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高福生作爲高家的老大，如今已經五十多了。因爲當初家裏就他一個男娃，送他去鎮上學堂讀了書，所以後來有了出息，建國後就去了公社食堂上班，後來又到了公社供銷社上班。

　　在這個買東西都要限量要票的年代，供銷社上班的人走到哪裏都要讓人高看幾眼。他們總能夠有法子偷偷的留下一些不要票的東西。

　　所以高福生在整個高家村都是很有體面的人。

　　然而此時體面的高福生同誌正一臉獻寶的將東西上供給自己的老娘。

　　高老太拉著個臉瞧了瞧，一些不要票的布尾，還有幾兩白糖。“下次弄點紅糖回來。秀蘭喜歡那個，說是閨女多喝紅糖水好。”

　　高福生立馬點頭。

　　高老太將東西收好了，然後回頭問道，“給你媳婦拿了啥去了？”

　　“媽，沒拿，我啥都沒拿。”高福生趕緊拍著心口道。“就上次那點兒地瓜幹，我想著你現在也咬不動，就給她吃了。”

　　“哼，我吃不動，還有秀蘭吃，還有青苗兒吃呢。給她幹啥，她姓高嗎？又不是從我肚子裏出來的，憑啥給她吃啊。自己生不出兒子來還怨我！”

　　高福生道，“媽，這都這麼多年了……”

　　“再多年我都不能忘。以前她進門，我對她多好啊。你多寵著她啊。你幾個妹子都讓著她。伺候著她。結果呢，都生的是些啥東西喲。看著你大妹生閨女，就開始怨我了。”

　　高老太說著伸手點她兒子的腦袋。太矮了點不著，“低頭。”

　　高福生苦著臉低頭，楞是被他老娘點了一下，“你也是個記吃不記打的。當初要是真的讓人家以爲咱家生不出兒子來，她這個兒媳婦還不得上天啊，還不得騎在你脖子上面拉屎撒尿呢。你得記著你三妹的好。要不是秀蘭爭氣，咱們娘兩這日子咋過喲。”

　　聽到老娘和麼說，高福生也贊同的點頭。當初他心裏是很不爽的，感覺自己遺傳了老娘只生閨女的命了，就只能生閨女一樣。

　　因爲這一點，他媳婦生了那麼多閨女，他都沒啥好說的。

　　還是後來秀蘭一連生了三個大胖小子，這才讓他走出去有底氣了。

　　高老太又道，“建偉這個樣子，以後就是能娶媳婦，也不知道能不能生。你還得指望你三妹家的三個大外甥。不是說了嗎，外甥像舅，和兒子也沒差多少了。秀蘭說了，他們沒爹，以後還得孝順你這個舅。”

　　高福生心裏難受了，他唯一的兒子高建偉，現在也才十八歲，可是身體就是不好，幹不了重活。平時只能和隊裏的女同誌們一起幹輕鬆的活，還要幹半天休息半天。

　　該說的說日常談話談完了，高老太就拉著他談正事。

　　“今天秀蘭來啦，順嘴說起了青苗兒的婚事。這都十六了，咋樣也要開始相看了。要是看好了，在家裏養兩年就要嫁人了。秀蘭平時在村裏幹活也沒啥認識的好人家，你在公社那邊看看能不能找。”

　　一聽這話，高福生就頭疼了。

　　他知道他外甥女是寶貝疙瘩。可是別人不知道啊。人家都要找能幹活的姑娘家……“媽，青苗兒是不是太小了，再說了，家裏家外的她都不會幹活啊。”

　　高老太就不高興了，“幹啥要她幹活。她在家裏不幹活，憑啥去了婆家就得幹活了。讓你找，就是讓你給她找個不用幹活的人家，讓人養著她。家裏條件要好，最好是家裏兄弟多的，排行最小的。這樣嫁過去了之後，還有兄弟哥嫂養著。”

