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

　　陸川接到自家媳婦的微信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了。韓修齊這次導演的作品《非囚》故事背景設定的幾個主演生活在完全與外界無接觸的環境中，韓導為了讓他們更好的進入狀態，直接在第一天就將每人的手機收了上來。

　　幾個參演的演員無論是名氣還是咖位都是圈內數一數二的大佬，可面對一臉憨厚笑容滿面卻堅持伸出短胖的小手討要手機的韓修齊時，紛紛都無力吐槽地直接將手機交了上去。

　　好在韓導也沒真到了那麼沒人性的地步，每隔幾天就讓他們拿回手機查看下重要信息。陸川這邊開機後自然一堆信息成爆炸式蹦屏而出，待螢幕恢復平靜後他直接點開了自家媳婦兒的微信聊天框，發現對方這三天來隻在第一天早上發了條“出離憤怒”的斥責。

　　陸川看著手機，愣生生笑成了一個傻子，嘴角的點點柔情任誰都看得出來。沉思半晌，他才敲下了一行回復，然後就將手機直接關機交回了正在一旁監工的韓修齊——

　　“吃了還想吃，所以跑不遠。”

　　韓修齊笑容可掬地收回了陸川的手機，一臉篤定地開口：“是女朋友吧？”

　　陸川坦然地頷首：“我老婆。”

　　韓導聞言拍了拍陸川的肩膀，忽然貌似感慨般歎道：“年輕就是好啊……”

　　“……”看著滿頭華髮，臉上保養得很是不錯的韓修齊，陸川也只能謙虛回應，“韓導也不老。”

　　韓修齊點點頭：“我也這麼覺得的。”說完就背著手慢悠悠地走了。

　　《非囚》是一部雙男主戲，而且除了兩位男主外，其他的角色也多為男性。這時候幾個演員聚到一起很有娛樂圈實力男演員“面基”的既視感，這次陸川出演其中一個男主角，和他合作的是鄭學文。

　　鄭學文自出道起就頭頂最年輕的坎城影帝光環，多年以來一直在電影圈活躍，是極少數從未拍攝過電視作品的男演員。論起輩分的話，陸川他小舅裴景澤見他都得喊句“鄭老師”，畢竟入行的時間和歲數在那擺著呢。

　　相比裴景澤，鄭學文為人更加低調，而且身上自帶的儒雅清雋氣質，給人的感覺不像是個明星，更像是一名學者。他為人也極其符合給人的感覺——話少、事少，永遠都帶著淡淡的笑意。

　　而出演最大男配角的陳默的性格就完全和自己的名字截然相反了，三個人湊到一起基本上都是他撐起場子保證不冷場的。陸川之前和他沒有合作過，也就是各大活動中點頭之交的關係，原本以為這位爺也是跟自己形象挺符合的高冷硬漢的性子，結果一開口就直接傻眼了……

　　陳默老師完全就是個男版劉夏好吧——永遠有說不完的話，也永遠有關注不完的八卦，手機裡的微博小號少說有四個，陸川很好奇他是怎麼做到一直以來從不串頻的，畢竟那四個微博小號在他看來完全就是四個不同世界。

　　就比如此刻，當韓修齊淡定詢問完陸川的感情現狀，陳默就在韓導離開後第一個湊過來以三個人能聽到的聲量問道：“你居然已經有老婆了？！我其實挺想知道是不是那個葉慈的？”

　　陸川深吸一口氣，心想著來了——其實他很想說一句“默哥您也小三十了，出去任誰都得管你叫聲老師的咖位，怎麼就這麼‘童心未泯’呢？”

　　然而出口的話還是沒能做到那麼真我：“我怕告訴你你會拿小號去放八卦猛料。”至少他就看到了陳默的小號之一就是一個專門放娛樂圈猛料的，而且粉絲還不少，因為該微博號放出來的預言和八卦準確率高達百分之九十。

