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

　　江旭堯的話成功讓在場的幾人都感覺莫名尷尬，這人一尷尬了就容易忘掉之前好不容易積攢起來準備“開撕”的氣勢。至少在葉慈看來，慕暢聽了江旭堯的這句回答後是整個人懵逼了的。

　　幸好謝鵬輝也沒給她們太多尷尬的時間，下午的定妝照陸續開始拍攝後幾個人也就原地解散了。開機第一天除去這個小插曲外，其他倒是進展得都很順利，至少葉慈在自己的化粧室裡沒再聽到任何風聲。

　　薛靈芸的定妝照分為前期少女時、入宮初得寵時以及後期風韻十足的貴婦時。葉慈的三張定妝照拍攝完就整整花了一下午，期間她只能翻出劇本默背臺詞。

　　《靈芸傳》以薛靈芸的成長和成熟為主線，葉慈的臺詞就整整佔據了整個劇本的百分之六十以上，幾乎每一場重要戲份都有她的大段臺詞。在進組之前葉慈雖然把整個劇本研究了一遍，但每段的具體臺詞依舊還不能牢記。

　　等謝鵬輝走過來時，葉慈已經背著背著犯了困。只聽謝導的大嗓門平底一聲吼——

　　“這次你的拍攝任務最重，等下定妝照結束了我們就直接正式拍攝，你有沒有什麼問題？”

　　葉慈先是一懵，隨後才應聲道：“我沒什麼問題。”其實她是想搖頭表態的，但她現在的處境根本不允許她動腦袋，造型師正在她的頭髮上忙碌個不停。

　　謝鵬輝聞言點點頭，拍了拍葉慈的肩膀，再開口時莫名多了幾分語重心長：“這次是你首次挑戰大女主戲，時間緊任務重，最好能把心思收收，你沒時間參與撕逼。”

　　葉慈抬眼掃了眼一旁的造型師，發現對方此刻表情平靜如水，手裡的動作絲毫不見停頓，想來也是早就練就了“八卦耳邊過，半點不留心”的本領。

　　猶豫了幾秒，葉慈才小聲回答道：“我就是跟著看八卦來著……”謝導也忒瞧得起她了啊，她什麼時候主動跟人撕了？從來都是絕地反殺的好吧？

　　而之前季盼盼和慕暢那一出莫名其妙的互懟，葉慈也是很好的守住了自己的底線的，全程都沒有開口。其實她是覺得現在以她的咖位和劇中的角色來說，和季盼盼亦或是慕暢去正面硬碰硬都有那麼點掉價。

　　謝鵬輝聽了葉慈這話，眼珠一瞪，硬聲反問：“你還有閒心看八卦？臺詞都背熟了是吧？”

　　葉慈：“……”

　　連八卦都不給看的麼……

　　沒理會她一臉委屈的憋屈模樣，謝鵬輝又逕自開口道：“你是這劇裡的女主，多少眼睛都盯著呢，該做什麼、怎麼做不用我教你吧？”

　　此時造型師也俐落地忙完了手裡的活計，非常識趣地說道：“謝導，葉老師，我先出去了，你們聊。”說完也不等兩人給他反應，就直接轉身出門了。

　　謝鵬輝待造型師離開後，一把扯過一旁的椅子坐下，盯著葉慈的臉上表情很是凝重：“聽到沒有？你現在在這裡就是‘葉老師’。”

　　葉慈先是淡淡地笑了笑，然後笑容減退，臉上也多了一抹正式：“謝導，謝謝您。”

　　她是《靈芸傳》裡的女主角，這次和之前拍攝《十七歲那年沒有雪》不一樣，那時候她雖然也是女一號，可一來那部戲是青春愛情劇，劉默認和她沒有更明確的主角之分，她在組裡的地位也並沒有像現在這麼顯眼；再來就是《十七歲》劇組裡的主要演員全部都是新人，大家相處和諧融洽生不了什麼是非。

　　可這部戲裡，不說慕暢和范桃戈了，就是季盼盼也不是省油的燈，更何況除了她們劇組裡其他的一眾演員或多少都是已經取得了不錯成績的，葉慈在《靈芸傳》裡也不可能像之前那樣“不帶腦子”只管拍戲了。

　　而這時候謝鵬輝的提醒無疑是當頭一棒，快速地幫葉慈看清了目前的現狀，也幫她更好滴找准自己的定位。謝鵬輝見葉慈一點就透，臉上終於不再是一副沒事人看熱鬧的表情，才稍微放下了心裡的擔憂。

　　他笑著拍了拍葉慈的肩膀：“謝就免了，你能儘快進入狀態對我來說也是好事一樁。”

