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陸川之前回家的時候就和自己家裡說了他和葉慈的事情，按照他的計畫，去拜訪一下葉慈的父母是必須要儘快提上日程的。陸川年後就要進組拍戲，葉慈的行程安排也不能確定，思來想去川神覺得春節就是一個絕佳的機會，還有比“拜年”更好的理由麼？

　　葉慈開始時也有些驚訝，可後來一想，她和陸川兩個人感情穩定，只等合適的契機對外公開了。到時候就是結婚生子的一系列既定步驟，那現在的確是該和自家的父母坦白這件事的時候了。

　　只不過……葉慈對這種事根本沒有任何經驗，大姑娘上轎頭一回，怎麼和葉父葉母開口成了難題……這一年葉慈的名氣不斷攀升，自家父母也經常會在電視上看到她，葉慈也會每個月固定給家裡打一通電話。

　　父母二人從未過問女兒的具體工作情況，只是反復地叮囑她要注意休息，不要太累。葉慈有時候覺得，這輩子能替原主重活一次，也可能是老天爺對葉家二老的補償，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傷痛不是誰都能承受得了的。

　　縱使在她的眼裡陸川有千般好，那男人在自家父母眼裡只是一個看著眼熟的明星吧。葉慈微微在心底歎氣，她自己去和葉父葉母自首的壓力還是有點大的……

　　這次回來後，葉慈非常識趣地沒再跑去自家的鍋貼鋪子“幫倒忙”，每天在家裡幫忙掃除再順便給葉父葉母做晚飯。

　　“我們兩個在店裡隨便拿點吃的回來就行了，你就只管填飽自己的肚子，不用每天專門等我們回來再吃飯。”葉父某天收攤回來後，在飯桌上說道。

　　葉慈笑著點頭，可隔天還是會把飯菜做好等二老回來。

　　這晚等葉父葉母吃完飯後，葉慈輕輕放下碗筷，開口道：“爸、媽，我有件事要和你們說。”

　　葉明禮和董倩先是一愣，然後互相對視了一眼。幾秒後，葉父緩緩說道：“去客廳說吧。”

　　葉慈聞言俐落地收拾好碗筷，葉父和葉母起身去了客廳。葉慈收拾完廚房後又順便給二老沏了杯茶，端著茶杯出來放在茶几上，她才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

　　“爸，媽……我交男朋友了。”葉慈開門見山，長痛不如短痛、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的道理她都懂。

　　葉父聞言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拿出一根煙點燃，葉慈十分狗腿地將煙灰缸遞到了她爸跟前。

　　葉母董倩反應更加直接一點，聽完葉慈的話後反而松了一口氣：“嗨……看你一開始那嚴肅模樣，我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呢……”頓了頓，她又匆忙開口，“對方是什麼人？多大年紀？什麼工作？家裡是做什麼的？這些都打聽清楚了麼？最重要的是他對你好不好？”

　　葉慈愣了愣，先是偷偷瞧了眼一言不發的葉明禮，然後才輕聲開口，一一回答葉母的提問——

　　“他叫陸川，今年26歲，也是個藝人……家裡做什麼的我沒問……對我很好。”

　　“就是那個你演宮女的電視劇，裡面飾演皇帝的年輕人？”葉母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道。

　　他們這一輩的人通常每晚只看看家庭倫理劇，對娛樂圈的明星其實沒有什麼概念，葉母能知道陸川還是因為那部劇是她閨女演的第一部戲，雖然葉慈在裡面只有幾個鏡頭，葉母和葉父還是從頭看到尾，連片尾曲都不錯過地追過來的。

　　葉慈點點頭，有些忐忑地回道：“就是他……”

　　葉母確定了女兒交的男朋友是誰，先是舒了口氣，又轉過頭看向一旁一直悶頭抽煙的葉父，只見對方此刻眉頭緊鎖，臉色看上去也有些沉重。

　　葉慈跟著看向葉父：“爸……”

　　說實話越是這種一聲不吭地沉默，就越讓人感到壓力山大，葉慈此刻也拿不准葉父是什麼心思了。若是平時她或許還能憑著自己冷靜的頭腦和察言觀色的水準看出個大概，可現下她心裡也揣著緊張，根本沒辦法做到理性分析。

　　半晌後，葉父終是將手裡的煙蒂掐滅，看著女兒深深歎了口氣：“小慈，爸爸不反對年輕人交朋友，多接觸些不同的人。”

　　葉慈靜靜聆聽，沒敢開口打斷，而葉父的話顯然也是欲抑先揚風格的——

　　“可是你今晚把你媽和我叫到一起，這麼鄭重其事地說明這件事，就說明你心裡很看中這份感情，爸爸只擔心那個男孩子不像你一樣，最後受傷的就會是你。”

