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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娘子》第10章
第十章

  婚後的生活似乎比想像中的要順利的多。

  齊碩並不矜貴傲慢,倒顯得十分孤傲不合群,不喜歡下人侍候,也鮮少給人好臉色看,就連對完顏千里也是一樣。

  更古怪的是,這公主不喜歡賞花彈琴,倒偏愛跟馬廝混,素日若不是在公主府待著,便是在馬廄喂馬,而按照祖上的規矩,公主同意和駙馬同房時,便會在府外掛上紅燈,然而成親後也有些時日了,齊碩一次紅燈也沒掛過,這倒是正對了完顏千里的胃口。

  這一日午膳時,齊碩還是沒出席。

  完顏千里端著一碗白飯,精挑細選挾了幾道菜,而後將碗放到梁以柔眼前,笑道:「我知道你難受,不過還是好歹吃些,吐時也不至於乾嘔。」言罷又為她盛了碗湯,先放到自己眼前晾著,梁以柔卻是慨慨的,垂著眼皮扒拉著碗中的菜。

  梁以柔害喜害得很重,又嗜睡又愛吐,沒幾個月就瘦了一圈,完顏千里看著心疼,擰眉道:「生過這一個可不敢再生了,瞧你這麼難受,我都不想要這孩子了。」

  梁以柔笑著白他一眼,「又渾說了,這哪裡是個當爹的人該說的話?。」

  完顏千里卻是一本正經,「說真的,再也不生了,我捨不得。」他歎了口氣,放下碗筷去摸梁以柔已經隆起的小腹,「乖兒子,你給爹老實些,可別再折騰你娘了啊。」梁以柔看他這副傻樣子,忍不住「噗哧」一聲莢了出來。

  完顏千里瞧她開心,也忍不住舒展開眉心,轉而看著她的衣衫道:「我瞧你身上穿的單薄,過幾日還是讓人再給你的冬衣續些棉絨吧,今年的冬天出奇的冷。」

  「已經很厚了,整個人都圓了。」

  梁以柔心情好了些,低頭吃了幾口飯,不過午膳用得還是很少,用過膳後,完顏千里陪著她去花園散了散步,不過梁以柔沾不得累,只逛了一會兒兩人就回房了。

  房間門口掛著厚厚的棉簾子,關了門再撂下簾子,便將整個冬天都關在門外了,完顏千里替梁以柔脫了大氅,又從床下取了雙軟鞋出來。

  「不換了吧……麻煩。」

  「別犯懶,腫著腳穿那種鞋多難過。」他提著鞋蹲下,抬起她的腳,熟稔的脫了她的繡鞋,而後寬厚的掌握住她的小腳,不輕不重的揉捏著,緩解她的酸脹。

  梁以柔舒服的歎了口氣,看著完顏千里認真的表情而覺得感動,給她按摩完後,完顏千里給她換上了室內穿的軟鞋。

  「這鞋底是不是薄了些?」完顏千里自言自語。

  「你現在越發婆媽了。」梁以柔莞爾,推了推他的肩,「我想睡會兒,你去忙吧。」

  「又困了?」完顏千里擰眉,「下午皇上召了幾位大臣,醒來後我可能陪不了你了。」

  「哪裡需要你天天陪著,看著都煩了。」梁以柔翻了個身背對著完顏千里,「走吧。」

  「晚上想吃什麼?」完顏千里湊上去問。

  「還沒想好呢……」梁以柔輕聲說。

  見她困倦的樣子,完顏千里忍不住莞爾,抬手捏了捏她的耳朵,然後滿臉笑意的離開了。

  這一走便是數個時辰未回,梁以柔一覺醒來,天色暗沉,她睡得口乾舌燥,忍不住費力的爬起來去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一杯溫茶灌下去,才覺得神智清明了些。