　　陸川當時就差點沒噴了，這特麼能不高麼？因為這號的正主放的很多料都是他自己或是圈內好友的！

　　陳默聞言難得沉默了……幾秒後還是不死心地表示：“要不你不告訴我，小聲告訴鄭哥也行！”只要能說出來，他就不信聽不到。

　　陸川笑得很和煦：“你以為鄭哥和你一樣八卦呢？”

　　一直在旁邊沒什麼存在感的鄭學文聞言突然插了句嘴：“其實我也挺想知道的。”臉上依舊是如沐春風的笑意。

　　陸川：“……”

　　陳默：“……”

　　兩個人難得很是默契地紛紛將目光鎖在了鄭學文身上，鄭老師回得很淡定：“我老婆是你們兩個的粉絲，好像叫什麼……穿刺？”

　　鄭學文皺皺眉，如自言自語般默默說道：“現在起CP名都這麼血腥的麼？……”隨後又將視線放在了陸川身上，笑得很真誠——

　　“她一聽說我這次合作的演員是你，就特別囑咐我一定要問清楚。”說到這裡鄭學文臉上又多了幾分暖意，語氣也是迷之溫柔，“你們知道，我是標準的妻奴……”

　　這個恐怕沒有人不知道好吧？……說起這鄭學文的老婆也是娛樂圈裡的一朵奇葩了，就是黑紅的典型事例，如今人有多紅，身上的黑料就有多猛，而當年兩人的婚事更是驚天地泣鬼神，鄭學文以短時間內大批粉絲脫粉的代價抱得美人歸，不是沒有人說過他這是“丟了西瓜撿芝麻”的賠本生意，鄭學文的事業也曾一度受到影響。

　　然而這麼多年過去了，兩個人在每年都會“被離婚”的真真假假中硬是安然無恙地度過了八年婚齡，如今也育有一兒一女，可以說得上是近十年娛樂圈最讓人大跌眼鏡的明星夫婦沒有之一了。

　　陸川聞言硬是愣了半晌，然後才呐呐開口：“沒想到穿刺的波及範圍能廣到這種程度……”

　　鄭學文笑得很無奈，一旁的陳默立刻不甘寂寞地說道：“嫂子身上那些黑料十個裡面有九個都是假的，人也沒有外面傳得那麼邪乎，我們沒事還在八卦資源上互通有無呢。”

　　陸川再次詫異地看向陳默，講真他也是進組以後才知道陳默“婦女之友”的頭銜真的一點都不摻水，圈子裡的女明星好像就沒有他不熟的。最特麼可怕的是這男人居然把手伸到了“嫂子”身上？而且當著正主的面還能如此坦蕩，鄭學文也是一副淡定模樣？

　　陸川心底覺得可怕，只想到回去一定要交代自家媳婦兒遠離陳默，千萬別進入他的“姐妹淘”範疇內……他可做不到鄭學文這麼大度……

　　然而這事他還真是猜錯了，鄭學文一點也不大度，甚至罕見地丟給了陳默一個冷冰冰的眼神：“你再沒事兒找你嫂子聊八卦我不介意直接送你上頭條。”

　　圈子就這麼大，誰還能沒誰點料不是？陳默倒是回得十分乾脆：“懂~防火防盜防小弟嘛~我最近遇到再好玩的事都忍住沒告訴她了！”

　　陳默說完又轉過頭看向陸川：“所以到底是不是葉慈？”

　　陸川搖著頭若有所思地回道：“到我這兒就是防火防盜防小哥了，我事先警告你啊，離我媳婦兒遠點兒，我可沒鄭哥這麼好脾氣，到時候小心我直接上手。”

　　陳默聞言立刻來了精神，直接忽略了後面的威脅，瞪著大眼睛炯炯有神：“臥槽？！還真是葉慈啊？……我之前就覺得你們兩個太不正常了，可這娛樂圈越是不正常的事反而最後是最正常的事，越是看著沒啥的反而有點啥。真是沒想到……”

　　陸川笑得很禮貌：“你也算是前輩了，到現在都不懂要反套路麼？”

