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電梯在十七樓停下,江定宇一臉倦容走出來。
正要拿出鑰匙開門,卻看見靠近樓梯間的地上有好幾根煙頭。
先是覺得怎麼有人那麼缺德,竟然就這樣隨手亂丟煙蒂,仔細一想,又覺得數量未免有點多,像是有人在那個地方待了很久。
難道有人來找我?
走過去一看,竟然是淩凱一直以來習慣抽的牌子。
江定宇愣在那裡。
是他嗎?在那樣不愉快的告白和拒絕之後,淩凱還願意來見他?甚至在他家門前等待?
不,不可能的。
淩凱對他只剩下噁心和討厭的感覺。
這八成是某個推銷人員或者突然造訪的朋友吧。
江定宇不想做無謂的猜測。 他不想給自己希望之後又被無情的打破。
隔天下班回來,江定宇仍然看見一地的煙頭。
在同樣的位置,是同樣的牌子。
推銷人員會連著兩天都來等人嗎?朋友的話可以打手機給他啊?有事找他而且一定要見到面的到底是誰……?
再隔天,依然是同樣的情景,同個牌子的煙頭散落在同樣的地方。
為瞭解開疑惑,第四天江定宇決定早點回家。
不同於前三天都加班到深夜,今天他不到五點就離開公司。他不確定對方會連續四天都來,他只是想碰碰運氣。
在等待大樓電梯下樓又上樓的過程中,他的心裡漸漸緊張起來。
對於淩凱,經過了這幾個月的時間,他心裡的感覺其實已經漸漸淡掉了。雖然他對淩凱曾經有過那麼深的喜歡,但是他也很清楚,感情常常是這樣的,單向沒有回報。他知道他沒辦法是淩凱對的人,所以那個晚上,他就已經逼自己替這段感情畫下句點。
隨著時間流逝,他唯一還想改變的,是和淩凱重新做回朋友。
能在短時間內有這樣心境上的轉換,大概有不少要歸功於那個霸道的男人吧。 即使不是做為男朋友,舒柏瀚強勢卻溫柔的存在,還是讓自己的傷口不知不覺地癒合了。
想到這裡,江定宇嘴角有了很淡的笑意。
「叮。」電梯到了十七樓。 電梯門緩緩打開,江定宇深呼吸之後,才踏出電梯。
往樓梯間的方向看去,什麼也沒有。 連地上也是空的。
……果然是我誤會了嗎?
江定宇心裡有些微的失落。
就算除去愛情,淩凱也一直是他重要的朋友,畢竟他們從大學認識到現在也有七年了。要是淩凱一輩子都不再和他來往,他也能理解,但要是淩凱真的來到自己家門前,願意開口和自己說話,就像個普通朋友那樣,他覺得這會是很好的消息。
可是,什麼也沒有。
江定宇嘆了一口氣,轉身進屋。
泡過舒服的熱水澡,江定宇的情緒依然有些低落。
他不知道那個人是誰,找他有什麼事,又為什麼今天沒來。他心裡有很多問題,可是不知道該問誰。
走回客廳,江定宇的視線看往門口的方向。
也許是因為我今天太早回來?也許他現在就站在門外?要不,再確認一次?
江定宇戰戰兢兢地打開門。
樓梯口那兒沒有人。可是,地上有煙頭。 其中一根,還冒著一縷很淡的煙。
江定宇馬上跑下樓,到十六樓時,剛好遇見舒柏瀚站在樓梯口,一手插在口袋,一手好像正往襯衫口袋摸什麼。
舒柏瀚一抬頭看見他,臉上竟然出現像是緊張的表情:「啊,你,你回來了?」
江定宇一心想確認淩凱到底是不是來過了,也沒能和舒柏瀚好好打招呼,開口就問:「柏瀚,你剛剛有沒有看見有人從樓上下來?」
「哈啊?」
「你有沒有看見一個男人從樓上走下來?那個,那個可能是淩凱!」
淩凱? ……住十三樓的那個混蛋?
「……沒有。」聽到江定宇如此著急的口氣,舒柏瀚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沒有?」怎麼會?難道是搭電梯下去了?
「好吧,謝謝你了。」江定宇說完轉身要繼續下樓。
「你要去找他?」舒柏瀚馬上捉住江定宇的手腕。 他不敢相信江定宇居然要主動去找那個混蛋。
「他……他連著四天都來我家門口等我,可能是有重要的事情,我想去問問他。」江定宇只要想到淩凱也許真的原諒他了,他就不想等到明天下班再說。
突然,舒柏瀚拉著江定宇轉身就往自己屋子裡走,江定宇試著要掙脫,卻完全敵不過舒柏瀚的手勁:「柏瀚,你怎麼了?有什麼事,我等一下來找你再說好嗎?現在,先讓我去……」
舒柏瀚一個轉頭,都還沒進到屋內就狠狠咬住了江定宇的唇。
好痛!