　　葉慈想了想，輕聲回答：“他和我一樣，我們兩個都很看中的。而且……他打算過完年就過來給您和我媽拜年的。”

　　這下連葉母都跟著詫異了，他們知道現在年輕人談戀愛不像他們那個時候了，也沒想到自家女兒這才剛上報了談戀愛的事情，對方就要在幾天後登門拜訪了？

　　葉父又接著點燃了一根煙，氣氛一度十分壓抑和沉悶。葉慈這時候就更加忐忑了，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她媽。葉母立刻打圓場道：“行了，這件事我們知道了，反正過兩天那小夥子會來家裡，到時候你爸和我見完他人，有什麼話那之後再說。”

　　葉慈只好點點頭，和葉父葉母道了晚安，灰溜溜地踱回了自己的臥室。她能感覺出來她爸心裡有些煩悶，可具體原因不知……想到這裡，葉慈忍不住為幾天後就要過來的陸川點蠟。點完蠟還不忘和自家男人通風報信——

　　我今晚和我爸媽說了，不過我爸不太高興，你自求多福。”

　　陸川這次微信秒回——

　　“和你說什麼了嗎？”

　　葉慈：“沒……或許覺得這件事有點突然吧。”

　　陸川在自家的臥室裡皺著眉敲字：“你跟咱爸媽說我們打算結婚了嗎？”

　　葉慈傻眼：“？！我們打算結婚？我都不知道這事你讓我和他們說什麼？”

　　陸川無力吐槽：“我不打算和你結婚還和你耗這麼久是過家家呢？”

　　葉慈也無語到想尖叫，打字地速度跟著自己的心情也變快了不少：“那也是打算呀，可你跟我求婚了嗎？”

　　“……”

　　“你不會以為你什麼都不說我就會乖乖嫁給你吧？”

　　陸川笑了笑，十分欠揍地回復：“其實是這麼以為的。”

　　葉慈深吸一口氣：“臉呢？不嫁！”她是不指望這男人能依著古禮三媒六聘的，可也不能簡單隨便到這種程度吧？

　　“你可拉倒吧~不嫁我還能嫁誰？”陸川來了興致，暫時將“岳父為什麼不高興”的事情拋到了腦後，逗起了自家媳婦。

　　葉慈想了想，很認真地威脅：“我可跟你講，你不要逼我。要不然你未來幾個月都能在熱搜看到我。”

　　陸川默，秒慫：“媳婦兒，我錯了。咱不能隨便出去招蜂引蝶的啊，你忘了剛跟我保證過要恪守婦道了？”

　　“婦道是婚後要守的，我現在用不到。”

　　“……” 陸川無奈歎氣，“你是真的皮……”

　　和陸川又閒聊了兩句有的沒的，葉慈才有些忐忑地發問：“你說……我爸不會真的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吧？”

　　她現在是真的把葉明禮和董倩當成父母對待的，如果到時她爸真不滿意陸川，葉慈覺得到時候自己會很難辦。

　　陸川回得十分自信：“沒事，這事交給我。”

　　……

　　當晚，陸川難得地主動敲響了他爹陸德煊的書房門，然後不等陸父應聲就直接推門打算進去。

　　站在書桌前難得有閒情練練書法的陸德煊頭也不抬，沉聲說道：“小時候教你的家教都喂狗了？滾出去重新進來！”

　　陸川：“……”

　　他爹這暴脾氣就不能改改？狂練毛筆字有什麼用？！說好的修身養性都白瞎了吧？陸川心裡雖然不停diss他老子，可身體卻很誠實地按照陸德煊的要求重新走了遍過場。

　　待他再次在書桌前站定，靜靜等候了幾分鐘，陸父才終於緩緩開口：“說吧，什麼事？”

　　“爸，如果我是個閨女，現在告訴你我有男朋友了，你什麼心情？”陸川直白地發問。

　　陸父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頭沒有抬就問道：“女方家裡不同意了？”

　　陸川皺眉，有些不確定地說道：“應該也不是不同意吧，我媳婦兒說跟家裡說完，她爸不怎麼高興。”

　　“那你開始也別拿自己打比方，我聽了腦仁疼。”陸父又繞回到了自家兒子的開場白——陸川要是個閨女？那他估計沒啥不高興的，還得放兩個二踢腳慶祝下終於有人肯要他家閨女了！

　　將手裡的毛筆放下，陸德煊抬頭看向兒子：“正常情況下，當父親的沒有哪個在聽說自己女兒處物件後還能一臉喜色的？有那也是強顏歡笑罷了。”

　　陸川幽幽開口：“爸，咱家又沒女兒，你說得這麼斬釘截鐵很惹人懷疑的。”