  梁以柔揉了揉額角,敞開窗子看了眼夜色,估摸下時辰,心裡揣測著完顏千里怎麼還不回來?心思轉動,也沒了睡意,於是就取了件大氅披上,走出房間。

  窗外月色澄明,前幾日剛落了初冬的第一場雪,現下樹梢上帶堆著殘雪。

  門外守夜的婢女見她出來,忙不迭的過來攙住她,「夫人,仔細路滑。」

  梁以柔搭著她的手,緩聲說:「屋裡悶得慌,扶我出去走走。」側目看出婢女的遲疑,她寬慰的笑了笑,「夜裡人少,也不怕磕了碰了的,再說,大夫也說讓我適量運動,對孩子沒壞處。你扶好了我便是。」婢女這才應是。

  雪後的空氣總是格外清新,如此走一走,倒也覺得舒服,許是睡了許久的緣故,梁以柔精神不錯,不知不覺竟來到了公主府周圍,府內掌著燈,但召見駙馬的紅燈籠還是沒有掛出來。

  梁以柔佇足,有些出神,成親幾月來,除了早上請安時遠遠見上一面外,梁以柔幾乎沒見過齊碩。

  身邊的婢女一抖,怱的跪下,「公主萬福!」

  梁以柔回神,側身時看到身後站著一個女子,她穿著素雅衣衫,髮間只以幾朵珠翠為點綴,整體的冷色調襯托出了她的冷豔,齊碩外套著銀青色的猞猁裘,精緻的下巴隱在豎起衣領上的狐絨內,更顯得她臉小。

  四目相對,彼此的心頭竟是都浮上了熟悉感來,都忘記了開口。

  梁以柔率先回種,微微福身,「公主萬福。」

  齊碩也回神,神色有些尷尬,掩飾似的移開了目光,微微頷首,冷淡的嗯了一聲,「如今你我平起平坐,不用行禮。」她側眼看了看梁以柔,又說:「夜黑風涼,你來公主府做什麼?可是找我有事?」

  「有些煩悶,無意間過來的。」

  「嗯。」齊碩扁了扁嘴,往懷中一攏猞狗裘,下巴微揚,「煩悶歸煩悶,半夜出來總是不安全的,不為了自己,也得為了肚子裡的孩子。」說完後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齊碩往前走了幾步,略微有些高傲的欠身,「要不要進去坐坐?」

  雖貴為公主,她卻從不愛把本公主這類的詞掛在嘴邊,說起話來明明是平和的,但那語調與氣質卻又令她顯得孤傲而不易接近,她不像梁以柔那樣,待人有禮卻又疏遠,溫和卻又捉摸不透,而齊碩則是直揍的、冷硬的。

  但梁以柔卻對她產生模糊的了好感。

  而看起來,齊碩應該比自己還小上幾歲,如此看來雖然是冷若冰霜,但卻總覺得帶著些稚氣,於是梁以柔情不自禁的就露出了笑容,「今晚月色甚美,難道公主不是出來賞月的嗎?若是回了房間,可就浪費這月色了。」

  「美嗎?」齊碩擰眉往天上看去一眼,有些不甚理解,「我只是去看馬而已。」

  梁以柔看她一眼,旋即掩唇莞爾,「公主似乎很懂得馭馬之術。」

  「你不是很懂馭夫之術?所以我們差不多。」齊碩的眼神變得有些古怪。

  「公主玩笑了。」梁以柔目光一黯,笑容稍稍冷凝了些,難道齊碩她……

  「我沒開玩笑。」齊碩認真的瞅著她,似乎不理解她這話中客套的意思,「其實我一直都很想問問你,是怎麼讓完顏千里對你如此服服貼貼的?我是認真的。」

  「將軍已經是駙馬了,公主又何苦如此費心?」梁以柔略有些冷淡的笑了笑。

  「他是不是駙馬和我問你的問題有關係嗎?」齊碩奇怪的看著梁以柔,「和你說話真費事,你只要告訴我,怎麼樣才能讓我喜歡的男人也喜歡我就可以了,這個問題很急的,你到底能不能幫我?」

