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09章 脫險
莫言直衝後院,見白筱的寢屋大門緊閉,鎖也鎖的好好的,長鬆了口氣。
兩個護院一左一右的靠在兩邊門框上,見了他忙站直身,行了個禮,「堂主。」
莫言點了點頭,「古越有沒有來過?」問完自已都覺得多餘,如果古越來過,這兩個且能安然杵在這兒。
護院聽了頓時緊張,一邊搖頭一邊兩頭張望,唯恐古越突然出現在面前。
莫言皺了皺眉,暗罵了聲「膿包!」
這時有人來回,說古越躍牆離開了。
莫言懸著的心總算完全落了下來,回頭見北皇朝這邊走來,轉了身垂手而立。
北皇到了門邊,看過四周才問道:「裡面沒有什麼事吧?」
「不見有事。」莫言恭恭敬敬的答了,見北皇一瞬不瞬的盯著他,不知做何想法,有些不自在,「主上………」
北皇收回視線,看向眼前的雕花大門,「小竹姑娘怎麼進的南朝皇宮?」他設這個計便是要引古越前來,如果他帶人來奪,便在他意料之中,算計之下。
然古越隻身前來,雖然今天是勝了,不能說勝得不險,這位小竹姑娘長得雖然極美,但他身為國之君,不惜冒生命危險來救個鄉間姑娘實在牽強了些。
再說小竹與白筱長得又有幾分相似,他不能不懷疑。
莫言察覺北皇起疑,額頭微微滲汗,垂首道:「是民間選秀,小竹貪圖榮華富貴,不願一輩子呆在戲班子裡,偷偷離家出走………」
北皇睨視著他,「是嗎?」這個小竹穿著打扮無處不素,實在看不出有貪圖富貴的樣子。
莫言指尖微微發麻,「的確如此。」想保住小竹,也只能如此。
「雖然聽說這次去民間徵女,由子涵親自前往,但民間招來的女子,怎麼可能直接就往古越身邊送?」來歷不明的女子,侍奉在君主身邊一直是大忌。
莫文眼睛轉了轉,「據屬下所知,這次雖然是子涵前往,但途中容華在軍營中呆過一夜,第二天,親自將小竹帶回的宮,安置在宮裡。」
「容華?」北皇心裡疑心更重,容華給白筱治過腿疾,當然認得白筱。
莫言略抬眼見到他眼裡猜疑,又道:「容華與艾姑娘相熟。」
北皇愣了愣,不知他說這廢話做什麼,「那當然。」為皇家辦事的人,如何能不與冷劍閣相熟。
「小竹是艾姑娘的徒弟,自小跟著艾姑娘的,與容華不會不識。」小竹這四年深入簡出,不曾見過任何外人,不過這時只要能打消北皇的猜忌,只能胡亂編排。
「原來如此。」北皇雖然心中疑惑未消,但對莫言的說辭,卻尋不到問題,而且他這般說法,又是合情合理。
容華和古越看上她的,只怕不僅僅是長相美貌,還有她和艾姑娘的這層關係。
南北皇皇家的人,誰不願與冷劍閣多扯上些關係,將他們攬為己用,而艾姑娘又是冷劍閣的關鍵人物。
艾姑娘還有一本絕學便是琴技,論琴技,她站其右,沒人敢站其左。論音律能與她一論高下的卻有一個,那便是南朝早逝的皇后古秋菱,古越雖然另有名號,但南帝為了紀念愛妻,便讓他隨母姓起了這個名字,私底下叫喚。
然等南帝過世,古越接管了江山,卻不用原來的名號,雖然於理不合,但南帝已逝,當家的是古越,有不滿的大臣敢怒不敢言,時間長了大家也習慣了古越這個名字,也就沒再改口。
想當年艾姑娘和古秋菱二人一琴一蕭合奏乃人間仙樂,可惜秋菱早逝,這人間仙樂變成了殘缺之音,好不可惜。
北皇想到當年往事,神色黯然,長嘆了口氣。
艾姑娘生性高傲,一手絕妙琴技,卻一直沒有看上眼的人收為徒,不想竟收了這個小竹姑娘,以此看來,小竹進宮不是沒有原因了。
小竹是古越的女人……北皇打了個寒戰,難道古越根本就是秋菱的親子?方才在大堂上被他誆了?
