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92章 如何能放手?
一聲清嘯哨聲從屋外破空而起,莫問身體微僵,目光一凜,停下所有動作,收回撫弄著身下柔軟身軀的手,將她攬緊,臉伏在她耳邊閉上雙眼,平復著體內萌動。
白筱覺察到他的異樣,側臉看他,抬手拂開遮住她面頰的長髮,微抬了臉,輕含了他的下唇,「怎麼了?」
他睜開眼,將攬著她的手臂又緊了緊,回吻了吻輕貼在他唇上的櫻唇,柔聲道:「沒什麼,我有點事,去去就回。」
白筱的心瞬間收緊,難不成是未殺死風荻的事東窗事發?將他緊緊抱住,不肯放他走,「莫問。」
他凝看了她半晌,心間是無盡的不捨,吻了吻她的面頰,微微一笑,「別怕,是艾姑娘尋我。」
白筱心下略寬,起碼艾姑娘不會傷害他,放開手,「你小心些。」
「嗯。」他翻身坐起,拇指撫過她細滑的臉,眸色柔得如綿綿春水,誰說「冷劍閣」的人有了情便會活不長久,他會為她活得更久。
為她拉好身上衣衫,見她視線落在他赤出來的肩膀上的青龍刺青上,不著痕跡的掩上衣襟,「一定要等我回來。」
飄然下床,走向門口。
莫名的恐懼瞬間佔滿白筱胸口,飛撲下床。
莫問聽見身後動靜,腳下一停,未等轉身,她已從背後將他牢牢抱住,低聲呢喃,『離開『冷劍閣』,離開皇家......皇家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離開他們......」
他微抬了臉,抵住雙眼湧上的濕意,深吸了口氣,他為皇家賣了四年的命,如何不知道皇家是怎麼樣的一個地方,慢慢轉身,將她攬緊,低頭,將唇緊緊地壓在她額角,「我會想辦法,這地方很安全,沒有人會來。我就附近,你如果有事,或者害怕,叫一聲,我能聽見。」
白筱抬頭看進他滿含糾葛的瞳眸,「去求求艾姑娘,讓你離開......」
他輕輕撫著耳鬢秀髮,從未有過的甜意從心間化開,「冷劍閣也不是完全不能離開......」他濃眉緊擰,又自放開,「給我時間,我會離開冷劍閣的,我不會讓你和我娘一樣孤苦一生。」
白筱微微垂了長睫,「好好愛惜自己。」她放開他,退後一步,「去吧。」
莫問望著她後退兩步,才轉身拉開木門,出了茅屋。
白筱望著慢慢關合的門,或許該打聽打聽冷劍閣是怎麼一回事,既然是為皇家做事的,她身邊皇家的人,不會無從查起。
腦海中閃過一個人影,他一定知道......念頭剛起,又沈默了,不知他到底是否可信。
莫問走到一棵大樹下停下,眼角不離不遠處的茅屋門戶,對著靜立在樹下的人喚道:「艾姑姑。」
艾姑娘轉過身,整張臉氣得扭曲,見他神色怡然,更是氣紅了眼,「你一向內斂自制,為何會做出這等事?」
莫問緩緩垂眼,臉色不變,「姑娘是說小竹的事?」
艾姑娘重哼一聲,「先論此事,其他再論。」
「我早晚要娶小竹,如今只不過提前些,有何不可?」莫問暗自苦笑,除此之外,他不知還有什麼辦法。
「娶小竹?」艾姑娘氣得渾身亂顫,「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
莫問沈著臉不答。
「你為何不問小竹是什麼人?為何不問小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艾姑娘抬手指著他,手指微顫,「你......」
莫問神色淡漠,眼眸卻是沉了沉,「不必問。」
「是不必問,還是根本不敢問?」艾姑娘自小看他長大,愛如親子,見他如此,氣得簡直發瘋。
莫問苦笑抬頭,正視艾姑娘,「何必再問。她既然出現在『竹隱』,自是與容公子有關,容公子是什麼人?『竹隱』又是什麼地方,姑娘比莫問更加清楚。正是因為如此,我才要帶她離開,我不能讓她待在那地方。」
他抿唇,「我只是不明白,沒姑姑的允許,容公子如何帶的走她。」
「這......」艾姑娘頓時語結,臉色微變,一拂袖子,「是我同意,那又如何?」
莫問氣鬱,臉色冷了下去,「姑姑與她四年的師徒之情,當真不在意?」
艾姑娘心下黯然,哪能不在意,「如果她不肯跟容公子走,以她的性子,容公子又怎麼強迫得了?即使是強擄了她去,且能像現在這般來去自由?別再傻了,這一切定然與她的身份有關。」