　　陳默：“……”被個比自己還小兩歲的後輩嘲諷的滋味有那麼點難以下嚥，砸吧砸吧嘴吐了，繼而又跟沒事人地追問——

　　“可是我看著那裴景澤和葉慈的戲更多點啊，你充其量就是男小三的戲份。”

　　“……”陸川無語，最後只能竭盡全力地直訴衷腸——

　　“老子是正宮！裴景澤就是個路人甲都算不上的路人乙！”

　　鄭學文倒是不在意裴景澤在這故事中到底是甲還是乙，確定了自己老婆想知道的答案就淡定自若地飄走了。留下陸川和陳默繼續就這場今年開年以來娛樂圈最撲朔迷離的男男女關係展開爭論。

　　……

　　葉慈在家休息了幾天後就再也沒時間思考自家男人“不告而別”的事情了，因為她也不得不開始自己的快馬加鞭的行程單，“念川”的生意越做越火，隨之而來的事情也就越來越瑣碎。

　　同行紅眼病的污蔑和栽贓、買家下單後無故退款造成不必要的損失、工期因前期準備不足造成延遲……這些事情范宏伯都想盡辦法在逐一處理，可葉慈知道了也不免跟著心煩——當初她不願自己的真實身份曝光就是擔心這層身份給“念川”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可到了現在才算是真正看清楚了，有時候“優秀”就是你的原罪，不論她的身份是否公開，都能招惹來一堆莫名其妙的“關愛”。

　　“我就是搞不懂！如果我們現在真的已經是行業第一了，這些冒出來的髒水也就認了，可現在‘念川’不過是個發展不錯的店鋪，怎麼還能惹來這麼多麻煩？”李曉溪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幾天不睡導致自己的精神極度崩潰。

　　范宏伯倒是相對淡定了很多，聞言只是平靜回答：“你真要是行業第一了反而沒人會找你麻煩了，任何行業都是對發展勢頭不錯的新興勢力毫不留情的壓踩，這個道理你到現在都沒看明白？”

　　李曉溪煩躁地撓了撓了頭髮，道理能明白，接受起來也會有繃不住的時候：“眼睛長別人身上自己能好到哪裡去啊？！就不能良性競爭了麼？”

　　葉慈聽著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對懟”了一上午，這時候除了大概搞明白了狀況，也有些聽疲了：“行了。出了這麼多問題也不是全因為同行的陷害，工期拖延就是我們自己的事故。”

　　范宏伯認同地點點頭：“經過這一次連番的打擊，我們也學到了不少，至少以後不會出現買家下單後無故退款和工期延誤的問題了，這是好事。”

　　任何一個公司從無到有能半點挫折都不受？范宏伯是不信的，問題越早暴露出來就越好。

　　“只不過……這次趁火打劫的同行我們要不要考慮……”范宏伯有些猶豫。

　　葉慈聞言笑了笑，抬眼看向范宏伯：“我們現在有時間有精力和他們耗麼？它打我一下我回它一拳？最後精力都廢到這上面，‘念川’還怎麼發展？”

　　范宏伯輕歎了一口氣，確實是這樣，說到底自己還是太急了。

　　李曉溪更是一臉義憤填膺：“那我們就任由他們欺負啊？”

　　“那就強到他們欺負不著的程度。”葉慈淡定開口，“明明知道自己現在實力不足，還上趕著硬碰硬不是傻的麼？”

　　李曉溪明顯一頓，手裡看著最新一個月的業績表沒有開口。

　　葉慈輕呼了一口氣：“千萬別一葉障目，我們的未來不在這裡。有什麼情況范大哥拿不定注意的，就直接聯繫我。”

　　范宏伯頷首，說到底葉慈對於“念川”而言，除了是幕後的設計師更是幾個人心裡的主心骨，論行業經驗她可能比不上自己，論對時尚元素的把控她或許趕不上李曉溪，可刺繡是一門手藝，要的是技術精湛和純熟。他們會無條件地聽從葉慈的意見，不僅因為她是大老闆，還因為她在自己專注的領域達到了別人無法超越的水準。