如果當真是秋菱之子……那般的模樣,那般的功夫……當真是人中龍鳳……
一時間心緒翻滾,一時認定古越佔了他的位置,如今反而暗慶今日之事未成。
莫言見北皇神色數變,時喜時憂,時疑時有所悟,一顆心提在嗓子眼,不敢稍有舉動,露出馬腳,「主上……」
北皇聽得他喚,猛的醒了神,呃了一聲:「很久不曾聽過艾姑娘彈琴,開門請小竹姑娘彈一曲給我聽聽,」他不是以皇帝的身份前來,自不會稱朕。
莫言不知他是何想法,也不敢再問,忙對左右道:「快開門。」又忙著叫人去樂坊取琴,好在這院子奢侈,尋把琴也不是難事。
護院趕緊掏了鑰匙開了鎖,推來門,退過一邊。
北皇背著手,領先進了門,環視屋中,即時愣了愣,回頭問莫言,「人呢?」
莫言也是一愣,人?看盡屋裡角角落落,哪裡有人在,冒了一身冷汗,看向候在門外的護院,「人呢?」
「人?」護院丈二金剛摸不到頭腦,「什麼人?」
莫言眉頭一豎,提高了音量,「小竹姑娘,人呢?」
「不是在裡面嗎?」護院探頭一看,也傻了,說話也結巴了。撲通一下跪了下去,「這……我……我……我……我們是親……親眼看見他……她進去才……才鎖的門……會……會不會是……是藏在哪兒了?」
北皇的臉頓時沉了下去。
「廢物!」莫言更是心急如焚,一巴掌摑在順手方的護院臉上,大步進了裡間,來開衣櫃,拋了帳幔,可是哪裡有人,腳底冰涼,頭皮發木,轉回護院面前,一人一腳,將二人踢翻,「這麼大個活人還能化成蚊子飛了不成?」
北皇陰沈著臉,冷眼將莫言和那兩個護院看著,如果不是這三個人串通將小竹送了出去,然後在這兒演戲,便是這屋裡有問題。
慢慢看過屋中擺設,視線最後落在地面上鋪著的厚羊毛地毯上,眸子一窄,閃過一陰翳,「來人,把地毯揭開。」
莫言看過地毯,驀然反應過來,不等下面的人進來,丟開護衛,大步邁向屋子一角,彎腰抓起地毯,猛的一拋,屋角果然露出一個黑漆漆的地洞。
雙手握成拳,蹲下身看不清下面身形,卻是不敢貿然追下去,對湧進來的黑衣人叫道:「取火把來。」
北皇冷哼一聲,「古越,好小子,居然跟我玩的是調虎離山之計。」他千算萬算,萬萬沒想到對方居然用了這等笨方法,由外打個洞進來偷人。這院子為了藏那些殺手,整整準備了三個月時間,不想泡都沒冒一個,便被人這般將人弄走了。
如果他當真是秋菱之子,這小竹就更加丟不得了。
氣的將牙咬的咯咯作響,「搜,給我搜,還有什麼地方有地道。」
一炷香時間,紛紛回稟,除此之外,再無別處又地洞。
北皇不明白,滿院子殺手,對方如何知道白筱背關在此處,冷睨了立在地洞邊,聽完沒有別處的地洞,舉了火把躍下地洞的莫言,明明知此時地道中人早已去的遠,莫言追下去也是白折騰,也不攔著,摔了袖子,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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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眼睜睜看著雕花門被護院合攏,無奈的咬著唇瓣,想哭,卻哭不出來,低喃道:「容華你這個蠢蛋。」
失神間,身後傳來輕到即便是她這等耳力極佳的也幾乎聽不見的腳步聲。
心臟猛地收緊,正欲轉身查看,一隻大手從她身後繞過來,極快的捂了她的嘴,另一隻手環了她的腰將她向後箍緊,鼻息間隱約飄進一縷似有似無的龍誕香,心一定,緊接著快速跳開了。
略微嘶啞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聲叫道:「別叫,我帶你出去。」
白筱順服的點了點頭。
身後人將她放開,隨後牽了她的手,手心的粗糙摩挲著她手掌的細膩肌膚。
白筱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扣了他厚實的大掌,他的手掌溫暖厚實,不像容華那般冰涼。
轉過身仰頭望進他幽深的眸子,眼底深處那抹藍黑閃過一絲笑意,小聲道:「走。」
白筱雙手握了他的大手,將他拽了回來,不肯走。
他不解的轉過頭看她,難道她並不願離開?如果她不願離開,莫言何須將她鎖起?
