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絢麗奪目的寶石嘩啦啦落了一地， 多到連腳都擺不下的地步。

　　小水坐在沙發上，雙腳懸在空中， 腳丫子感受到了堆疊的寶石最上方的堅硬觸感， 才總算是反應了過來。

　　他抓著龍霆的衣服， 緊張地問：“我哥哥……是晏沉嗎？晏沉變成石頭了嗎？”

　　“不是那個人類，是你的親哥哥。”龍霆伸手， 動作輕柔地摸了摸他的頭髮，絲毫不敢多用上一分力氣：“你們還是雙胞胎呢。”

　　“雙胞胎？”小水摸了摸自己的臉：“是和小水長得一模一樣的龍嗎？”

　　“不， 他和你長得不一樣，他是條黑龍，而你是給我一樣的銀龍。”

　　“黑龍？”

　　“你媽媽是黑龍，他長得比較像媽媽。”

　　“那……那小水媽媽呢？”

　　龍霆平靜無波地道：“也死了。”

　　“死了？”小水並不是第一次接觸死亡了， 他沉默了一下， 又小聲地道：“龍死了以後，會變成石頭嗎？”

　　“只有沒出生的龍才會變成石頭。”他說：“沒有出生的龍蛋會慢慢的失去生命，如果在出生前沒有從龍蛋裡鑽出來的話， 那麼就再也不會有機會出生了。”

　　小水似懂非懂地看著他。

　　龍霆彎了彎嘴角，抬起手摸了摸他柔軟的頭髮：“不怕，你已經安全出生了。”

　　而且長得很好，是一隻很健康的幼龍， 看起來，撫養他的那個人類也將他照顧的很好。

　　龍霆放柔了語氣， 輕聲地道：“你願意跟我一起回去嗎？”

　　“回去？”

　　“去龍宮，我們的家裡。”

　　“龍宮？”

　　“在海底， 海域最深的地方，我用珊瑚和寶石建造了龍宮，裡面藏了我畢生以來收集的寶貝，你想要的話全都可以給你。那兒很大，可以讓輕鬆地變回原型，在裡面打滾也沒有關係，也有很多人伺候你，你會在那兒過上最舒心的日子……”

　　小水仰頭呆呆地看著他。

　　“想吃多少霜淇淋都可以。”龍霆指著包裝上那個明顯的標誌，道：“你要是喜歡，我就派人再去多研發幾個口味，工廠裡還有很多其他的零食，你也會喜歡的。”

　　“這個是你的嗎？”小水糾結地掰指頭：“不是房東的嗎？”

　　“是我的，只是我近幾年無心管事，暫時讓你叔叔接管，之前來找你的那個人，算是你的堂哥。”

　　小水眨了眨眼，找不出眼前的便宜爹和亮晶晶的房東任何一點相像的地方。

　　“那你願意跟我一起回去嗎？”

　　小水糾結了。

　　他低頭玩了一會兒手指，又抬頭有些可憐兮兮地看著他：“你真的是我爸爸嗎？”

　　“當然是，要是你不相信，我還可以和你去測試血緣，不管是龍的，還是人類的，只要你想，做什麼都可以。”龍霆激動地握緊了拳頭：“龍和龍之間會有感應，在我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認出來了，你就是我的兒子。”

　　“那……那我要是不跟你走，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當然不會……”龍霆的話渾然頓住。

　　臉上所有的激動和欣喜都凝固住，他僵硬的低頭朝小水看去，雖然沒有明說，可他也已經明白了小水的意思。

　　龍霆不知所措地放下了手，“你不願意跟我回去？”

　　“小水要和晏沉待在一塊兒，晏沉是個人類，不能去海底，所以小水也不能跟著你一塊兒去啦。”小水軟綿綿地安慰道：“但是你可以經常過來看我呀。”

　　“看你？”

　　“你是小水的爸爸，晏沉不會反對的。”

　　龍霆勉強笑了笑，卻是沮喪的垂下了頭，很是失落。

　　他不明白，一個小小的人類，在兒子心中的地位，為什麼比他這個親爹還要高。小水不是很崇拜他的嗎？不是很喜歡那些寶石嗎？龍天生對亮晶晶的渴望，這麼多寶石擺在眼前，小水卻還能堅定的選擇那個人類……龍霆一時不知道該慶倖還是該失落。

　　小水不在他身邊，可也遇到了一個好人類，不然也不會讓小水那麼依戀。可偏偏那個依戀的人不是他，兒子還要為了那個無關的人類拋棄爸爸。

　　他掃視了周圍一圈，開始挑刺道：“這個房子那麼小，連變成原型伸展身體都不行，太委屈你了。”

　　“不會噠，房子很大呢！”

　　說著，小水就變成了原型。銀色的小龍依舊只有巴掌大小，袖珍無比，卻又十分精緻，它在沙發上踩了踩爪子，忽地一個助跑起跳撲入了寶石堆裡，幸福的在裡面遊起了泳。

　　“你看！小水可以在裡面遊很久呢！”

