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相比陸川和李樹在旁觀者的角度觀看，和葉慈正在對戲中的裴景澤是最直觀感受到葉慈改變的人。之前的一次拍攝，葉慈的子良不是說不好，只是太過中規中矩，而且他很難真正感知到子良的情緒變化，就好像每句臺詞都被精心設計一樣——雖然準確，卻少了點真實的“人氣兒”。

　　而現在的子良，不再是簡單的形像，而是神似。裴景澤能感受到葉慈在開機後不斷積蓄的氣場和能量，不論是語氣還是眼神都比之前更顯幾分淩厲，而她醉酒的狀態則完全是靠肢體展現。而待到她整場戲份中最為點睛的臺詞說出的時候，爆發力瞬間張揚。

　　裴景澤難得的，在和一個並不熟悉的演員對戲的過程中有了酣暢淋漓的感覺。直到整場戲戛然而止的時候，他才意識到剛剛短短的幾分鐘時間內，他是被葉慈帶著走的。

　　一個內心堆積了無數黑暗的子良，像是在無形中伸出五指，勾著他一步步地陷入她的泥沼。

　　而裴景澤也完全進入了韓思明的狀態，在拍攝的過程中根本無暇細想，只在結束後才反應過來這一次的拍攝和上次之間的巨大差異。

　　李樹就算再不舍，該喊的哢也絕對不會省掉。葉慈在確定這條過了之後整個人先是愣了幾秒，然後才緩緩地癱坐在了石凳上，急促的呼吸並沒有得到平復。

　　演出子良當下最該有的狀態，她並不用大聲嘶吼和呐喊，也不用表情猙獰到扭曲。可內心的思緒翻湧沒有半分作假。子良不願饒過作奸犯科之人，縱然明知自己處置失當也要一意孤行地將他至於死地，如今被韓思明當面逼問指責，她從根本上懷疑司命一職的使命。

　　調動了自己所有的情緒，不過是為了將內心深處的“子良”展現出來罷了。也正是因為淋漓盡致地把自己想到的東西全部毫不保留地交了出來，葉慈此刻就像是吹破了的皮球，整個人都是蔫頭耷拉腦的狀態。

　　裴景澤見狀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便一言不發地向李樹那邊走了過去。這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放她一個人靜靜，盡力把自己放出來的“怪獸”給關回去，人也才能真正平靜下來。

　　李樹見他走過來，抬起頭表情嚴肅：“剛剛那場戲，你被壓了。”

　　裴景澤不在意地笑了笑，本來就是子良的主場戲份，他被壓才是正常。更何況……“技不如人，願賭服輸。”

　　李樹叼著煙，看向陸川笑得很是“邪魅”：“你說她這算不算是替夫出征？”

　　陸川默了幾秒，然後拍了拍李樹的肩膀：“我還沒那麼沒出息。”

　　更何況他媳婦兒這次能把他小舅的光芒掩蓋過去也實屬僥倖，再讓她來幾場對手戲還未必怎麼樣，畢竟經驗在那兒擺著呢。想到這裡，陸川轉頭看向裴景澤——

　　“你剛剛……”

　　裴景澤沒待他把話說完就淡定地點點頭：“嗯，讓了。”

　　陸川：“……”

　　他就不該問。裴景澤這人怎麼可能不蹬鼻上臉？把戲份被吃掉的事情強行歸結到“他其實是讓戲了”上面？

　　……

　　陸川看完這場戲就回到了酒店，這幾天他駐紮在《司命》劇組的事被李樹非常老道地直接下了死命令捂嚴實了，工作人員硬是沒敢把這麼勁爆的消息說出去。

　　自從陸川主演的《俠少》遭到上星衛視拒買的新聞傳出後，無論是陸川本人還是他的工作室都沒有做出任何回應。一天兩天還算正常，可當大家恍然發現——川神已經整整一周沒發過微博了的時候……川流們集體爆炸了！

　　陸川是什麼樣的人？就是“今天在電梯裡碰到一個公司小妹她沒能認出自己”這種芝麻綠豆大的事都能讓他跑到微博上特意BB兩句的人！

　　你讓他硬生生地憋住七天不發微博？不尋常！太不尋常了！就算她們川哥不久前沉迷遊戲咋玩咋菜的時候也沒見他有這麼長時間沒有發過微博好吧？！

　　直觀感受到“事出反常必有妖”的川流們開始四處打探陸川的消息，結果得到的答案居然是——查無所蹤！？就連最資深的川流粉和最八卦的娛記也打探不出任何消息。開什麼玩笑？那可是陸川好吧？難不成行走的流量包居然也有失靈的一天麼……

　　找不到陸川“真身”的川流們紛紛跑到陸川的微博下面訴衷腸，她們之前是批得狠了點，罵得重了點，也嘲得損了點，可是她們家川神怎麼說也是見過大場面的老童星啊，怎麼可以因為這麼一丟丟小挫折就一蹶不振？！

　　川流們很忐忑，只好用儘量柔和和軟萌的語氣求陸川最起碼也吱一聲，要不然這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很讓人擔心的好吧？

　　“川哥啊，打滾賣萌求你喘一聲的呀~~~無論《俠少》在哪裡播出我們都會支援你的啊啊啊~”