  梁以柔沒接話,反而是正了臉色,拂開婢女扶著她的手,道:「你退下,讓我和公主單獨聊聊。」待到婢女退遠之後,梁以柔才上前幾步走到齊碩身前,「難道公主喜歡的男人不是……不是將軍嗎?」

  「當然不是。」齊碩打量她一下。

  「公主,這種話可不能亂說。」梁以柔連忙福身拜下去,「今天妾身就當什麼都沒聽到過,請公主萬萬不要再說這話了。」

  「你這是幹什麼?」齊碩扶住她。

  「罷了,我再不問了就是,反正平常人也幫不上我。」歎著氣說完,齊碩的神色依舊是淡淡的,而後極低的呢喃著:「他……」

  「公主,沒有『他』。」梁以柔上前的伸手拉住她的手,「公主已經有駙馬了。」

  「駙馬是你的,我搶不走,也不想要。」齊碩看了看她的手,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眼神柔和了些,也有墮傷感,「為什麼你們都能有一個『他』,我卻不能有?」

  「公主。」梁以柔有些動容。

  「叫我齊碩吧。」齊碩一抬眼皮,「我覺得你挺好的。」

  梁以柔低眸一笑,「夜深了,公主回府休息吧,我也要回了。」

  齊碩點了點頭,淡淡的「嗯」了一聲,「是不早了……明天你們就不要來請安了。」她淡淡轉身,猞猁裘的衣袂劃出華麗的圓弧,「我也懶得早起。」

  看著齊碩離開的背影,梁以柔笑著福了福身,「是,恭送公主。」

  「以柔!」一聲急喝突然從身後傳來,叫住了梁以柔,也令齊碩停了步。

  「嗯?」梁以柔回身,只見滿臉焦急的完顏千里。

  他匆匆而來,健步如飛,衝過來後先是攥住了她的手,急聲道:「這麼晚了還出來幹什麼?鞋都沒換,地濕路滑的,濕了鞋襪可怎麼好!啊,裡面也沒套件衣裳……」完顏千里絮叨個沒完。

  「好啦,我只是悶得慌了。」梁以柔笑著推了推他。

  「悶可以等我回來。」完顏千里擰著眉毛,不悅的樣子像個孩子。

  「我知道了。」梁以柔妥協,抬手摸了摸他的川字的眉心,「只是月色太美。」

  「這裡能有什麼好月色。」完顏千里朝公主府看了一眼,正巧看到還在不遠處站著的齊碩,於是冷冷的別過臉來,摟住梁以柔的肩,「以後少往這邊來,知道嗎?萬一那女人不安好心,傷了你可怎麼辦。」

  「別這樣說,公主她……」

  齊碩輕輕的轉過了身來。

  隱約間聽到了梁以柔在為自己辯解,而後那兩人相擁著走遠,聲音也消失了,齊碩就站在月色之中,看著這偌大的公主府發呆……那兩個人的愛讓她覺得自慚形穢。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如果用這雙手摧毀了這份愛,是不是會得到報應呢?會不會令那個本來就風流的男人,更加不會再多看自己一眼了?

  這個報應太過分、太恐怖,她不敢嘗試。

  幾日之後,公主府的紅燈籠高高的掛了起來。

  完顏千里起初是視而不見的,可燈籠足足掛了十天,他這駙馬卻一次面都沒露過,難免惹了府申人的議論。

  但完顏千里卻是倔了起來,死活就是不肯去公主府,天天賴在梁以柔的房中,貼著她的肚子喋喋不休,完全不理會房間外的議論。

  於是梁以柔也忍不住勸他了。

  「你倒是大度,淨把相公往外推。」完顏千里摟著她的肚子嘟囔。

  「她畢竟是公主,惹惱了她對咱們也沒有好處。」梁以柔又說。

  「我不管,不去就是不去,去了她那裡就是對不起你。」完顏千里鬧起脾氣。

  「我沒說你對不起我啊。」梁以柔失笑,「我同意你去,你就去吧。」

  「我要是去了,你想吃個什麼東西誰給你買?你自己嘴饞你也知道的吧,晚了一刻都是不行的。」完顏千里爬上來,從摟著肚子改為將她整個人都摟進懷裡,「冷了、熱了,甜了、酸了,咱們兒子都是會不高興的。」