江定宇想推開,卻兩手都被舒柏瀚抓著,他看見舒柏瀚的臉上是帶著怒氣的表情。
之後,雖然江定宇極力反抗,卻還是被舒柏瀚往屋裡拖去。 一進到舒柏瀚的臥房,他就被大力推倒在床上,舒柏瀚隨後也壓了上來。
「等等,柏瀚!如果,如果是想做的話,你……你等我一下好不好?我去找下淩凱,馬上回來,真的!」江定宇心裡還掛念著淩凱的事。
「我想幹哪個床伴,還從來沒人敢讓我等過。」舒柏瀚冷冷丟下這句話。
「可是,這件事情很重要,淩凱他……他可能原諒我了!拜託,給我點時間……」江定宇還不放棄。
「沒可能。」舒柏瀚看都不看江定宇的臉。
「柏瀚……」
江定宇的話都還沒說完,嘴就對方用唇堵住了,舒柏瀚不想再從那張嘴裡聽見那個令他極端厭惡的名字。
江定宇開始感到害怕。
他沒看過舒柏瀚這一面,舒柏瀚的個性是自我了點,但是從來不曾如此無視他的意見。
舒柏瀚看見江定宇的表情,才咬著牙不悅地停住手上的動作:「……你不用擔心,我沒有強暴的癖好。你要是真不願意,現在可以離開,愛去哪去哪。」說完真的坐起身,像是要放江定宇離開。
江定宇不知道舒柏瀚到底怎麼了。雖然是擺著一張冷酷的臉,但是江定宇隱約能感覺到,他其實很煩躁,無法冷靜。
「怎樣?考慮好了嗎?」他沒有看著江定宇,而是看著門口的方向問。
不需要考慮。
如果你遇到不順心的事,如果你想要發洩,如果你需要有人陪,那麼,我就會在這裡,不需要考慮。
因為,在我最需要人陪的時候,是你陪著我。
江定宇把舒柏瀚的頭轉過來,吻了上去。
舒柏瀚先是定住了,接著,就像野獸一樣,把江定宇撲倒,啃咬,舔吻,糾纏。
江定宇雙腳被抬起,然後壓向自己,整個人以誇張的姿勢彎曲著。 很痛,但是他沒有吭一聲。
被以這樣的姿勢固定著,江定宇看不見舒柏瀚打算做什麼,直到一種濕軟的觸感碰上他的臀部,他才驚覺對方要做的事情。
「柏瀚!不……不行!不要這樣!那裡……很髒的……」江定宇扭著下半身想要躲開他。
「不會……你很香,很乾淨……」
舒柏瀚的舌頭就在那個部位模擬著性交的動作,不停進出著為他做潤滑。接著他用一隻手維持江定宇現在的姿勢,然後把自己的手指舔濕,試著放進江定宇的小穴,他的動作很粗魯,一下就放進兩根手指,江定宇痛得倒吸一口氣。
「定宇,定宇……」
舒柏瀚低聲叫著,動作卻好像是被什麼控制著,沒辦法慢下來。
江定宇有些擔心。
做為床伴和朋友,相處了那麼久,他其實並不太瞭解舒柏瀚,有時候他會覺得,舒柏瀚讓他看見的都是外表,是他刻意讓人看見的表像,要想再深入瞭解,大概就會踩到他的底線。而現在,舒柏瀚內心隱藏的一面正攤開在他面前,他卻完全讀不懂,看不清。
「不要分心……」舒柏瀚的陰莖已經抵在穴口。
江定宇緊張的抓住舒柏瀚的手臂,隨著他一點一點推進抓得越來越用力。完全進入以後,舒柏瀚扳開他的手指,然後,用寬大有力的手與他交握著。
沒有太多適應的時間,舒柏瀚就在他股間強烈抽插起來,每一下都用力的頂著他,頂得他感覺那裡像是裂開了。江定宇覺得痛,痛得臉色發白,但是他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喊出聲。江定宇不是很明白自己為什麼選擇這麼做,但是今天看到這樣的舒柏瀚,他想幫他。如果讓他好好發洩就是一個辦法,他會忍耐。
舒柏瀚的表情漸漸不再是生氣,現在看起來似乎是有些痛苦,江定宇只能猜測他興許是遇上了無力解決的難題,所以才這麼心煩意亂。他伸出手,想要撫平舒柏瀚緊皺的眉頭,一摸上去,舒柏瀚就像是嚇了一跳,停下來看著他。
「抱歉……我只是,只是想幫你放輕鬆……」
舒柏瀚深不見底的眼眸直盯著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四周一切好像都靜止了,江定宇甚至連呼吸都屏住。 然後,他聽見舒柏瀚很輕很輕地嘆了一口氣。
「我才抱歉。你嚇到了吧?」
舒柏瀚突然之間好像恢復了理智,他低下身舔著江定宇被咬破的嘴唇:「怎麼不出聲讓我知道我做得過分了?傻子,這樣把自己的唇咬著,上面也見血,下面也見血,會比較好嗎?」