　　哪個導演願意成天去幫忙解決組內演員的私人糾紛的？真當他是居委會大媽啊？可如果一旦真出了事影響了演員之間的正常相處，耽誤了拍攝進度，那他也就只能硬著頭皮去解決，那樣的話謝鵬輝寧願一開始將問題就掐死在源頭——只要女一號不跟著上躥下跳地鬧，關鍵時刻反而還能鎮得住場子，那他就不愁。

　　葉慈顯然在之前只能做到不跟著跳，卻絲毫沒有要在關鍵時刻鎮場子的覺悟，說白了就是她作為一個“絕對女一號”的思想準備不夠充分。

　　“我也是剛剛聽到那個造型師喊我‘葉老師’的時候才反應過來的……”葉慈小聲感慨道。想當初她在《十七歲》劇組人家喊她“葉老師”她都不好意思應，可現在她明白這已經成了拒絕不了的事情——真要對每個管她叫老師的工作人員說NO，那最後說不定還能讓自己落下個“矯情”的標籤。

　　謝鵬輝聞言又是歎了聲氣，盯著天花板半晌沒有開口。如果葉慈還是個新人，那大家對她犯錯的包容度就會無形中高出很多，可如今她是“葉小花”，一個要作品有作品、要獎項有獎項的當紅演員，周圍人對她的期許也早就在不知不覺中上升了好幾個檔。

　　他不知道葉慈能不能想到這些，可眼下謝導倒是寧願她什麼都不想，只管一門心思沉進去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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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當天正式開機後，謝鵬輝在監視器後面看著葉慈的表現，忽然又發現自己之前可能是想多了……葉慈能從新人走到當紅小花，不是一路踩著狗屎運手持增益buff狂歌猛進飛上來的，她是是實打實地通過一個個角色錘煉自己的專業能力一步一步穩紮穩打地走過來的。

　　沒有人比謝鵬輝更能一眼看出葉慈在演技上的進步。當初拍攝映秀時，葉慈的確夠優秀，可那種優秀中多少都透露著稚嫩的感覺，比如她拍攝時走位並不是十分嫺熟，說臺詞時的語氣停頓也略帶生硬。

　　可如今，葉慈再次以薛靈芸的形象出現在謝鵬輝的鏡頭下，謝導很直觀地發現這個昔日的“宮女”早已通過兩年的時間將自己的實力提升到了“嬤嬤”級別。

　　葉慈今晚的第一場戲上來就是和江旭堯的對手戲，謝導覺得兩個主演之間最好早點熟絡起來節省日後磨合的成本，所以拍攝的前幾天葉慈就有不少場戲都是和男一號的對手戲。

　　江旭堯算是少有的古裝扮相比現代造型更有味道的男演員，葉慈原本對江旭堯的評價也就停留在一個眉目清秀的男演員層面，可當他換上漢服扮成曹丕後，葉慈反倒覺得眼前一亮——曹丕是政治家，但他還是個頗有才情的文學家，江旭堯身上剛剛好有了清雋中帶著正氣的氣質。

　　這一場戲是薛靈芸從常山故鄉初入洛陽城時的一幕。按照謝鵬輝的解釋來說，這場戲是少有的幾場外景戲，實景都提前佈置好了當然是讓他們直接第一天拍完然後的。

　　葉慈飾演的薛靈芸坐在安車中一路從常山哭到了洛陽，為了突出她此刻尚未走出離別故鄉的哀思，化妝師特意用了乾玫瑰色的眼影把葉慈的眼睛化得又柔又腫。一開始謝鵬輝還擔心葉慈沒辦法快速入戲，畢竟一上來就是哭戲還是很挺考驗演員素質的。

　　為了以防萬一，謝導早就提前備好了眼藥水，可等開機後，謝導的眼藥水毫無用武之地，葉慈的雙眼就如同突然打開了閥門的自來水一樣，稀哩嘩啦地往下掉眼淚。

　　通常哭戲要麼有聲嘶力竭的呐喊做陪襯，要麼有感染力強悍的臺詞做引導，而最讓演員奔潰的就是這種一句臺詞都沒有的“乾哭”。葉慈的哭戲並不是最美的，可謝鵬輝看著看著忽然發現，像她這樣一言不發地默默掉眼淚，才是最能帶動情緒的。

　　作為當事人，葉慈雖然沒有任何臺詞，可腦子裡早就過了好幾遍不同的劇情了，此刻她完全就把自己當成了薛靈芸，古代人的心思她揣摩起來不難，薛靈芸沒見過世面，從小到大只生活在自己爹娘身邊，可如今一朝令下她便要遠嫁魏國，這在那個時代而言就意味著自己將永遠離開自己熟悉的人或事，不是“死別”，而是“生離”。