　　陸德煊直接丟了個打火機過去：“老子是沒有閨女，但我也是別人的女婿！就你現在琢磨這一套，你爸我三十年前就研究透了。”

　　陸川一點就通，立刻把打火機撿起來，湊到他老子跟前把煙給點上：“爸，講講唄？當年怎麼攻克我外公那道難關的？”

　　在這個時候，川神對他爹莫名生起了膜拜之情——能贏得老丈人歡心的女婿都是英雄！此刻他急需這種一對一定向輔導，就算給他老子捏肩捶背都可以的啊！

　　這一晚，陸家父子在書房裡“密謀”了很久，以至於陸母裴心嵐都幾次過來查看，總覺得這爺倆湊到一起的畫面實在很詭異。可不論她怎麼詢問，父子倆對她都是三緘其口，絕不透漏半分“情報”。

　　陸父把“老丈人”這一類特殊時期的特定分類，從初期的心理活動到中期的態度轉變，最後再到後期對“女婿”的真正評判標準逐一給自家兒子分析了個遍。

　　待到最後，陸父才幽幽地問道：“你這是打算過去見岳父岳母？”

　　陸川坦然地點頭承認：“打算初三過去，起早走中午能到，晚上趕回來。”

　　“先打聽好你老丈人的喜好，家裡的好煙好酒選幾種帶上。”陸德煊直接給方案，“再就是當著人家父母的面，別媳婦兒媳婦兒的叫人家閨女，輕浮。”

　　陸川比了個不怎麼標準的軍禮，俐落地從他老爺子這裡告辭。

　　……

　　春節被視為最重要的節日，忙了一年的人們在這幾天會全然放鬆下來好好休息，或走親訪友或出行度假。只是隨著生活水準的提高，原本在這個重要節日才能吃到的美食，看到的節目早已成了平日裡的家中必備，不再是什麼稀罕物事。年味也就跟著漸漸變淡了。

　　葉慈的父母年輕時來N城打拼，而他們的老家C城和這裡隔了七八百公里。多年前葉慈一家還會舉家回鄉探親，可後來葉慈的爺爺奶奶和外公外婆相繼離世，葉父葉母也就逐漸減少了回鄉的次數，春節一般都是留在N城自己家裡，這裡雖然親戚走動得少，卻也是他們奮鬥了大半輩子的地方。

　　而葉慈走紅後，家裡很多久不聯繫的親戚都打來了電話，葉母基本上都親切且不失分寸地一一應付了過去。自從葉慈開始出現在電視上後，她和葉父心裡就拉了一根弦，他們別的什麼大道理不懂，可做小本生意什麼多年也早就看得透徹了——有人時靠前，不用時靠後的人就算是親戚，也不要走動得太頻繁。

　　陸川初三一早難得起了個大早，開著自己的大吉普就準備向岳父岳母家挺進。從H市到葉慈家怎麼走，川神現在不說門清吧，可也是一點都不打怵的，高速上飆起車來也是夠狂放的，硬生生地讓他趕在了十一點左右就到了葉慈家的樓下。

　　陸川在下車前把羽絨服的帽子帶上，又給自己配了一副口罩，才拎著東西俐落下車。直奔葉慈昨晚和他說過的單元樓而去，正值中午又是春節假期，社區樓下倒是沒什麼行人，陸川幾步疾走就上了樓，裝得跟這樓裡的住戶一樣。

　　待到葉慈的家門口，陸川將自己的口罩和帽子一一摘下，深吸一口氣敲響了房門。

　　葉慈這一早上從醒過來後就開始躁動不安，那男人只說他會起早出發，卻沒有告訴她到底要幾點到，葉父葉母今天特意讓鍋貼鋪歇業一天，坐等自家女兒的男朋友上門。

　　一聽到敲門聲，葉慈一路小跑地去開門，客廳裡的葉父葉母也是明顯一僵，視線不自覺地跟著自家閨女飄到了玄關處。

　　沒有意外地在開門後看見一臉笑意的男人，葉慈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心情也跟著放鬆了下來——果然見家長這種事，兩個人一起面對比她一個人硬抗要輕鬆很多啊……

　　陸川跟在葉慈後面進屋，一眼就看見了靜坐在客廳沙發上的葉明禮和董倩，兩個人在見到他時也都下意識地站起身來，雖然陸川是小輩，可來者是客，該有的禮數不能丟。

　　陸川見狀幾步走了過去：“叔叔阿姨過年好，我是陸川。”笑得很是陽光和煦，完全沒有了他平日在公眾面前的痞氣。葉慈對他這種“快速切換角色”的本事早已見怪不怪了。把他帶來的兩箱子東西找地方放了起來，才轉身走進客廳。

