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隊裏前些年是有大食堂的，荒年之前，都拿著碗筷去食堂一日三餐的吃，個個吃的肚子都撐起來了。所以那會兒家家戶戶的把自家大鐵鍋貢獻出去毫無怨言，反正也用不上了。

　　原主也是吃過大食堂的，跟著高秀蘭和三個哥一起跑大食堂去，每次吃肉那都是大塊大塊的吃，也是因爲記住了這個滋味，所以才會在後來那樣惦記著吃大塊肉。爲了吃肉拋棄一家子跑了。

　　大家對大食堂的記憶是美好的。不過大食堂從去年開始就已經不開了，沒法子，糧食都吃光了，供應不上糧食了。如果再開食堂，那點兒糧食壓根就不夠吃幾天的，最後只能把糧食按著工分分給各家各戶回去自家做著吃。

　　然而這樣也是沒用的，就那麼點兒糧食，再怎麼控制都不夠吃。

　　如今在大家都要斷頓到時候，隊裏終於要重新開大食堂了。哪怕只做一頓飯，大夥都激動的熱淚盈眶。

　　開大食堂，最起碼能吃上一頓飽飯。

　　蘇青禾回去了，就和家裏人商量，想去食堂幫忙。這次整個隊裏的分量，她得掙多少糧食啊。她都打算好了，這次要糧食全都要稻子。可以吃大米，穀殼壓成糠也能對付著吃。沒準能熬到救濟糧下來呢。

　　她也不打算一直幫著隊裏掙糧食。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受不了那個累。所以只打算幫著他們等到救濟糧就成了。

　　高秀蘭道，“不去不去，多累啊。累壞了咋辦。他們有那福氣吃你做的飯嗎？”

　　三兄弟也不同意讓小妹去遭這個罪。

　　蘇愛國道，“要去你嫂子去都成。”

　　林淑紅一聽，眼睛都亮了。去大食堂好啊，能比別人多吃兩口呢。

　　丁桂花趕緊兒道，“我也能去，我力氣大呢。”

　　高秀蘭蔑視的看著她們，“幹啥幹啥，這是都要去外面幹活呢。咱們家的活不用幹了？”

　　蘇青禾道，“媽，我這下個月就滿十六歲了。我要是不表現一下，以後要是找不到好婆家咋辦？”

　　高秀蘭眉頭一皺，“誰說找不到好婆家了，我閨女看上誰那是誰的福氣。這十裏八村的能找到我閨女養的這麼好的嗎？”

　　這話咋說的像是養豬……蘇青禾乾笑道，“媽，那啥，我這不是也圖個好名聲嗎，反正也就這麼一頓飯，我去混一混。”然後又貼著高秀蘭的耳朵道，“媽，關鍵是這有便宜不占，我心裏不踏實。我像媽，不能吃虧！”

　　這話深得高秀蘭的心思。

　　她對著蘇青禾充滿深意的笑，“行，咱娘兩都去幫忙。”

　　蘇青禾也笑。她就知道，要說服這位老太太，就要用順著老太太的三觀來說。

　　至於什麼勤勞苦幹啊，什麼奉獻自己照亮別人啊，在老太太眼裏那都是放屁。

　　要得到這個工作可不容易。大隊裏三個村子可都盯著呢。誰不想混進去多吃一口啊？

　　然而這事兒還得郭長勝這個老隊長決定。

　　高秀蘭是個行動派，而且還是個說一不二的。既然決定了要去大食堂占便宜……不，幫忙。那就一定要去成。要是去不成，傳出去了也太沒面子了。還以爲她高秀蘭慫了呢。

　　於是立馬帶著自己閨女去了郭長勝家。

　　郭長勝是外遷來的，在這邊是沒祖傳宅地基的。所以當初是在村頭荒地上面起的房子。房子也做的不如村裏人的，兩間泥土碎石頭做的房子，屋頂上蓋的還是茅草呢。

　　蘇青禾和高秀蘭還沒進土院子呢，就聽到裏面鬧哄哄的。

　　“老隊長，我力氣大啊，我能抗能挑，啥都能幹啊。你就讓我去食堂幹活吧，我保證不偷吃，我就看著那麼多的糧食我就滿足了。”

　　“我去好，我在家裏就做的好，村裏誰不知道我手腳麻溜啊？”

　　“我手藝好，我在養殖場裏面煮豬食煮最好了。”

　　蘇青禾：“……”

　　“都閃一邊兒去。”高秀蘭人進院子就喊了一聲。

　　其他人聽到高秀蘭的聲音，臉上神色變換來變換去。心裏都暗道不好啊，這蘇家老婆子不是也打食堂的主意吧。

　　郭長勝看著高秀蘭也頭疼。

　　他當初來這邊的時候，高秀蘭剛守寡，那時候高秀蘭就經常給他找麻煩，理由是當初她男人蘇大根是爲了給解放軍帶路才犧牲的。那是烈士，是他郭長勝的戰友，要是不幫襯一把，那就是狼心狗忘恩負義。這些年他捏著鼻子忍著不少次了。“高秀蘭同誌，你這不是也要去大食堂吧？”

　　高秀蘭道，“那可不，我們可是烈士家屬，這種大事兒我們就該站出來幫忙。要不然我沒法和我犧牲的男人交代啊。長勝啊，當初我們大根和你可是戰友啊……”

　　郭長勝：“……”蘇大根都沒參軍，哪門子的戰友？

　　高秀蘭說著就哭了，“我們孤兒寡母的苦命喲，這些年隊裏誰都能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的。要是我們大根沒走，咱家現在肯定能吃飽肚子啊。我們大根自己不吃也要給孩子們吃飽的。我命苦啊——”