　　葉慈能體會薛靈芸心裡的苦，那苦裡有對自己爹娘的不舍，有對和熟悉的生長環境訣別的眷戀，更有對自己未來的擔憂和忐忑，這哭不是在訴苦，只是在發洩。

　　因為瞭解地透徹，所以能最準確地表現出當時當下最該有的情緒。

　　一場一個人的哭戲整整持續了十分鐘謝鵬輝才喊了哢，他要的畫面有了，剩下的才是重頭戲——魏文帝和薛靈芸在洛陽城外初相遇，曹丕站在燭臺上靜靜等著自己慕名已久的美人。

　　由於是拍攝連貫內容，葉慈現下雖然哭得眼腫鼻子紅的卻還是堅決地拒絕了湊上來要給她補妝的化妝師。如果這時候補妝不禁影響觀眾的觀感也會給她已經醞釀好的情緒帶來影響。

　　片場上工作人員動作迅速地點著燭火，江旭堯也準備就緒地站到了他的既定位置。謝鵬輝知道葉慈這裡的情緒不能斷，等場景佈置妥當後就沒有一句廢話地繼續開拍。

　　江旭堯從燭臺上走下，一步步走到葉慈所在的安車前，停頓了幾秒後便直接上前掀開了車幃。葉慈原本還低著頭暗自垂淚，突然被人從外面掀開了車幃，幾乎是下意識地抬眼望向了來人。

　　兩個人隔著安車，互相注視了良久，葉慈的眼神中起初是驚慌和不安，隨後便是疑惑和不解，最後又變成了了然後的羞赧，薛靈芸和魏文帝第一次見面時瞬間的心理變化，葉慈從眼神中準確地分層次表現了出來，而相比之下，江旭堯的表現就遜色多了……

　　因為江旭堯自從見到抬眼望向自己的葉慈時，臉上就只出現了一種表情……嗯，就是慣常套路中英雄遇到美色時的“驚呆了”的蠢模樣，隨後不論葉慈怎樣試圖通過眼神中的互動讓對方“清醒”都於事無補。

　　葉慈先後和陸川及裴景澤搭過戲，如今再評定起合作的男演員演技時根本不需要磨合太長時間，只是第一次對戲中產生的互動和共鳴就大概知道了對方的實力。

　　而這江旭堯顯然是還差上那兩位舅甥很遠的……好在葉慈也沒指望他能給自己震撼性的表現，依舊按照自己的步調和節奏將兩人的這場初見表演完，直到她羞赧地低下頭，江旭堯飾演的魏文帝才忽地朗聲大笑，隨後大步登上了葉慈搭乘的安車，和她一起回到了宮中。這部分的拍攝到這裡就結束了。

　　謝鵬輝喊完哢，沒急著理會此刻還在車中的兩個人，只是盯著監視器裡的重播眉頭緊鎖。這邊葉慈和江旭堯就很尷尬了……他們兩個處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裡，就算可以下車然後各奔東西，可眼下總不能一句話都不說就走吧？

　　就在葉慈想著點頭笑笑就走人的時候，江旭堯忽然輕聲開口說道：“葉老師，您的戲真好！”

　　葉慈：“……”認真觀察了下江旭堯的面部微表情，發現對方並沒有開玩笑和說反話的意思，葉小花在第一時間心裡是懵逼的。

　　然而就算心底驚濤駭浪，可面上葉慈也只是笑笑道：“你也挺不錯的。”

　　雖然江旭堯現在比不上陸川和裴景澤，甚至比不上和他搭戲的自己，可葉慈真心覺得江旭堯的戲不是差得慘不忍睹的那種，表情變化是少了點，但那幾聲大笑瞬間釋放的氣場倒是不弱。

　　江旭堯目前在圈內也屬於名氣大過實力的新人演員，比劉默然早出道卻沒有後者的扎實功底，這一兩年的戲路也被固定在了古裝美男子這個位置上，不知不覺倒是也演了不少或名將或謀士或帝王的角色，單靠在一部部熱播的影視作品中出演的角色就積累了不少單純顏粉。

　　葉慈甚至覺得他出演魏文帝一角完全不用去怎麼研究就能演出個及格分以上的水準，畢竟演了那麼多角色，江旭堯都有了自己的套路了——知道自己什麼樣的表情最迷人，知道自己哪個角度面對攝像機時更顯瘦。

　　本打算客套完這麼一句就俐落下車，可就在她剛掀開車幃時就又聽到江旭堯輕聲說道——

　　“盼盼以前就跟我說，圈子裡的當紅女演員她最欣賞你的演技，她的眼光果然很好。”

　　葉慈聞言有些詫異地回頭，卻見江旭堯一臉赤誠地看著她滿是欣喜。

　　葉慈：“……”

　　所以說到底是季盼盼給江旭堯偷偷喂三聚氰胺了還是這孩子原本就是個傻的？就這腦子是怎麼混到如今二線以上一線未滿的地位的？！

　　葉慈覺得這情況很讓人懵逼，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麼回復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