　　葉母臉上帶著幾分生疏的笑意：“快坐，都別站著說話了。”

　　葉慈給自家父母倒了杯茶，然後又給陸川沏了一杯：“你開了五個小時的車，喝點水。”

　　陸川只是笑笑，接過茶杯放在桌上，沒急著去喝，轉頭看向葉父葉母：“其實我早就該來拜訪的了，可一來我們兩個平時的時間很難湊到一起，二來也擔心不年不節的日子冒昧過來給家裡添麻煩。”

　　陸川和葉慈交往一年時間，早就把葉慈家裡的情況摸了個底朝天，誇張點說川神連葉慈父母開的那間鍋貼鋪子一年多少淨利潤都知道個大概數目。

　　葉母聞言又是一笑，俗話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這話是有它一定道理的。至少她打從第一眼見到陸川後就是越看越滿意的。起初她和葉父還擔心，這電視裡出現的大明星放在平日裡見到，多少都會讓他們有些拘束。結果一見面發現這陸川和電視上區別還挺大的，近看倒是個親切隨和的小夥子。

　　葉慈不知道她媽此刻心底對陸川的評價。可是陸川人模狗樣地在這兒裝有為青年，她又不是瞎的又怎麼會看不出這位影帝是一門心思地在討她爹媽歡心，想要留下個好印象呢？

　　所以說，人生如戲，全靠演技這話說得一點都不假……

　　之後葉母和陸川兩個人又不鹹不淡地聊了幾句，期間基本上都是葉母發問，陸川知不言、言無不盡地作答。態度誠懇得一批，談話也是彬彬有禮的人畜無害模樣。

　　最重要的是陸川很懂得拿捏好度量，絕不會給人半分油膩和刻意做作的感覺，只是讓人直覺這是個謙遜守禮的好青年……葉母不會越看越滿意才邪了門。

　　葉慈她爸開始時還眉頭緊鎖地沉默抽煙，後來隨著陸川和葉母的交談，臉上的表情也不知不覺地跟著緩和了不少。

　　待葉母終於停止了新一輪對女婿的盤問，葉父才緩緩開口：“為人父母的，就算知道自家閨女有這樣那樣的小毛病，也都會把她當成手心裡的寶貝疙瘩小心捧著，生怕被人欺負了。”

　　“更何況我家小慈哪裡都好，叔叔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在我心裡根本沒人配得上我閨女。”

　　陸川心裡想著：來了，他爹跟他說，老丈人如果第一次見面就宣誓“所有權”，千萬不能腦袋犯渾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一定要時刻保持清醒，切記自己此行的目的——不擇手段地拐跑他們家的閨女！

　　葉父見陸川臉上沒有露出任何不滿的表情，語氣也不由得更和藹了幾分：“所以我想問一問，你這次來是單純地以男朋友的身份來給我們拜個晚年呢？還是……？”

　　陸川笑笑，這一次直視著葉明禮的眼神清澈且堅定：“我是以未來女婿的身份來拜訪自己的岳父岳母的。”

　　葉慈聽了這話完全沒覺得有什麼問題，本來就是這樣的啊不是麼……所以葉小花當時只是低著頭面無表情地剝橘子吃，可對於葉父和葉母而言，這話的重量也就非同一般了。

　　也就是說……自家女兒其實已經和這小子私定終身了是不是？！葉父很鬱悶，只想霸氣回懟一句“你能不能叫我岳父還得看我閨女同不同意呢！”，結果卻看到自家閨女正一副沒事人模樣低頭吃橘子呢……

　　葉父氣不打一處來，剛想找個理由發作，就聽到陸川忽然開口道：“對了，我聽葉慈說您平時喜歡喝黃酒，這次過來就順便給您帶了些二十年陳的花雕。等以後有機會我陪您喝點兒。”

　　葉父聞言下意識地瞥了眼陸川進門時帶的兩個小箱子，他喜歡沒事時小酌幾杯黃酒，這玩意兒主要講究個情調，而二十年陳的花雕……葉父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刻意挑刺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就這麼硬生生地給憋了回去。

　　而葉母和他生活近三十年，不誇張地說自家老頭翹起屁股她就知道他往哪兒飛！視線在葉明禮和陸川二人之間掃了兩圈，葉母笑得很是親切——

　　“還哪用等以後有機會啊，今晚就留下來吃飯！阿姨給你露幾手好菜！”

　　陸川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而是靜靜地等了五秒，沒等來未來老丈人的反對。他才笑著回道：“好，那我就吃完晚飯再走。”

　　葉慈：“……”

　　明明就是千年的狐狸你沒事跟這兒裝什麼許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