  「我哪裡有你說的這樣?」梁以柔白他一眼。

  「有有,比我說的只多不少!」完顏千里認真道,隨即又笑起來,「不過我喜歡啊。」

  「不要跟我耍嘴皮子。」梁以柔掙了掙,推開他湊過來的大臉。

  「那你把我的嘴封上吧。」完顏千里又死不要臉的腆著嘴巴湊過來。

  梁以柔往前湊了湊,又突然一側頭,在他臉頰上印上一吻。

  完顏千里一愣,隨即老臉就紅了起來。

  梁以柔看著他那副樣子忍不住笑,扯著他的手說:「說正經的,你還是去了好,齊碩背後代表著的是皇上,你惹了她,豈不就是惹了皇上?既然已經應承下來這門親事,你就得做到底,更何況齊碩是個好姑娘,她會答應這門親事,肯定也是有苦衷的。」

  「說起皇上我就有氣!平白無故的……」

  「怎麼能說是平白,無非是防我罷了。」梁以柔順口述。

  「你說什麼?」完顏千里一愣,忍不住追問。

  梁以柔噤聲,察覺到自己的多嘴,於是掩飾的笑,「沒什麼。」

  「怎麼會沒什麼,你剛才說皇上要防你。」完顏千里瞬間緊張起來,以為她知道了赫連息未拿她的性命來威脅自己的事,那她會不會生氣、傷心?動了胎氣可怎麼辦!

  「本來就沒什麼。」梁以柔笑了笑,儘量輕描淡寫的說:「我畢竟是沅國來的人,皇上要提防著我也情有可原,只是委屈了齊碩,身為公主卻要淪為牽制、監視刖人的棋子,所以說,你誰都可以惹,卻不能惹了齊碩。」

  其實梁以柔心裡也明白,她是沅國來的這是一層關係,另一層是她公主的身分。

  一個公主不足為懼,但一個當過女宰相的公主就不得不防了。

  她最明白這些帝王的疑心與手法,卻不以為然,而齊碩既然沒做任何傷害自己及腹中胎兒的事,她便息事寧人,況且對於那個齊碩,她一直有種很模糊的親近感和好感……或許也是幼時相識?梁以柔如是想。

  「我竟是沒想到!赫連息未那混蛋……」完顏千里動了氣,「怎麼不早告訴我?」

  「覺得沒必要而已,皇上的所作無可厚非,因我而傷了你們的情分就不好了。」

  「他這樣不顧及情誼,我早就不將他當成兄弟了!」

  梁以柔這樣一說,就更顯得赫連息未卑鄙了,他提防著以柔,又以她性命為由要脅自己成親,只因為君王的疑心病,他害了三個人的幸福,赫連息未他怎麼能這樣自私!