　　直接幹嚎起來。

　　蘇青禾也沒想到她媽這才剛開始說正事兒呢，就直接鬧起來了。

　　其他老鄉都一臉麻木，顯然這麼多年已經習慣了高秀蘭的尿性了。

　　她出沒的地方就必定要惹事。胡攪蠻纏的也要把事兒辦成。

　　郭長勝黑著一張臉，“高秀蘭同誌，有事兒說事，別鬧哄哄的。這讓人聽到了像啥話？”

　　高秀蘭擦了一把鼻涕。“我這是活不下去了啊。我就是想著趁著想著還有些力氣給隊裏幹點兒活，以後也對得起我們家大根了。我沒丟了他烈士的名聲啊。”

　　郭長勝無奈的拍自己腦袋，“行行行，讓你去食堂。”

　　高秀蘭立馬滿意的抹眼淚，“還有我閨女，我們一塊兒去。”

　　郭長勝：“……”老書記的閨女啥樣他可是清楚的呢。這麼多年就沒看她幹過活！

　　他看向蘇青禾，蘇青禾立馬挺直腰桿，“我也要爲我爸揚名。不給我爸丟臉。”

　　其他人見高秀蘭自己要去，還帶著個懶姑娘去占便宜，立馬道，“要幹活咋不下地，這去大食堂幹啥？”

　　高秀蘭見有人欺負自己閨女，立馬炸毛了，插著腰道，“咋了，管你們家屁事，想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的是不是，有種你沖老娘來，要幹架還是要駡娘？”

　　那人頓時被嚇得哆嗦了一下，躲在了人群後面。決定不和高秀蘭爭了。萬一被高秀蘭盯上了，以後家裏都別想過安生日子了。她能每天都去家裏鬧一頓的。

　　郭長勝搖了搖手，“高秀蘭同誌，她也沒說錯啊。這沒下過地，去大食堂能幹啥啊？”

　　蘇青禾理直氣壯道，“下地幹活是爲了自己掙工分。我去食堂幹活是無私奉獻！我和我爸一樣，都是犧牲自己照亮別人。”

　　郭長勝：“……”

　　高秀蘭道，“我們家青苗兒手藝好著呢，家裏的飯吃都是她做的。要不是家裏她哥都不同意她下地。她幹活肯定比誰都好。”

　　衆人看天：“……”牛在天上飛！

　　高秀蘭叉腰，“咋了，到底讓不讓我們青苗兒去大食堂幹活？”

　　沒人敢吭聲，誰吭聲誰得罪人。

　　郭長勝見她們都慫了，乾脆道，“行，你們兩都去。不過去了也不能有別的心思。到時候還有別人一起。大家要顧著大家，不能只顧自己一張嘴啊。”

　　高秀蘭唾了一口，“呸，老娘是顧著自己嘴裏的人嗎？”她只顧著她家青苗兒的嘴。

　　蘇青禾也道，“我和我媽都是有思想有覺悟的人，老隊長你就放心吧。”

　　郭長勝心道就是有你媽，我這才沒法放心。

　　順利的拿下了去大食堂幹活的資格，高秀蘭一臉得意，走在路上腰桿都是直的。

　　蘇青禾看著她媽這樣，想到一句話，女人不狠，地位不穩啊。這話雖然是用在男女事兒上面，其實用在她媽身上也挺貼切的。

　　隊裏人很快就知道了大食堂幹活的人了，有隊長媳婦蘇翠花，之前大食堂的大師傅蘇保山，還有高秀蘭母女。

　　隊裏衆人：“……”算了，反正他們有口吃的就行了。人不能太貪心了。

　　開大食堂那天，整個隊裏的人都跑大食堂外面的空地上來，黑壓壓的一片人。老老小小的都端著碗筷。眼睛冒著綠光一般的看著食堂。

　　蘇青禾看著這個場景，差點兒端不住大鐵勺了。

　　經過在家裏做飯的經驗，蘇青禾知道，只要飯菜是她下鍋，掌勺的是她就行了，雜活不需要她幹。所以蘇青禾早就和高秀蘭說好了，必須把下鍋的事兒拿到手裏。理由是那活最簡單。但是還能出去和人說，你吃的東西那都是咱下鍋的。多好。

　　爲了成全自己閨女偷懶的心思，高秀蘭一到廚房就把大師傅和郭長勝的媳婦給搞定了。

　　兩人對這母女兩的心願也沒多大，就是希望能不要動心思就成了。既然要下鍋就下鍋吧。正好，下鍋這活不容易動手腳。

　　於是食堂裏面的各種雜糧混合而成的糊糊，都是被蘇青禾一股腦的放到了大鐵鍋裏面。高秀蘭就在邊上配合她閨女往竈臺裏面燒火。大師傅和郭長勝的媳婦蘇翠花一起給大夥打飯。

　　乾巴巴的糊糊打一勺子，端著碗的人差點兒沒哭出來。多久沒吃這麼幹的飯了。端到一邊就忙不疊的往嘴裏倒。

　　吃了幾口，嗯真好吃，老蘇家那小閨女看著不像幹活的樣子，手藝還真是好啊。

　　蘇青禾可不知道她隨便煮的東西，人家還覺得好吃。從糧食出鍋開始，她腦袋裏面一直叮叮叮的響。

　　隨著一鍋鍋的糧食出來了，那叮叮的聲音就沒停過。她覺得自己都要死機了。

　　好在最後一鍋糧食好了，腦袋裏的聲音終於聽了停了下來。

　　蘇青禾剛要鬆口氣，腦袋裏突然又冒出一個響聲，“叮——完成一千人以上做飯任務，宿主勤勞苦幹，品德高尚，額外獎勵稻穀五千斤。請宿主再接再厲。發揮勤勞苦幹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