白筱焦急的看了看門口,壓低聲音,乞求的看著他,「救容華。」
他深看了看她,她倒是顧著容華的,容華功夫了得,但園中情景也實在並不樂觀,眸色暗沉了沉,白筱的心也隨之一沉,「別管我,救他。」
古越微皺眉頭,「他定能脫身,那些草包不見得能要了他的命,你此時不好好配合,他如果再回頭,怕是不能這麼樂觀了。」
白筱倒吸口氣,臉色蒼白,輕點了點頭,不安的看看門口,才任他牽著走向屋角地洞。
地洞開口甚小,只能容下一人進去,古越握了她雙手,將她朝地洞中放落。
白筱只覺得腳下被人接住,等雙腳站穩,才看清接住她的竟是南朝的鎮國將軍子涵。
洞中也沒多的人,只得兩個親兵舉著火把。
白筱心緒湧動,她被擄這遭,又不能張揚,真難為了他們幾個親自前來,回頭見古越正在從洞口躍下,不知容華能否平安。
想著在廳堂上他狂妄自負的模樣,心裡怎麼想,怎麼賭。
古越藉著火光將她看了看,薄唇微抿,低聲道:「他有勇有謀,你不必過於擔心,他敢隻身前往,定然有他的道理。」
從親兵手中接過一個火把,仍牽了她的手,「再不走,被他們發現了,就走不了了。」
白筱深吸了口氣,隨了他一聲不響的,高一腳第一腳往前走。
她明白現在不是婆婆媽媽的時候,如果被人發現,不但救不了容華,怕還得搭上古越和子涵。
古越將她的小手握的緊緊的,行了一眼,不見她再出一聲,反而有些奇怪,扭頭看她,將她明明一臉憂慮,卻硬是隱忍著不發出一點聲響,即便是腳下不穩,也只是緊緊拽了他的衣裳儘快令自己站穩腳繼續前行,安靜的如同沒有這個人。
眼裡閃過一絲詫異,這丫頭表面柔弱,骨子裡卻是這副性子,怪不得在宮中教養慣了的,到民間四年,卻能活的有滋有味。
出了地道,早另有親兵牽著馬等候,古越攬了白筱,翻身上馬,快馬加鞭一路急行,穿林過水,盡撿讓人不宜追蹤的道路穿回南朝界內,才鬆了口氣。
再看懷中白筱,仍安靜得如同貓兒一般,不吵不鬧,臉上也無脫離困境的喜悅,離莫言那園子越遠,她臉色越白,眼裡的焦慮越濃,但至始至終不曾再發一個音符,也不知她做和想法。
直到回到宮中,熙和軒門前,才見她眸子裡升起一抹希望。
白筱雙腳一沾地面,忙奔進門,將熙和軒裡裡外外尋了個遍,屋裡除了正在為他們佈置茶水的知秋,再無他人,眼裡的那點希望瞬間滅的火星渣滓都沒了,無力地在桌邊坐下,透過窗戶望著熙和軒院門。
古越看著她這幅模樣,心臟突然收了一下,原來這女人是有心的,走到她身邊,單手握了他的肩膀,拉了張板凳坐在她對面,凝視著她蒼白的小臉,「沒什麼想說的?」
白筱搖了搖頭,如今還有什麼可說的,只盼他能回來。
古越抿著薄唇,眸子深且深,盯著她看了良久,食指抬了她下巴。
白筱微微一驚,轉眸看向眼前與容華一般無二的面容。
古越鎖著她的眼,她的眼如同浸在水中的黑寶石,又黑又亮,「你喜歡他?」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白筱睜圓了眼,搖了搖頭。