  然而饒是這樣,梁以柔居然還在為他們的情分著想,不想讓他們因此而決裂。

  「別意氣用事。」梁以柔安撫他。

  「那如你所說,我就去……」完顏千里不情不願的開口。

  「將……將軍不好了,公主她……公主她……」可話未說完,就聽門外婢女叫道。

  「她怎麼了?」完顏千里以為她又要了什麼花樣讓自己過去,有些不耐煩。

  「公主她留書出走了!」

  接到線報消息的時候,赫連息未正在養心殿百無聊賴的批摺子。

  朱砂筆在奏章上勾勾畫畫,心思卻有些恍惚,總有些不祥的預感,直到黑衣人突然出現在殿內,並且告知了他那個消息的時候。赫連息未才知道自己的感覺竟是這樣該死的准。

  「你說齊碩她……留書出走了?」

  「是。」殿下的黑衣人單膝跪地,恭謹答道。

  「信上寫了什麼?」赫連息未勻了勻氣,捏著朱砂筆咬著牙問。

  「信中內容大致寫說公主已經有心上人,不能和將軍成為夫妻,於是和那人……」

  「說!」赫連息未怒斥。

  「私奔了。」黑衣人硬著頭皮答。

  「私奔?」赫連息未不可置信的說,片刻後怒極反笑,「堂堂東夷公主,居然和野男人私奔了!她……置我這個皇兄於何地,置我東夷於何地!」

  倏地斂了笑容,他用力拍案咆哮:「不像話,太不像話了!」

  這樣一來,自己的計畫不就全白費了?

  他總不能再嫁一個公主給完顏千里吧,為了監視一個女人,費他兩個公主豈不是太虧本了?他真是瞎了眼,才會相信齊碩,以為她是幾個妹妹中最狠辣的,卻不料竟為了這兒女情長而壞了他的大事,苦心培養了這麼多年,居然就這樣……

  「皇上,還有一事。」黑衣人又說。

  「還有什麼事,說。」赫連息未頭疼的撫著額。

  「完顏將軍已經候在養心殿外,準備……脫帽辭官。」

  而在幾個時辰之前,完顏千里也對著梁以柔說出了自己辭官的想法。

  「為什麼一定要辭官?你沒必要為了我……」

  「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要習武嗎?」完顏千里打斷她,「當年我是太子的伴讀,書讀得也不錯,當一個文官,也會有個很好的前途。」

  梁以柔不語,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完顏千里看她一眼,溫聲道:「因為我想著只有當了大將軍,才能打到沅國,把你給搶回來。」

  「你……」

  「如今既然我已經做到,這個將軍當著也就沒意思了。」

  「你真是越發會說話了。」梁以柔笑起來,抬手抹了抹眼角,「淨說運好聽的。」

  「這可都是實話。」完顏千里佯裝生氣的板起面孔,又說:「現在那個公主留書出走,我倒是找到了由頭去辭官了,我這算是帶著你卸甲歸田,以後就都沒權沒勢的,對他來說應該是什麼威脅都沒有了,他也就放心了。」

  梁以柔神色動容,忍不住主動摟住他,側臉緊緊貼著他的胸膛,「不後悔?」

  完顏千里笑起來,下巴抵著她的發心,「只後悔當年沒法留住你,讓我等了這麼久。」

  梁以柔心弦顫動,閉上眼睛滑下一滴感動的淚來。

  幾個時辰之後,完顏千里已經站在了養心殿內。

  赫連息未坐在案後,握著朱砂筆在宣紙上劃來劃去,臉色難看至極,「你要辭官?」

  完顏千里點頭,態度不卑不亢,「末將無法留住公主,愧對皇上囑託,無顏再為天子效力,所以肯請皇上成全,容末將卸甲歸田。」

  「你是很善於打仗的。」赫連息未沒頭沒腦的說。

  「常年舞刀弄槍,總會變得嗜血,殺紅眼時,也就分不清敵友了,可有的刀,握久了就捨不得放下,不過總捏著刀,恐怕皇上也會擔心的吧?所以倒不如放我離開,那柄刀我會帶著,用它種田犁地,變得鏽了、鈍了,就傷不得人了。」

  赫連息未明白他的意思,梁以柔就是那柄刀。

  他確實擔心梁以柔的聰敏用不對地方會成為禍害,但為了徹底磨去她的棱角而要讓自己失去一員大將、一個好兄弟,到底值不值得呢?

