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76章 愛撲人的女人
白筱這話說得大方又得體,兒女親事的確不能私自做主,她既然沒有像父母,婚姻大事便得由師傅做主,天經地義,既不得罪張德,又不答應他。
把目前搪塞過去,拖上一拖,等艾姑娘回來,她早走的沒了影,他找誰去?
「你師傅那兒,張某自當請媒人前去提親,不過在艾姑娘沒回來之前,我們可以交往交往,小竹姑娘也可以對張某有些瞭解,」張德有了紫蓮那一趟,怎麼能這麼輕易上當,親是要提,不過在這之前得先把生米煮成熟飯,艾姑娘自然不能再糊弄於他。
白筱只覺得後背一股嗖涼,這人根本是軟硬不吃,甚不好對付,又見他怕是縱慾過度,有些微黃的眼眸跳著火,火辣辣的視線在她身上滾動,心卡在了嗓子眼,整個人僵了下去,挪了步子往門口蹭。
剛一動,覺得肩頭一沉,被人握住,入眼是張德含慾的眼,頭皮一麻,再不顧與他講什麼道理,握了琴照著他的頭砸過去。
管家出現在門口,見屋門口這幅光景,側身,咳了聲,「老爺……」
張德眼見要得手,被他打斷,鬼火直冒,但這管家跟了他這麼多年,是個識時務的人,如果不是當真有重要事,見了這情景,斷然不會前來打岔,只得放開白筱的肩膀,背了手,黑著臉,道「什麼事。」
「老爺昨天下帖邀請前往絮花苑聽戲的容公子來了。」
容公子三個字讓白筱懸著的心,撲通一跳,四年了,對這三個字還是不能免疫,天下姓容的公子何其多,她就是聽不得。
張德愣了愣,「他在哪?」
「就在大門外。」管家不安的看了看白筱。
「糊塗,怎麼不請進來。」張德顧不上白筱,提了下襬,疾走,走出兩步又想起白筱,回轉身,對白筱道:「張某有貴客前來,先去招呼應酬應酬,小竹姑娘先在此小坐片刻。」說完不等白筱回答又出了門,朝著門外兩個護院招了招手,朝著白筱所在的廂房使了個眼色。那兩個護院會意,一左一右的杵在廂房門口。
張德覺得妥當了,才急匆匆的走向門口,走沒多遠聽緊跟在後面的管家喚道:「老爺您這衣裳。」低頭一看,才醒起,身上穿了一身清散的軟袍,這衣裳只能在居室裡穿穿,不得見客,皺了皺眉:「你趕快出去接著,引去大堂,我進去換件衣裳。」
白筱豎著耳朵聽著張德遠去了,長鬆了口氣,這姓容的公子還當真是她的救星,讓她避過這一難,調整了一下緊張的有些急促的呼吸往門邊蹭,此時不走,何時走。
剛邁出門,兩個粗壯的漢子一左一右的從門邊上閃出來,死死的堵在門口,「我們老爺吩咐,姑娘不能走這道門。」
白筱火冒三丈,這個張德根本就是個欺男霸女的惡霸,「你們老爺沒權扣押我,走開。」
護院何時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子,吞了口口水,「對不起了姑娘,我們只聽我們老爺的,你有什麼不滿的,一會兒等老爺回來,自個給他說。」
白筱暗地裡將他的祖宗也問候了一遍,等他回來,還說個屁,「讓開。」
那二人只顧著貪婪看著她的臉,堵在門口的身子卻是一動不動,「姑娘,你別費心思了,我們老爺不開口,就是打斷我們的腿也不敢讓你走。」
白筱又急又氣,還說那個姓容的是福星,福鬼的星。
她攥緊手,半仰著臉,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懶得在於他們廢話,當真是什麼主子,養出什麼奴才,打量著四周,另尋方式脫身。
正無計可施之際,一陣腳步伴著管家的聲音傳來,「容公子這邊請。」
白筱不知道這個容公子是什麼人,但既然昨天會拒絕張德,而今天投帖前來,張德還緊張成這般模樣,可見這位公子在張德面前是號人物。
不知此人能否助她脫離此處,雖然也擔心此人是從狼窩跳入虎穴,但此時已顧不得這麼多,突然對門口兩人驚叫道:「你們身後是什麼?」
那二人見她神色有異,頓時一驚,齊齊扭頭看去。
白筱乘這機會,使足了力氣,衝出廂房,一襲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闖入眼簾,雖然比記憶中那人高了許多,但她絕不會將他看做他人,她相信世間再也找不出第二個這幅形容的人。
依然是寬鬆的雪白長袍,幕離遮面,依然飄然卓然,淡淡的帶不起一絲凡塵,依然靜如遠山,雅如幽蘭,又冷清的如同雪中寒梅,就這麼看著他,鼻息間彷彿繞著淡淡梅香。
