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血腥瑪麗（五）更像人類

　　出了大學校門，外面是一片老舊的小區，與學校隔著一條坑坑窪窪的狹窄馬路。

　　“幸福街，怎麼走？”辛萌問小佳。

　　小佳一臉茫然，“我也不知道啊……菲菲，你知不知道？”

　　菲菲理直氣壯的說，“你這本地人都不知道，我這外地人當然更不知道啊！”

　　兩個女孩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

　　“有沒有地圖可以查？”辛萌問，“如果你們宿舍裡有，現在還可以返回去拿。”

　　“對啊，地圖！”小佳興奮的猛拍菲菲的胳膊。

　　菲菲拿出手機，點開XX地圖，嘴裡嘀咕，“手機導航就好了嘛，還能查實時路況，完美避開堵車……都什麼年代了，還想看紙質地圖？真LOW！”

　　辛萌：“……”

　　游毅都忍不住悶笑出聲。

　　雖然說是要查地圖，但按照恐怖遊戲的套路，一般這個地址十有八九是查不到的，也就是幽靈街。

　　然而這次卻出乎意料，菲菲很快就查到了地址，還離學校不是很遠，穿過面前的這座老舊小區，再橫穿兩個街道就是幸福街了。

　　他們到達那裡的時候，街上一個人都沒有。

　　這很正常，畢竟是大半夜的，不會有人出來亂轉，但周圍的房間比老小區更加殘破髒亂，完全可以稱得上髒、亂、差。

　　“這尼瑪還幸福街！”菲菲抱著胳膊，嫌惡又小心的壓低腳後跟，生怕走路太快把地上的泥撩到褲腿上。“住這種破地方，能幸福的起來才怪！”

　　“菲菲……我覺得這裡不像有人住……”小佳不確定的說，“你看有的人家大門都沒關呢。”

　　兩個女孩面面相覷，都有點髮毛，“這要去的不會是……”

　　“鬼屋吧！”

　　結果被彼此嚇的夠嗆，差點走不動道了。

　　辛萌卻在找門牌號，這條街的確是幸福街，路口有路標指示，但所有住宅門前都沒有掛著門牌號，根本不知道哪家才是99號。

　　他們只能邊走邊看。

　　不過就如同小佳所說，這裡很多人家門戶大開，裡面空空如也，並沒有人住。

　　快走到街道盡頭的時候，游毅忽然示意眾人停下，他側耳聽了聽動靜，然後拉著辛萌走到右側的牆壁前。

　　辛萌靜下心，也支起耳朵。

　　“沙、沙、沙……”

　　一陣隱約的聲音響起，似乎是有人正在一牆之隔的院子裡挖土。

　　沒過一會兒，那聲音就消失了，有鐵鍬重重戳在地上的聲音，還有沉重的腳步聲，越走越遠，最後進了屋裡，伴隨著“咔噠”一聲，門關上了。

　　辛萌很好奇，想要看看情況，但圍牆有點高，他讓游毅將他抱起來，他扒著牆頭往裡看，發現院子中間的土有被翻動過的痕跡，鐵鍬還杵在地上。

　　這是什麼人？為什麼大半夜的不睡覺，在院子裡挖土？

　　他正想著，游毅把他放了下來，給他指了一下前面不遠處的牆面，那裡有個破破爛爛的門牌號，四個角上有三顆釘子都掉了，只剩下一顆還頑強支撐。

　　藍色的底板被灰塵和污泥覆蓋，隱約能看到下面好像寫著數字。

　　辛萌拿手指在上面扣了扣，露出了號碼——99。

　　“就是這家！”菲菲叫道，“竟然真的有人住！”

　　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變成了驚悚，小佳嚇的趕緊摀住她的嘴，“你小點聲！”

　　辛萌看了看圍牆，和游毅對視一眼，在他的幫助下翻過牆頭，悄無聲息跳進了院子裡，而游毅也身手俐落的緊隨其後，兩個女孩子沒辦法過去，只能手拉手，在外面焦急的等待。

　　這院子並不大，不過十來坪，東南角有一棵人腰粗的柳樹，如今樹皮皸裂，葉子掉光，只剩下乾巴巴的細長柳枝垂著，隨著風一晃一晃，月光灑下，地上的影子如同鬼怪的觸手映在地上，張牙舞爪，十分詭異。

　　在重重“觸手”的包圍中，能透過縫隙隱約看到翻新的土壤，剛才那人應該是在這裡挖土。

　　挖土的工具呢？

　　辛萌環視了一下空蕩蕩的院子，在靠近房屋的正面那處發現了一把鐵鍬。

　　鐵鍬前端的鐵鏟已經有一半沒入了緊實的土地，可見那人的力氣到底有多大。

　　游毅走過去，看了一眼黑洞洞的窗戶，然後把鐵鍬拔了出來，又看了一眼窗戶，轉身去柳樹下，開始挖起土來。

　　他在看什麼？

　　辛萌有點好奇，也跟著看了一眼窗戶，但裡面太黑了，一點光線也沒有，什麼也看不見。

　　他又去看游毅，游毅動作既輕又快，不過片刻，土壤之下所掩埋的東西，就暴露在兩人面前。

　　一具屍體。

　　死者是一位女性，年紀不大，渾身赤裸，四肢扭曲著，呈現不可思議的角度，手指腳趾被整齊切斷，蒼白的臉孔和凌亂的黑髮上沾滿了黑色的粘稠液體，散發出陣陣腥臭，但還沒有屍斑，應該是剛死沒多久。