  赫連息未緩緩板眼,將朱砂筆放下,幼時和完顏千里捉螞蚱的景象快速的閃過,赫連息未的唇角上忽然浮上了些許的笑容,然而下一幕,卻又變成了他登基的那日。

  他的皇位,是用無數人的鮮血換來的。

  他幾度被廢去太子之位,但還是硬撐的爬到了這一步,骨肉親情他已經沒有了,何必又去在乎兄弟友誼呢?

  如果他日完顏千里真正的背叛他,他或許也會毫不留情的將他除去,與其到那日無法回頭,還不如今日就放他走,這樣他們就還是兄弟,赫連息未輕輕的歎了口氣,再睜開眼時,發現手心被朱砂筆染紅,像是抹了血。

  赫連息未眼眸一顫,扣過掌,「朕……准了。」

  完顏千里亦是一顫,單膝跪地,「謝皇上成全!」尾音顫抖,眼眶竟是不自覺的有些濕潤了。

  他緩緩起身,撩袍後退了幾步,迅速轉身之後大步走到殿門口,在踏過門檻之前他又停下,輕聲說:「赫連息未,再見了。」

  大殿的門「吱呀」一聲緩緩闔上。

  殿外的光亮一絲一毫的消失,最終被殿門徹底隔絕,只剩下赫連息未一個人孤單的坐在大殿中央,坐在那把龍椅上……坐上這把椅子的人,註定是寂寞的,所以說,阿里啊,如果還能相見,一定要和你再比試一場。

  赫連息未呢喃著,唇角揚起了抹寂寥的笑,隨即又取了筆,擬了兩張聖旨來……

  一張是完顏千里辭官的聖旨

  一張是以干預朝政而賜死慶妃的聖旨

  慶妃被宗人府處以絞刑的那一日,正是完顏千里和梁以柔出發的日子。

  兩人遣散了所有下人,另給了成伯和老管家充足的銀兩給他們養老,然後自己隨便帶了點行李便上路了。

  彼時梁以柔的肚子已有五個月大,胎象已然穩定下來,害喜的症狀也減輕了不少,況且兩人並不是趕路,而是遊玩,走到哪裡玩到哪裡,當走不動的時候,就在那裡落戶安家,這樣的生活才是完顏千里一直渴求的。

  完顏千里共租了兩輛馬車,一輛兩人共乘,一輛裝行李,兩輛馬車後,還牽著幾匹馬,都是完顏千里的最愛,他每次不順氣了就總要騎著馬出去撒撒氣,所以這幾匹寶貝真是少不了。

  兩輛馬車緩緩的行到郊外,幾匹馬兒一匹牽一匹的跟在後面,走到鬱鬱蔥蔥的官道上,竟是像幅畫一樣,但一個從天而降的女子,毫不留情的打破了這恬靜的一幕,紅衣冷面的女子落到馬背上,面無表情的看著駕車的完顏千里。

  「齊碩?」完顏千里驚愕道。

  「怎麼了?」梁以柔也探出頭來,看到齊碩的時候也是一臉詫異。

  「完顏千里,找你有事。」齊碩腿一叉,穩穩的坐在馬背上,反手勒了勒韁繩,令馬車穩穩停下,不至於太顛簸而顛了梁以柔。

  在目瞪口呆的兩人面前完成了這一連串的動作之後,齊碩翻身下馬,迅速的從懷裡抽出張紙來,送到完顏千里眼前,幾乎貼上他的臉,「在這上面簽字。」

  「簽什麼?」完顏千里往後挪了挪,才能看清上面的字……休書?

  「快,我趕時間。」齊碩不耐煩的抖了抖休書。

  梁以柔似乎明白了什麼,露出了一抹笑容,完顏千里卻沒明白過來,雖然他很希望休了齊碩,但她的態度也太積極了吧?