　　“！！妖精！！你跑到哪裡去了哇？！害老衲怎麼找也找不到/(ㄒoㄒ)/~~”

　　“川神別哭，站起來擼！大不了我們將來宣傳你的時候不提《俠少》嘛~”

　　“老陸你這就傲嬌了昂！才多大的事至於你這麼不振作到微博都不玩了麼？你要知道我們這是對你愛之深責之切！”

　　“為我川瘋狂打call！怒求滿血復活！”

　　然而不論網上的粉絲怎麼呼喚，陸川的微博依舊停留在很久之前的一條更新上。段晶作為陸川的經紀人看到這陣仗，也替自己的經紀人兼老闆捏一把冷汗——

　　這艸心灰意冷的失意男人設最需要把握尺度，一不留神就是一個玩脫靶，失意男神秒變男白蓮的節奏啊有木有？！

　　段媽很焦慮，可無論她怎麼和陸川溝通最後得到的回復只有一個——等他回去再說。就是這種模棱兩可又讓人忐忑不安的回答難得讓段晶炸了毛，直接電話的隔天飛奔到了H市。

　　來之前不知道陸川去了哪個劇組？好辦，經紀人的圈子就那麼窄，卻能包打聽到外界粉絲和娛樂記者抓耳撓腮想知道的一切消息。

　　待段晶到達劇組時，陸川正在和李樹閑吹亂侃。這一個多星期的蹭劇組生活讓川神覺得身心出奇的舒爽，只要心裡有點什麼堵得慌的事找上李樹隨便損上兩句，一準兒藥到病除。

　　可日子過得再舒爽，陸川該走的日子還是要走，他本打算今晚趁葉慈沒有夜戲，找機會好好和她膩歪會兒就打包走人的，結果沒成想還沒等到他走，自家的經紀人就一臉怒容地直接殺到了劇組，那氣勢就連一旁的李樹都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陸川這個經紀人，圈子裡也是出了名的……一言難盡。段晶在一年365天裡至少有363天都是說話輕聲細語，讓人如沐春風的標準溫柔女神風，剩下的兩天就是她充分展現自己“職場彪悍女強人”霸總一面的。

　　而通常這時候能讓段晶控制不住怒火直接發飆的人有且只有一個——她“一手帶大”的陸川。李樹有幸見過一次那激烈的場面，從此對段晶避如蛇蠍。這時候見到段晶如同身披金甲聖衣，腳踩七彩祥雲而來的女王架勢，直接二話不說就把陸川趕出了自己的片場。

　　兄弟可以不做，今天的戲不能不拍。

　　李樹很恐慌，陸川卻很淡定。一來是他早就被段晶罵皮了，二來就是段晶無論怎麼發火心底都有一顆紅線不去踩——她知道誰是給她發工資的人。

　　段晶和陸川一路無話地隨便找了一間化妝間走了進去。她關上門後二話不說就開罵——

　　“大哥，我叫你哥行不行？不帶你這麼玩的吧？《俠少》的宣傳活動不參加也就罷了，演唱會還在籌備中一聲不吭就玩消失也罷了，可你這幾天跟人間蒸發一樣是要鬧哪出？真以為自己苦心多年經營起來的粉絲基礎牢固不破了是不是？”

　　陸川靜靜地聆聽，沒有開口。到這個程度段晶還沒噴爽，得等她把火氣全部都發出來才有他開口的機會。

　　段晶也很清楚她和陸川之間的“溝通”模式，根本就沒指望著陸川能在這時候回應她就毫不留情地繼續劈哩啪啦地一頓話冒了出來——

　　“你知不知道圈子裡有多少人眼巴巴地盯著你的位置，就等著你一個疏忽把你從上面給拽下來？現在是你鬧妖的時候麼？你就算不考慮工作室每天辛苦為你奔波的同事，也要考慮下一直支持你的粉絲吧？還是說你真想等《俠少》播出的時候，川流們集體槍口對內，跟著外面一群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黑粉把你噴得體無完膚才算舒坦？！”

　　段晶殼都不卡一下地說完一大段話後，才深吸了一口氣，坐下。再開口時無論語氣還是語速都不不復剛剛那般急切和尖銳。

　　“現在可以和我說了麼？李樹的劇組裡到底是什麼有那麼大的魅力，讓你不顧一攤子爛事直接撂挑子奔了過來？“

　　陸川一直靜坐在一旁的座椅上，這時才緩緩抬頭看向段晶，語氣中帶著誠懇和認真——

　　“段姐，我女朋友在這。”

　　段晶聞言倒吸一口涼氣，她最怕的事情在最不該來的時候還是來了，強行控制住自己胸口的窒息感，段晶沉聲問道：“是誰？”

　　《司命》劇組中缺什麼都不缺小花，傅欣容葉慈和慕暢都紮堆在這裡鬥智鬥勇，聽說范桃戈還要來打個醬油，這個範圍實在是太寬了。

　　陸川神色坦然，直視著段晶，嘴角揚起了一抹淡淡的笑：“葉慈。”

　　段晶：“！！！”詫異是有的，可詫異過後是一種果然如此的了然。

　　幾乎是想也沒想，她就直接否定道：“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