　　葉慈將“念川”這邊的事處理得七七八八後就又跟著蔣非一起去見了謝鵬輝。之前葉慈通過蔣非和劇組表達了自己想出演靈芸的想法，謝鵬輝沒在第一時間回復，只說要約她出來見見面再定。

　　見到謝導時，葉慈有一瞬間恍惚，好像回到了最初拍戲時的心境。謝鵬輝沒什麼變化，依舊是一開口就談劇本的狂熱模樣，完全沒有過了這麼久沒見的寒暄和客套。

　　事實上，葉慈如今早已不同往日，當初她在謝鵬輝的劇組裡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十八線小咖，而如今“葉小花”的名頭不是白叫的，葉慈早就成了當紅小花旦中的代表，可謝鵬輝對她的態度依舊沒什麼變化。

　　而這種沒什麼變化讓葉慈很安心，也不知不覺地丟掉了走紅以來逐漸帶上的盔甲和面具，認真地和謝鵬輝討論自己對薛靈芸的人物理解和解讀。

　　葉慈這次來見謝鵬輝，是抱著勢在必得的心態的。她對《靈芸傳》有著自己的執著，也正是因為這種執著讓她一反往日的謹慎寡言，和謝鵬輝說了很多自己的心得和體會，下意識地想為自己爭取下來這個角色。

　　“說實話，現在再回頭看你當初演的映秀，很大程度上是純天然無演技的表現。”直到最後謝鵬輝才跳出了劇情討論，和葉慈聊起了“閒話”。

　　葉慈聞言一愣，抬頭看向謝鵬輝。說她把一個宮女演得像是沒有任何演技……不知道是不是心裡有鬼，葉慈此刻莫名的心虛。

　　謝鵬輝沒理會葉慈的反應，逕自又繼續說道：“我有時候也在想，一個沒有任何表演經驗的新人能把一個宮女演得這麼像到底是什麼原因，既然是沒有任何演技，也就是說這是你的本色出演，可這是一個古人。”

　　臉上露出了不解的困擾神情，謝鵬輝說完後又是一笑：“可能是我想多了吧，不過……正是因為你飾演的映秀沒有任何演技成分，所以在聽說你要來試薛靈芸的時候，我其實是猶豫的。”

　　一個演員能把本色出演一個角色，卻不能每一個角色都“本色”，謝鵬輝從根本上質疑過葉慈其實是沒有任何演技的。

　　葉慈想了想，還是輕聲開口：“謝導，就算映秀是我的本色出演，那也不能代表我演不來別的角色。”

　　謝鵬輝點點頭：“我本來還擔心，但來之前看了你演的司命子良……子良有了表演的成分，可也讓我看到了你的演技，或者更準確的說……是演技上的潛力。”

　　葉慈認真聽著謝鵬輝的話，沒急著開口。

　　最後謝鵬輝又是一聲歎息，輕輕拍了拍桌子：“我和你也不繞彎子了，這部戲無論是投資方還是出品方都歡迎你來出演，而我本人雖然心裡打鼓，卻也願意試一試。這部戲，我選了你做女主就像是一場豪賭。”

　　說完後謝導又是自嘲地笑了笑，這也就是仗著他和葉慈有些舊交，否則以葉慈如今的咖位，這些話他沒辦法說得這麼直截了當的。

　　葉慈聞言先是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氣，然後才笑著輕聲回復：“謝謝導演，我一定會盡力做到讓你不後悔選了我。”

　　說是一場豪賭，她又何嘗不是？入行兩年的葉慈，現在急需一個“最佳女演員”的加持。

　　她接拍《靈芸傳》的野心就是憑藉這部戲一舉拿下明年的視后。

　　謝鵬輝點了點頭，選擇葉慈還有一個原因他沒說……不久前某影帝突然在大清早發來一條微信——

　　“我老婆想演你的戲，你讓她試試，我覺得她行。”

　　看完微信內容的謝導很懵逼，第一時間沒想到這老婆是誰，直到葉慈找了過來……本來他給葉慈的分數只打了70分，卻因為有了陸川的保證多了10分。

　　因為謝鵬輝相信那男人，而他比自己更瞭解葉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