  這倒是詭異的刺痛完顏千里的男性自尊了,「你不是已經跟人私奔了嗎?還來要休書幹什麼?」

  「這樣才正大光明不是嗎?」齊碩不能理解的擰眉,終於有了些表情,「不要這麼多廢話!」她上前拉過完顏千里的手,湊到唇邊用力一咬,然後不顧完顏千里愕然的表情就把他冒血的拇指按在了休書上,然後又抖開休書讀了一通,似乎覺得沒有紕漏了,這才露出滿意的表情,將休書往懷裡一塞,朝完顏千里一揚下巴,「謝了。」

  言罷,足尖一點消失了。

  完顏千里反應了一會兒,看了看自己冒血的手指,又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梁以柔。

  正發著愣,又聽到身後傳來了齊碩的聲音和馬兒的嘶鳴,「作為賠償和離的損失,這幾匹馬我就拿走了。」說著就聽得「籲」的一聲長嘯,齊碩騎著領頭的一匹,飛馳而去,而其他兩匹則是親隨其後的也跑了。

  完顏千里反應過來之後發出了一聲哀嚎:「混蛋,我的馬啊!」

  ◎   ◎   ◎

  三年之後,龍南與東夷決裂,終止了世交的關係。

  赫連息未已經蓄起了鬍子,常年的政事纏身令他看起來變化了許多,再不是當年那個在御花園纏著完顏千里要比武的年輕皇帝了。

  這些日子他總是宿在養心殿,處理關於龍南的種種摺子,龍南和東夷這一仗是遲早都要打的,雙方都已經做好了準備,但赫連息未始終都沒選出一個合自己心意的將領。

  「皇上,大戰在即,不如將完顏將軍請回來?」

  「完顏……」赫連息未呢喃著,垂眸看著案上的地圖,然後用朱砂筆在完顏千里所在的地方圈了個圈,「他……還在那個叫桃源村的地方?」

  「是。」當初的黑衣人換上了朝服,神色恭謹。

  「如果開戰的話,應該波及不到那裡吧?這村子挺偏的……」赫連息未呢喃。

  「皇上,您……」黑衣人不明白赫連息未的意思。

  「算了,你下去吧,召那個叫……什麼來著的人進來吧。」

  「是。」黑衣人弓身退下。

  須臾,一個妙齡女子在內監的引領下走進養心殿,她始終低著頭,蓮步輕移到大殿中央,然後規矩的伏在地上叩拜,「民女汪氏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三公主府上進獻的汪氏?」

  「是。」汪氏軟聲應著。

  「抬起頭來讓朕瞧瞧。」赫連息未放下朱砂筆,有些心不在焉的抬眼看下去,稍稍打量了一下那汪氏的眉眼,而後眼神一軟,略有些迷惘的呢喃:「你跟真的慶妃……竟有七分相似呢。」

  ◎   ◎   ◎

  五年之後,桃源村的完顏家嫂子又生了第二眙。

  完顏千里在屋子外來回踱步,兒子完顏伯希則是屈著膝坐在門口的臺階上,又小又肉的手托著腮,那清秀的五宮和冷淡的氣質都像極了娘親。

  急得如熱鍋上螞蟻的完顏千里,擰著眉朝完顏伯希看去一眼,恨鐵不成鋼的搖了搖頭.這第二胎可不能再跟他娘一樣了啊,雖然長得漂亮,但這性格也太悶了!

  「啊……」屋裡傳出梁以柔的慘叫。

  完顏千里立即立正,渾身僵硬的瞪著房門。

  「完顏家嫂子用力啊,用力!」產婆的催促聲中夾雜著梁以柔的喘息。

  「以柔,用力啊……」完顏千里攥緊了拳頭,好像身臨其境一樣滿臉緊張。

  「混蛋完顏千里,不是說不讓我再生了嗎……啊……混蛋!」梁以柔開始咒駡。

  完顏千里無語。

  完顏伯希更說不出話。

  完顏千里,「看什麼看,都怪你當年折騰你娘折騰得太慘!」

  完顏伯希,「我能出現,還不是爹你的功勞。」

  完顏千里,「喲呵,你這臭……」

  以柔,「啊啊……完顏千里你這個混……蛋呀……」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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