「不喜歡,那你為何這麼擔心?」古越濃眉緊鎖,他從來不曾去留意女人,這時突然覺得女人當真是奇怪的動物,叫人看不懂。
白筱長長的呼出口氣,垂了眼簾,「我不想有人因我而死,其實我不過是……」她將唇一抿,將後面的話嚥了下去,她不過是一個遊魂,死了大不了去下面尋閻王的麻煩,而他們死了,這世間一切情誼都會化成雲煙,不知會給活著的人留下多少傷痛,「你不恨我?」她不會不知古越和容華之間的感情是何等不同一般。
古越挑眉一笑,放下她的下巴,「我恨你做什麼?」她不過是個可憐的女人,好在她對自己的身世所知不多,要不然,還不知她如何想法。
白筱慢慢睜大眼,看清眼前笑臉,又掰著他眼裡的神情看過,確實沒有恨意和傷痛,難道容華死了,他並不會傷心?「我害死了容華……」
古越奇怪的歪了歪頭,仔細的審視著她。「消息還未回來,哪知他生死?」
白筱又垂了眼眸,原來他還存著希望,如此甚好,說明容華還有可能生還。
剛透出口氣又聽他道:「再說,他當真死了,又如何?」
白筱再次驚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向他,難道他當真只當容華是個面首,對他並無真情?
古越輕舔了舔唇,笑了笑。道:「很多人怕死,可是我們在戰場上,每天不知會看到多少人死亡,看得多了,也就淡了,沒什麼可怕。如果他當真死了,我也活不長。他定然會在下面等我的。我尋個適合的人,把南朝這個攤子交出去,眼一閉,也就過去了,自然能見著他。」
他說完,心裡也是一顫,他居然會跟她說這些。
一席話說的白筱微張了嘴,愣看著他半天合不攏嘴,他對容華不是沒情,而是情深到此……深到將生死看得淡如青煙。
胸間洶湧翻滾,久久難平,愧意一波強似一波的壓來,如果不是她,他們二人在這人間該會如何的攜手叱吒風雲,做一對英雄伴侶。
古越將她這副模樣,勾唇一笑,捏了一下她的下巴,將她拉回神,「你也受了不少驚嚇,叫知秋打些水來,洗洗睡會兒。」
起身走向門口,撩起珠簾,又自回頭,「香巧……」他頓了頓,接著道:「你做的很好。」說完轉身徑直出去了。
白筱愣望著門口他消失的身影,他這話是反話,還是真話?該不是她收拾了香巧,香巧在他這兒告狀了。
他聲調比他離開前和藹了許多,並不像對她責備。
白筱泡在熱水中,一直繃緊的身體,瞬間放鬆,如同散架般的痛,騰騰熱氣熏得她陣陣暈眩,不覺中窩在浴桶中沉沉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感到有人將她抱起,想睜眼,眼皮卻重的怎麼也睜不開,只是含糊的囈語著喚了聲「容華?」
隱約聽見他輕嗯了一聲。
白筱輕嘆了口氣,又問道:「你在下面還好嗎?」
等了片刻聽不到回答,又嘆了口氣,「莫問,我真該聽你的,如果不回來,他也不至於……」
抱著她的雙臂,頓時一僵。
再之後她彷彿覺得自己被放到被縟之下,便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