莫問搖頭,「以前的身份能迫她跳崖,她能隱於民間四年,對過去隻字不提,可見她對以前的身份有多顧忌。我怎麼能再讓她回到那人吃人的皇室中?既然能拋,為何不一輩子將過去丟開,平平安安的過一生?」
「丟的開,如何丟得來?」
「容公子是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手段,別人不清楚,難道姑姑難道不清楚?他要她回來,她避得了?」他迫視著艾姑娘不退縮一步。
「既然你知道,那她定然脫不出皇家的手掌。你又何必執意而行?」
莫問淺笑,無奈中又蘊著一抹期望,「如果能讓她有一個孩子,或許能像我娘一樣放開一切,遠避世事。」
「荒謬,你是想讓她懷上孩子,才做出這等越禮之事?」艾姑娘氣得漲紅了臉,恨不得上前幾巴掌給他摑過去,將他打醒。
「是。」他垂眼看向地面,此舉雖不光彩,但也只能如此。
「如果萬一你像你爹一樣......」話脫口而出,心尖狠狠地被紮了一下,痛得一縮,再看莫問,與那個人酷似的俊面微微扭曲,吸了口氣,嚥回湧上來的淚,「對不起,我不是想提起你爹,要你難過。」
莫問驀然抬頭,「莫問求姑姑件事。」
一種不好的感覺向艾姑娘襲來,微變了臉,「什麼事?」
「求姑姑向少主討一粒藥。」
他面不改色,聲音平和,艾姑娘卻是面色大變,美目裡聚滿了痛和怒,「你瘋了?你要脫離冷劍閣?」
「是,我不能讓她像我娘那樣過一世。」
艾姑娘半眯了眼眸,睨視著他,在他面前來回踱了兩轉,冷笑道:「你以為你是誰?你爹都抵不過那一個月一次的噬骨之痛,你以為你能?如不是少主顧惜你爹,懇求主上賜了解藥,你爹早痛死榻上,你認為你撐得過去?」
「我能。」他眸色決然,只要有她,沒有不能的。
艾姑娘冷哼了一聲,「癡人說夢。我在閣中二十幾年,就沒見過一個人抵過去,他們全是一等一的硬漢,你認為你會比他們強到哪兒去?」
莫問微微一笑,「莫問只想求藥。」
「休想。」艾姑娘將闊袖用力一甩,背轉身,痛苦的閉上眼,為何你是那般的性子,你兒子也是如此,你在地下有知,告訴我,該如何是好?
莫問早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退開一步,「如果姑姑不肯答應,莫問會自己向少主求藥。」
「站住。」艾姑娘猛然轉身,「你去求藥之前,不如去問問你的小竹肯不肯跟你走。」
莫問默然,過了會兒方道:「莫問會問。」
艾姑娘見他如此執迷不悟,氣得不輕,忍了又忍,終將不能說的話說了出來,「還有件事,我要告訴你,小竹是少主要的人,他如何能給你藥?」
莫問臉色剎然一變,慢慢退開兩步,眼裡掩不去的痛,「姑姑是想我死心,哄騙與我,是嗎?」
艾姑娘苦笑,「這種事,且能拿出來說笑哄人。」上前兩步,握了他的手,「問兒,放手吧,以你的身手,只要無牽無掛,這條路也不會難走,再熬幾年,姑姑到了退下去的時候,以你這些年的功績,這位置一定是你的,那時已無多少危險可言,再娶個好姑娘,生兒育女,平平安安的過一生,且不好?」
莫問蒼白著臉,笑道:「姑姑能嫁為何不嫁?」
「問兒!」艾姑娘動容怒喝。
莫問唇邊笑意化成澀意,「姑姑,你整日強裝笑顏,不過是自欺欺人,騙得過別人,騙不過我和娘親,姑姑心裡只容得下我爹。」
「你......放肆!」艾姑娘怒極,抬手要打。
莫問抓住她的手腕,接著道:「我爹心裡裝著兩個女人,娶了我娘,心裡愧對姑姑,那年見姑姑賭氣要嫁主上,酗了一夜的酒。他知道第二天有任務,也知道才服下解藥不久,不能飲酒,卻反道為之。果然執行任務時,手足麻痺,他可以退,卻選擇了與對方同歸於盡,他是求死,自己求死。他用自己的死來阻止姑姑不嫁主上。因為主上練功走火入魔,一個月娶一個功夫深厚的女子供他吸取精髓,那些女子無一活過半年。」
兩行淚從艾姑娘白皙的面頰上滑落,身體如殘葉般顫抖,厲聲喝道:「住口。」
莫問眼眶也是泛紅,吸了口氣,低聲道:「姑姑,這就是男女之情,如果真能放手,我爹,我娘和姑姑如何會鬧到如今的地步。」 說完放開艾姑娘,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艾姑娘滑坐下去,以手撐了身邊樹幹,低聲嗚咽,多年來的偽裝被他毫不留情的剝盡,不是她,他也不會死,玉娥也不會恨她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