她呼吸一窒,在此時此地遇見他,說不出是何種滋味,難堪的恨不得撥開個地縫鑽進去。
發愣間,那兩個回頭什麼也沒看見的護院將她攔下,截斷了她的去路。
他打她身邊走過,只是微微側臉輕睨了她一眼,便轉開視線,隨著管家繼續前行,幕離掩去了他眼裡霎時間湧過的震驚。
她看著他筆挺的後影,才赫然想起此時放走了他,只怕今天就休想再出著張府,哪裡還顧得難堪不難堪,被不被他看輕,再說他不過是個面首,又憑什麼來看輕他,衝著他喊道:「容華……」
白衣公子停下,轉身,先看了看管家,才看向白筱,淡然道:「姑娘喚我?」
白筱喉嚨一哽,他不認得自己了,還是根本不是他?這樣也好,「自然是喚你,你是不是叫容華?」
管家見她直呼貴客的名字,即時喝止,「小竹姑娘,這是我們老爺的貴客,你瞎喚個什麼?」
白衣公子站在原地,抬手壓下管家,「在下的確姓容名華。」隔著幕離細細的打量著她,四年不見,除了那靈動的眼還是過去的模樣,而長相與四年前相差太大,現在這樣子竟與他腦海中的一個影子一般無二,當真神奇的緊,也詭異得緊。
隔著幕離,白筱仍能感覺到他懾人的目光,緊張的舔了舔唇,將唇咬了又咬,才道:「帶我離開這兒。」
管家動容,小心的偷瞥了身邊的那方幕離一眼,才呵斥著白筱,「你這小姑娘怎麼回事?不過是叫你來給我們九姨娘彈個曲,鬧什麼鬧,進屋去等著。」
容華輕睨了管家一眼,管家忙住了口,才又看向白筱,卻是無語。
管家見他並沒有什麼舉動,朝著看守白筱的護院使了個眼色,那二人上前來拉白筱。
白筱忙閃身避到容華一側,拽了他的衣袖,「他們哄我來給他們九姨娘彈曲,結果卻將我送來這兒,九姨娘沒來,卻來了張德……公子,救我……」
容華是何等聰明的一個人,聽她著半截話,已然明白是怎麼回事,看著她領口繡著的一朵白牡丹,道:「正巧,我正說一會兒要去絮花苑尋你,既然在這兒遇上,我也不用拍那一趟了。」
白筱見他肯出手相救,鼻子竟微微一酸,他倒不是全無人情的一個人,只不過有些奇怪他如何知道自己在絮花苑的。
管家一聽急了,道:「公子,這……」這個女人可是他們老爺死活想要的人。
容華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做不了主,我不為難你,我尋你老爺去。」轉頭又對白筱柔聲道:「過來。」
白筱鬆了口氣,忙推開堵在她面前的護院,奔向容華。
容華握了她沒抱著琴的那隻小手,聲音如三月陽光,暖了白筱冷涼的心。「走吧。」
白筱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垂下手,他的衣袖滑下,袖口輕磨著她的手背,絲絲的癢,手心帶著少許的粗糙,正如她第一次觸及他的手的感覺。
管家急得跳腳,又沒有辦法,狠狠瞪了那兩個護院,跟在了容華和白筱的後面。
剛到大門口,張德已搶著迎了出來,抱了手正要招呼,看見他身邊的白筱,愣了愣,瞥了眼跟在後面的管家,管家聳拉著頭不敢看他。
張德迷惑的向容華道:「公子,這是……」
容華不答,放開牽著白筱的手,對她道:「你不是要去給九姨娘彈曲麼?還不去。」
白筱心裡猛地一跳,臉色瞬間變白,不敢相信的看著他,他就這麼把她賣了?胸間燃起一小撮火「我……」
後面不去二字上沒出口,聽他淡然道:「快去快回,我在這兒等你。」
張德懵了,「容公子,你這是……」
管家忙湊到他耳邊一陣耳語,容華打量著屋中擺設,全當沒看見。
張德聽完,原來是小竹那丫頭跳出來攔下的救山虎,轉臉對容華笑道:「公子別等了,我那九姨娘愛曲如命,她這一彈,還不得一夜。」容華淺淺一笑,「無妨,她彈一夜,我等一夜。」
張德一嗤牙,變了臉,「公子,你這是為何?」沒聽說過容華貪戀女色啊,小竹再漂亮,都不該是他那道菜,既然不是他那道菜,何必強行出來為了戲班子的丫頭出頭。
容華側臉瞥了小臉蒼白的白筱一眼,「她是我們太子的人,幾年前走散了,這才遇見,我怎麼能不帶她回去,既然你與她有約在先也不能失信,所以讓她去為九姨娘助興之後,我們的事也該談完了,我也順便帶她回去。」
張德大驚失色,陪笑道:「內人聽曲有什麼重要的,既然是太子的人,我們怎麼敢要……」
容華也不再客套,「那這曲不唱了?」
「不唱了,不唱了。」雖然小竹他想要,但又怎麼敢得罪太子,反正小竹是絮花苑的人,也不在乎非要在今晚成事,等容華離開了,她還能飛的出他的手掌心?