　　“……”高福生迷茫了，還有這樣的好人家？他寧願投胎做閨女嫁過去。

　　看高福生不說話，高老太就不高興了，“你還是不是青苗兒的親舅了。咱青苗兒懂事，爲了讓你有面子，她最後才生出來。結果連親爹都沒看見一眼。你就和他親爹沒差的。你咋就不上心呢？”

　　“媽，媽我都知道咧，我這不是在想誰家合適嗎？我琢磨著還是去縣城裏看看。鎮上的人哪裏配得上咱們青苗兒啊。”關鍵是知根知底，青苗兒啥情況，人家都好打聽……

　　高老太點頭，“這話有理，我們青苗兒註定是要去城裏的人。”

　　和高老太說完話，高福生就回了房間裏面。一進屋就看見他媳婦坐在床沿上板著臉不說話。

　　“咋了，擺臉色給誰看呢，我這一年到晚的累死累活的養全家，回來還得看你臉色。”高福生被高老娘提起了當年的事兒，現在看著自己媳婦多少有些不高興。

　　見高福生生氣了，高大嫂也不敢繼續擺臉色了，趕緊兒伺候著換鞋子，換衣服。“建偉他爸，不是我說啥，你給媽那些東西，今天都給秀蘭拿走了。媽都沒吃啊。”

　　高福生聽了之後，心裏也不是滋味，嘆氣道，“媽就是這樣，我們打小的時候，她就捨不得吃捨不得喝。現在也這樣。以前是省錢讓我讀書，現在是疼秀蘭。她就是這樣念著孩子們。”

　　高大嫂：“……”她可不是心疼老太太啊！她心疼家裏那些東西！

　　“建偉他爸，你拿回來的東西都給秀蘭了，其他人都沒沒吃上呢。”

　　高福生拿著毛巾擦臉，“秀蘭家裏兒子多，孫子孫女多，是該多拿點兒的。咱家建偉平時也沒少吃。上回秀蘭不還送了鶏肉給他吃嗎？”

　　不就是個鶏頭鶏屁股嗎？那次把家裏都搬空了！高大嫂都要氣哭了。“還有咱閨女沒吃上呢。”

　　高福生聽了這話，生氣道，“你當我真有三頭六臂呢，我養大了閨女，我還得養著她們婆家呢。你想累死我是不是？”

　　高大嫂頓時嚇得不敢說話了。老老實實的憋著坐在床上。

　　過了一會兒高福生收拾好了，高大嫂去倒水，回來的時候高福生已經躺在床上了。她趕緊去拿著扇子給她男人扇風，說著閑話緩和氣氛，“建偉他爸，剛剛媽和你說啥呢，那麼長時間才出來，我都等著你休息呢。”

　　高福生閉著眼睛，舒服的睡著覺，“說青苗兒的婚事，媽讓我給她找個不用幹活的城裏人家。”

　　高大嫂聞言，順口就道，“媽想的也太簡單了，咱們家裏三個閨女，哪個不是嫁農村幹活的。”就青苗兒那樣好吃懶做的……

　　高福生輕飄飄道，“能一樣嗎，咱秀蘭能生兒子，青苗兒以後肯定也一樣。我們只能生閨女，我閨女人家肯娶就不錯了。”

　　高大嫂頓時臉上皸裂。娘啊，她當初幹啥要多一句嘴呢？

　　蘇青禾過生日前一天，高秀蘭的大甕裏面出現了五條一斤重的魚，還有一些配菜之類的。看著特別齊全。

　　高秀蘭頓時抱著大甕，“大根啊，就知道你疼閨女，知道明天閨女生日呢，還給送好吃的來。”

　　蘇青禾過來看了看之後，笑嘻嘻道，“媽，我看我爸是想著你生我的時候辛苦吧，你不是說以前我爸老是抓魚回來給你吃嗎，你最喜歡他抓回來的魚啦。”

　　“這孩子，咋這麼說呢。”高秀蘭不好意思的綳著臉，然而還是擋不住她嘴角眉梢的高興。“管他給誰吃的，反正明天我給你做了吃。”