　　龍爹：……失策了！

　　忘記他們龍還可以變大變小的了！

　　龍一向為自身的強大而驕傲，成年了的龍更是鮮少會再變小，時時刻刻都向其他人展示著自己強大和優秀，偶爾也有想要打滾的時候，因此住處大都是會選在寬闊的場地，就算是在人類之中買房子，也會儘量往大了買。

　　只是龍寶寶小水對於寬闊的打滾地盤沒有絲毫的羡慕，身體變小之後，就算是之前再怎麼小的地方都覺得大了起來。

　　他在寶石堆裡打了好幾個滾，才總算是冒出了頭來，對龍霆道：“小水最喜歡晏沉啦，不會離開晏沉的，不過小水也會經常去海底看你的。”

　　龍霆欣喜地笑了笑，又很快垂下頭來。

　　“人類可以去海底嗎？”

　　“去不了的。”

　　“潛水也不行嗎？”

　　“不行。”

　　小水蔫噠噠地垂下了頭。

　　“我還想要讓晏沉見一見你的……”

　　“能見到的。”龍霆朝門外看去：“他已經回來了。”

　　“昂？”

　　小水茫然地抬起頭來，朝著大門的方向看去，果然聽到了一陣悉悉索索的開門聲，他頓時眼前一亮，歡快地從寶石堆裡跳了出來。

　　“晏沉！”

　　晏沉推開門，頓時被屋內散落滿地的寶石發出的耀眼光芒閃了一下。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一地的彩色寶石，又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朝著門外看去。可不管是熟悉的裝修環境，還是撲到他懷裡的小怪物，都讓他覺得熟悉無比。

　　並沒有走錯家門。

　　那這一地的寶石是什麼啊！！！

　　龍霆站了起來，視線鋒利地將他全身上下掃視了一遍，才道：“你就是撫養小水長大的人類吧，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小一些。”

　　晏沉盯著他，瞳孔忽地收縮了一下。

　　果然，就聽到銀髮男人表情冷淡地道：“我是小水的父親，這些年來，小水多虧你照顧了。”

　　……

　　一個小時以後，晏沉坐在沙發上，雙手緊抓著小水遞過來的章魚味霜淇淋，滿臉呆滯地看著前方。

　　剛才親眼目睹了一大一小兩條龍齊力將那一地多到可以論斤稱的寶石塞回到了口袋裡，晏沉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儘管早就已經親自見證了小水的特殊之處，知道這個世界除了科學之外還有很多無法用語言來準確描述事情，可當他真正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晏沉還是感覺心情複雜。

　　銀龍父子倆渾然不覺，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晏沉趕緊放下霜淇淋，猛喝了一大口水，才總算是定下心來。

　　“關於小水的事情，我已經和龍禹澤說過了，小水是我的弟弟，不是其他任何人走失的兒子，希望你能夠不要再來打擾我們。”

　　“你的弟弟？”龍霆冷冷地哼了一聲：“你是人類，你父母也是人類，是如何生出來一條龍的？”

　　晏沉噎住。

　　“即便如此，在你回來之前，小水就已經認我做爸爸了。”

　　“……”

　　晏沉霍地轉頭，目光兇狠的朝著某只拖後腿的小怪物看了過去 。

　　小水不好意思地看著他搖尾巴。

　　晏沉又道：“那小水願意跟你回去嗎？”

　　不等龍霆回答，某只小怪物便立刻湊過來表忠心：“我喜歡晏沉，我是不會跟其他人走的，我要和晏沉永遠在一塊兒。”

　　晏沉得意地朝著失落的龍爹看去。

　　他摸了摸小水的頭，感覺已經扳回了一成。

　　“你是龍，他是人類，不可能永遠待在一塊兒，等到百年以後，他就得順從人類生老病死的規律走向死亡，到時候，你就得和我回龍宮了。”龍霆說。

　　百年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個閉關的時間，卻是晏沉的全部壽命。也正是如此，他才沒有攔住小水一定要和晏沉生活在一起的決心。反正百年一眨眼就過去了，兒子遲早都是要跟著爸爸回龍宮的。

　　“不行！”小水驚慌地撲到了晏沉的身上：“晏沉不能死！”

　　“他是人類，逃不開這個命運。再過幾年，等他再大一些，就要去娶妻生子，到那個時候，他會組成新的家庭，也沒有你的容身之處了。”龍霆殘忍的道。

　　小水滿臉慌張，沒一會兒便變得眼淚汪汪起來，雙手抱著晏沉的脖子不撒手，哼唧哼唧在他身上蹭著眼淚。

　　看見他哭，晏沉沒慌，龍霆倒是慌了，手足無措地圍著他轉來轉去，眼巴巴看著，卻無從下手。

　　晏沉安撫地拍著小水，才總算是讓他鎮定了下來。

　　“你是小水的父親，這點我也沒法改變，但是這些年養大小水的人是我，身為他的監護人，我有必要幫他問清楚。”晏沉冷冷地看著他：“既然你說小水是你的兒子，那他長到這麼大，為什麼你從來沒有找過他？身為一條龍，想要找一個同類應該是一個輕而易舉的事情吧的？”

　　龍霆一滯，慢慢的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