「也好。」張府的下人奉上茶,容華也不坐,「我這就代太子傳兩句話,說完就走,不必張羅。」
張德腳底升起一股寒意,「不知太子有什麼吩咐?」
「一是,張公這兩年上繳的稅務有些不對,太子問張公是自己查了交上去,還是他派人來查?」
張德暗自一驚,「草民不明白太子的意思,草民一直奉公守法,這稅是每年按時交了的。」
容華輕笑出聲,「交是交了,但你交的不對數。」
張德臉色微變,「我這幾年買賣差些,但草民該交的,可是一分都沒少。」
「當真沒少?」容華暖如和風的聲音驀然轉冷。
張德打了個哆嗦,「你每年收絮花苑幾千兩的,甚至上萬兩的保護費,這怎麼說?」停了停,接著道:「你要麼不收,既然收了,就得如實上報。」
「這……」張德額頭滲出冷汗,「想必是帳房漏了,我就去查,儘快上報太子。」
容華冷笑,這麼大筆賬目會漏,他也不捅破,又道:「第二句話,太子要我問張公,你哥哥在朝中的官還要做不要。」
張德嚇得渾身一顫:「草民不解,草民的哥哥與草民有什麼關係?」
容華聲無波瀾,「你身為朝廷命官的家屬,卻藉著你哥哥的名號,胡作非為,欺男霸女,這作何解釋,既然你哥哥連你都治不好,還有什麼能力治理朝中大事,所以這官……」
張德本想喊冤,被他隔著幕離望來,彷彿一道寒光刺來,禁不住一抖,「草民再也不敢了。」要知道容華雖然不肯任官職,日日上朝,卻被古越賦予絕高的權利,而且許多重要事情,都是由他代傳代辦,所以他說是無官,卻勝有官。
「既然張公知道了,在下還有事在身,也該走了。」說完牽了白筱的小手,「走吧。」
白筱回頭瞪了張德一眼,依在容華身邊,隨他出了張府,坐上他的馬車,這車也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當下對眼前的人再無懷疑。
將琴置於一邊,等他放下車簾,便伸手去揭了他頭上的幕離。
容華將她的手捉住,「都快十五了,還和以前一般沒有規矩。」
白筱小嘴一扁,「原來你認得我,那剛才裝什麼蒜。」
容華不以為然的道:「除了你,誰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對我動手動腳,難道你想我當著張府中人的面,叫你公主不成?」
白筱頓時洩氣,「我現在哪裡還是什麼公主,你怎麼知道我在絮花苑?」
「你領頭繡著絮花苑的標記,凡是知道絮花苑的人,有幾個不識?」他睨了眼她領口的紋繡,這麼說也算不得說謊。
白筱看向自己衣領,原來如此,凡是在絮花苑做事的人,不管是紅牌戲子,還是跑堂的小廝,領口都繡著一朵白牡丹。
她雖然不喜歡那支白牡丹,但是這是戲班子裡的規矩,她要上臺奏琴,也只得在衣衫上繡了白牡丹。
車輪壓過一處小坑,突然一抖,她掛在項間的明珠抖出了衣領。
他視線落在那明珠上,順手拈起,「看來這東西,對你而言,當真寶貝得緊,居然還戴著。」據他所查,她可是沒錢賠人家牛,把自己抵給了人家的。
白筱眸色一沉,這珠子是鬼差的修行珠,的確掉不得,但當初她在意的不是這顆明珠,而是覆在明珠外面的那層,有他細心製作的細網,不過這話,她是不會說出口的。
看著眼前的那方幕離,想起他那雙眼,不知他現在長成什麼模樣了,和古越是否還是一模一樣。
視線落在胸前他正把玩那顆明珠的手,皮膚白皙的幾乎與白色的衣袖溶於一體,手指修長細緻,依然完美無瑕。
眼眸上抬,在眼前的幕離上吹了吹,幕離輕貼了他的面頰。
乘他微愣之際,突然撲到在他身上,將他壓住。
容華哪料到四年後她還敢如此放肆,身子一僵,欲將她推開,她卻反手一勾他的脖子,不容他推開,另一隻手飛快的揭了他頭上的幕離。
一眼望進他愕然含怒的眸子,掩了窗簾,門簾的車廂,本不十分光亮,這時越加暗了下去,讓著雙眸子更加深不可測,四年前這雙眼就讓人難以挪開視線,這時更攝人心魂。
她看他,他也看她,她四年前就很美,此時更美的出了他所能想到的樣子,這張絕秀的小臉卻沒有該有的小家碧玉的羞澀之態,一雙坦率的大眼如同沉浸在溪水之中,澄亮清澈,絲毫不避嫌,直勾勾的看著他,他從來不曾見過那家女孩像她這般無禮,四年前如此,現在還是如此。
車廂又是一顛,她只顧著看他,一沒留神,從他身上滾了下去,痛得哎呦一聲,在地上又是兩滾,身子撞開了車簾,半個身跌出車廂,忙雙手緊緊拽住車簾,好在車簾裝的結實,她才不至於跌下馬車。
兩腳未能站穩,身子一旋,望見車伕一臉驚愕的看著她,耳根子一燙,漲紅了臉,回頭瞪向已坐直身,面色淡然的容華叫道:「你見我跌倒,怎麼不拉我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