　　蘇青禾道，“媽，這讓我來做吧，我想孝順你呢。”這可是她第二道菜的考核菜啊。爲了積攢這些魚和配菜，她都好久沒換糧食了。好在家裏有分的糧食，自己系統儲存空間裏面還存著大幾百斤糧食。還不至於差糧食呢。這種時候她就覺得系統很坑爹，在這個而物質匱乏的時候，她想要考核，還得自己積攢材料。

　　高秀蘭感動的鼻子都酸了，覺得自己太幸福了。男人疼她，閨女也這麼孝順。

　　唯一不爽的是爲了糊弄幾個不貼心的兒子，她還得去縣城溜溜。

　　不過也好久沒去縣城了，去溜達溜達也好，正好把家裏的陳穀子大米去換點兒粗糧回來吃。

　　知道高秀蘭要去換粗糧，蘇青禾不放心，跟著一起去。

　　路上碰著村裏人了，老遠就打招呼，“愛國她媽，和青苗兒去哪裏呢？”

　　高秀蘭特想說關你屁事，但是不行，她閨女現在是隊裏的捨己爲人英雄，是榮譽人物，不能給閨女丟臉，“我們家青苗兒明天生日呢，去城裏看看能不能倒騰點東西。哎，我們家大根也不在了，苦了這孩子了。”

　　“哎喲，是挺苦的，愛國媽，對青苗兒好點兒啊。記得給青苗兒倒騰地瓜幹啊，她愛吃。”

　　蘇青禾：“……”她總覺得對方想說的是耗子愛吃。

　　高秀蘭對於一切愛她閨女的人，都是友好的。和對方友好的寒暄了幾句才再次趕路。

　　兩人到了縣城裏面，高秀蘭立馬將兌了冰糖的涼水給蘇青禾喝。“真是辛苦我大閨女了。都是爲了那些兔崽子。”

　　“媽，你喝水。”蘇青禾喝了一口就給她媽。

　　高秀蘭接過來就蓋著蓋子繼續背著。“喝啥啊，辦正事要緊。”

　　蘇青禾看著那背簍裏面的水壺，舔了舔嘴唇。“媽，下次不兌糖了，我想喝點兒涼水。解渴。”涼水就捨得喝了。

　　“行，下次媽帶涼水給你喝。”

　　兩人找到了機械廠附近偷偷的問人。雖然她們有一家認識的工人家庭，可是經常去找人家換可不安全。所以大多數時候去黑市，或者在工廠附近問，就和打遊擊戰一樣。

　　母女兩人正等著，一個看起來長的挺健康的女人從機械廠走了出來，高秀蘭立馬和蘇青禾走過去，“同誌，你們吃細糧不？”

　　那女人一楞，想不想吃細糧，想啊，當然想啊，傻子才不想呢。

　　眼睛看了看邊上，然後迅速拉著高秀蘭母女進了旁邊的巷子。

　　先是驗貨，發現雖然是陳味，但是真的是大米啊。女人頓時眼睛都亮了。以前小叔子在家裏的時候，這些細糧都是小叔子吃的。現在終於輪到他們了。

　　“一共二十斤是吧，全要了！”

　　這女同誌身上沒那麼多的糧票和粗糧，直接領著高秀蘭她們去家裏附近等著拿糧票。

　　也不敢帶著高秀蘭她們回去，只能讓她們在附近小巷子裏等著。然後女同誌七拐八拐的就到了縣委大院裏面，“大哥大嫂，長平，媽，有沒有糧票啊，還有玉米麵，趕緊兒的，咱換大白米去。”

　　家裏人一聽有大白米，趕緊兒換在家裏翻找了糧票，最後拿了十斤糧票，十五斤的粗糧去換了蘇青禾她們的二十斤大米。

　　等高秀蘭母女一走，女同誌回到家裏，就聽到家裏傳來了細細的哭聲，“我可憐的長安喲，這去了部隊還不知道能不能吃上大白米啊。家裏有好吃的，他都吃不上一口了。我們長安太可憐啦。”

　　她大兒子大兒媳婦，二兒子二兒媳頓時一臉麻木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