　　這屋子的主人剛才是在埋屍！

　　辛萌驚了一下，黑暗寂靜的院子裡，就這麼出現了一具死狀悽慘的女屍，那女屍死不瞑目的青白雙眼，似乎正和他對視！

　　他忍不住退後了一步，雖然並不能說如何害怕，但還是有點髮毛，目光忍不住錯開，向周圍飄去，掃過窗戶時，卻又被玻璃上印著的一張扭曲的臉孔嚇的差點蹦起來！

　　是那個男人，是屋主！

　　他不知何時被驚動，竟來到窗戶旁，默默的看著他們！

　　緊貼在玻璃上的臉孔被擠壓的變形，睜大的雙眼中滿是意味不明的神色，簡直比土裡埋的女屍還可怕！

　　辛萌本能的正要拿起鐵鍬防衛，玻璃上的男人卻彷彿受到了比他還嚴重的驚嚇，竟是猛的跳起來，驚恐的往屋裡躲了進去！

　　黑暗再次降臨，窗戶裡又是黑漆漆的一片，眼看過去，什麼也看不見。

　　兩人等了一會兒，屋裡人卻再也沒有出現，也沒有動靜，更沒有如辛萌所想衝出來殺人滅口。

　　“這是怎麼回事？”辛萌小聲問男友。

　　“他怕我們。”游毅卻十分淡定的回答他，似乎對這種情況並不意外，“他不會和我們正面起衝突，當然也不會見我們，先走吧。”

　　“這屍體怎麼辦？”辛萌看著那具女屍，有點為難。

　　游毅從兜裡掏出一個手機，對準屍體的臉，“咔嚓”拍了張照片。

　　辛萌：“……為什麼你會有手機！”

　　他怎麼沒有！

　　聽見他吐槽，游毅二話沒說，就把手機塞到了他的手裡，“你想要，就有。”

　　辛萌以為這又是他偶爾會猝不及防冒出來的情話，臉有點發燒，趕緊把手機又給了他，“我拿手機沒用，還是你拿著吧。”

　　游毅深深看了他一眼，倒沒有推辭，接過手機，卻跟他報了一串號碼，“手機號。”

　　“哦。”辛萌有一搭無一搭的點點頭，也沒太上心，不明白游毅為什麼要跟他說手機號，一個是兩人總在一起，用不著打電話，二來想打著玩兒他也沒手機。

　　游毅又把坑填上，女屍慘白的臉孔消失在泥土下，彷彿從未出現過。

　　見辛萌用帶著點同情的目光看著那裡，游毅卻說：“一串數據而已。”

　　他這麼一說，辛萌頓時瞭然，眉頭一展。

　　一串數據，也就是說，這具屍體從未有過自我意識，並不是好好的NPC被一次一次的殺死，而是從一出生，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就如同量產的充氣娃娃，沒有靈魂，不會疼，也不會痛苦。

　　他想到這裡，就沒什麼感覺了，轉身就要翻牆出去，但是游毅卻沒有跟上，他奇怪的扭頭一看，就見游毅正挑眉看著他，似乎在想什麼事。

　　“怎麼了？”他眨眨眼。

　　游毅笑著搖搖頭，“以前你不會想這麼多。”

　　以前？

　　辛萌腳步踟躕了，游毅的語氣太平靜，他沒辦法判斷對方這句話所包含的是什麼態度，他改變了，對方是贊同，還是反對？

　　其實他不太關心自己以前是什麼樣，現在又是什麼樣，但他在乎男朋友的態度，他和以前的自己是情侶，那是不是說明他喜歡以前的自己？

　　愛情讓人患得患失。

　　就算辛萌心志還算堅定，但在失去重要記憶的情況下，也忍不住有點糾結。

　　厚重雲層飄來，遮住了月亮，光輝被切斷，一切都陷入黑暗之中，連風聲都消失，小院內伸手不見五指，陷入一片寂靜。

　　然而游毅卻彷彿能穿透這層層黑暗，看到辛萌的內心，他難得放柔了聲音說：“更像我的‘同伴’了。”

　　辛萌心中一鬆。

　　他懂得游毅的意思，自己……更像個人類了。

　　沒有這麼說，而是用“同伴”代替，是避勉強調兩人物種不同產生距離感，也為了讓他們更加親密，這是游毅隱藏極深的一種溫柔和體貼。

　　在這一刻，辛萌完全體會到了。

　　月亮從雲層中掙脫，月光再次灑滿大地，游毅走過去拉起辛萌的手，帶著他走到了小院的正門，直接打開內鎖，理直氣壯的走出去。

　　辛萌看著前面游毅寬闊的背，忍不住勾了勾手指，搔了下對方的掌心。

　　游毅一回頭，看見辛萌對他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梨窩卻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