的,我記得春天那時,好多信都是給二少奶奶的,信箋都飄著香呢。”老實的馬頭兒非常肯定的說道。

 “對,我想起來了,我們在箋上抹了追魂香,誰要拿過這些信,香味就會附在那人身上,久久不散,哼哼,看來小心一點准沒錯。”上官攸攸大聲說道。

 海瀲兒一聽,立刻沖到霍嶽庭身邊,想聞出有沒有追魂香的味道。

 沒有?難道她錯怪他了?海瀲兒皺眉看著霍嶽庭。

 而一旁的上官攸攸也沒閑著,在屋裡嗅聞。

 當她來到夜雪身邊時,夜雪出聲了。

 “走開。”夜雪一掌揮過去,想打退上官攸攸。

 上官攸攸連忙退開,同時嘴裡大聲嚷嚷,“她身上有追魂香的味道!”

 海瀲兒渾身一震,泛紅的眼眸定在霍嶽庭臉上。

 “叫你滾開。”夜雪動了怒,另外一隻手握成拳,擊向上官攸攸的面門。

 看到這拳的上官攸攸臉色一變,避開後趕忙退到海瀲兒身邊,非常緊張的問:“她是誰?”

 “她是堡中護衛。”

 “啊?!青睚堡有人要害我!我跟這個臭婆娘交過手,我在來青睚堡的路上,有兩男一女的蒙面人攻擊我,其中那個女的武功招數就跟她一樣,他們還一起把我推到河裡,害我成了現在這模樣。”

 霍嶽庭是讓夜雪去截住上官攸攸了,可他哪裡想得到,這死丫頭竟然還是來到了紫溪城。其實他明白這些朋友對瀲兒的重要性,以至於他不敢真的拿這些姑娘怎麼樣,所以上官攸攸才能活著跑來搗亂。

 他是不是該為瀲兒有這樣的好友掬一把感動的淚?

 “你說,你為什麼要襲擊我?”上官攸攸脾氣一來,不管不顧的指著夜雪大聲質問。

 夜雪一點反應也沒有。

 “喂,別以為不說話就沒事了,我告訴你……”上官攸攸站在廳堂中央,怒氣衝天地說著。

 而站在一旁的海瀲兒則不知道在想什麼,她只是靜靜的看著霍嶽庭,一雙眼睛滿含委屈、痛苦、幽怨和深思。

 為什麼這個發下要和她相守一生一世誓言的男人要這樣對她?收走她姊妹的信、拿走她的信件再哄騙她已經寄出,最初的最初,還拿假的霍家祖訓欺騙她。

 她等過,卻等不到他一句道歉和愧疚。怎麼忍耐,卻只換來他的變本加厲。

 上官攸攸是她很重要的朋友呀,她說過,她很在乎身邊的人,因為她是棄兒,所以很看重朋友親人,他怎麼能這樣傷她的心?怎麼能?!

 “喂,坐在那裡的禍水,你說句話呀!”上官攸攸霸氣地指著依舊閑閑喝茶的霍嶽庭。

 “上官山莊已經窮到要你出來唱戲為生呀?看在你是瀲兒朋友的分上,賞你一口飯吃,別再鬧了。”霍嶽庭諷笑。

 “你——”

 “攸攸,別再說了。”海瀲兒閉了閉眼,逼回眼中的淚水,“佟伯,請給我文房四寶。”

 “這就來。”

 田春光狠瞪著兒子,他自食惡果,誰也幫不了他。

 文房四寶被佟伯捧了進來,眾人都有些疑惑,猜不透海瀲兒要做什麼,只見她接過文房四寶,立刻振筆疾書,在一張金泥箋寫滿了墨字。

 “霍嶽庭,我一直在等你道歉、等你悔悟,看來我是等不到了,我今日就休了你,從此我再也不是你的妻,不用再以你為天,一會我會替上官攸攸療傷,若她有任何差池,我一定跟你沒完。”

 說完,她把飄散著墨香的金泥箋擲到霍嶽庭臉上。

 霍嶽庭俊雅的臉頓時沒了表情,也不管那封休書,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整個人彷佛被凍住。

 “春光姨,我能不能暫時先住在春光院?”既然休了夫,稱謂也改回來了。

 “瀲兒不必這麼委屈,你怎麼說也還是我音音妹子的徒弟,怎麼能讓你住得不舒服呢?佟伯,去把東北院的吉祥堂給整理出來,以後我的乖侄女就住那裡。”吩咐完佟伯,田春光慈愛地對瀲兒說:“吉祥堂是請江南的造園師傅做的,頗有大宋風貌,東廂有浴房,離蘭芝堂近,用膳也極方便,給你和攸攸住很適合,好好住下來,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謝謝春光姨,我這就去吉祥堂,攸攸一路艱辛,我想讓她早點休息。”海瀲兒吸吸鼻子,拉著上官攸攸就走。

 “去吧,我一會叫雪梅備幾套衣裳給她。”

 等海瀲兒等人離開,霍嶽庭才有了動作,他緩緩拿起那封休書,來來回回看著上面每一個字。

 他真的被休了。

 “哈哈哈!他笑我和你是妻奴,我們現在要不要笑他是下堂夫?”趕回春光院的霍磊,幸災樂禍的冷笑道。

 “爹,讓岳庭好好靜靜。”霍炎庭還算有點良心,沒有落井下石。

 “我真的被休了?”霍嶽庭像是受了很大打擊,心口彷佛被壓了塊大石頭。

 捧著龍飛鳳舞的休書,霍嶽庭怔忡邁步,腦海想著應對之策。

 向來自視甚高的他,哪裡想過自己會有被休離的一天?如今他該好好想想,他和瀲兒該如何相親相愛、一生一世一雙人地走下去。

 再不想清楚,他就要失去他的瀲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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