江定宇搖搖頭。 他熟悉的舒柏瀚好像回來了。
「抱歉弄傷你了。我只是,有些心煩。」舒柏瀚沒有解釋原因,只是帶著歉意這麼說。
後來,舒柏瀚非常客氣壓抑地替自己和江定宇用手發洩,期間還不斷小心翼翼照顧著江定宇的感受,像是在彌補自己剛剛的過錯,結束後,還讓江定宇趴在床上給他擦身上藥。
江定宇想問他心煩的原因,卻不知道他們這樣的關係到底能不能開口。 他轉過頭,看著舒柏瀚坐在旁邊,從襯衫口袋裡掏出煙盒。
突然之間,他好像明白了什麼。 他伸手搶過那個煙盒,抽出一根煙仔細看著。
「柏瀚,是你嗎?」
「……」
「那個連續四天都來我家門口的人,不是淩凱,是你吧?」江定宇說到後來已經差不多確定了。
舒柏瀚低垂著眼,沒有看他,也沒有回答。
「剛剛為什麼不說?」
「剛剛……你的表情,很期待。期待那個人是他。你在等他,我要怎麼說出口,其實是我。」
「不是這樣的。因為那些煙頭,那是淩凱習慣抽的牌子,我才一直以為是他。如果知道是你在等,我也會馬上來找你的……」江定宇想解釋清楚。
「沒關係。我懂。」舒柏瀚打斷江定宇的解釋。
他不確定自己到底要以什麼身分,或者說,能以什麼身分去聽。更何況,聽到他最後說的那一句,其實舒柏瀚已經覺得夠了。
「那,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在找我?你有我的手機號碼啊,也可以留張字條給我,為什麼只是在門口等,然後就離開?」江定宇的心裡充滿疑惑,不懂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我有個東西,想給你,但是,不想先告訴你。」舒柏瀚有些欲言又止。
嗯? 是要給我驚喜的意思嗎?
「那,現在能給嗎?」
「……你想要嗎?」
「嗯,雖然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不過,我想要。可以給我嗎?」江定宇說得溫和真誠。
舒柏瀚看起來有些猶豫,好像是在做什麼重大的決定,又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最後終於把地上的西裝褲撿起來,手伸進口袋裡頭,再伸出來時,是握成一個拳頭的樣子。
「?」江定宇不明所以,卻還是伸出手掌要接。
拳頭在他手上停留了五秒鐘,然後才終於鬆開。
落在掌心的,是一串單支的鑰匙。
「這是?」
「……是鑰匙。」舒柏瀚竟然難得地像是在緊張。
「是……你家的嗎?」既然舒柏瀚不說明,江定宇只好自己猜。
「廢話。不然是你家的嗎?」舒柏瀚恢復平常強勢欺負人的口氣。
「那,為什麼?」為什麼給我你家的鑰匙?
「不為什麼。反正那種東西我多的是。」舒柏瀚沒發現自己說的話很沒道理。
這是代表,我可以踏進他的底線之內嗎?
江定宇的心情突然好了起來,覺得這是個比淩凱原諒他還要更好的消息。
「你怕我站在門口等你會累?我沒那麼傻,我會回家等。」
這小子,還拐著彎罵我?
「不要就還來。」舒柏瀚的口氣有些兇惡,邊說著還真的伸手要搶回去。
江定宇搖搖頭把手往背後藏,笑得挺開心:「我收下了。」說完像是想到什麼,也往自己褲子口袋裡找東西。
舒柏瀚莫名其妙看著他,只見江定宇也掏出一串鑰匙,然後拆下一支、一支、又一支。最後鑰匙圈裡剩下一支鑰匙,才被遞到舒柏瀚手上。
不用開口問了。
如果這時候這傻子還能想到要拿其他地方的鑰匙來耍他的話,那他肯定是不想下床了。
「這樣一來,你就不用站在樓梯口而是坐在我家沙發上殘害自己的肺,當你的肺黑到需要急救了,我也隨時可以闖進你家拯救你。」江定宇有些開玩笑說道。
舒柏瀚把鑰匙握在掌心,很緊很緊的握著。
那一瞬間,他真的有種被拯救的感覺。
這個晚上,有一些小誤會,一些小摩擦,但是最終,他們還是完成了交換儀式。
雖然他們都還沒發現,他們交換給彼此的,並不只是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