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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另一半(單行本)》第6章
。第五章。

  週三晚間她就後悔了。

  下了班之後,沈曼曦在公司的女廁裡換上跑趴用的小禮服。

  基本上,小禮服的組成就是幾片薄薄的布料而已,穿上去並沒有讓她覺得自己添了幾分性感,反倒是縮在大衣裡打寒顫,她現在只想快快跳上計程車,然後到Party的會場喝一杯烈酒暖身。

  在公司一樓門口等呀等的,等不到計程車來,她等得不耐煩了,加上她現在身上的衣服實在不怎麼平常,不想讓熟識的同事多問、猜測、說嘴,於是決定繞到公司後門去碰碰運氣。

  穿過一條窄窄的防火巷,卻在窄巷的盡頭被一抹竄出來的黑影給嚇到。

  「啊!」

  當時天色已經暗下,以為是遇上什麼變態,她嚇得本能尖叫,差點兒拔腿就跑,直到對方開口發出了聲音——

  「噓!是我!」

  咦?這聲音不就是……

  「你……林書逸?!」她錯愕,沒料到會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撞見這個她曾經恨極一時的男人。

  對方在她回過神來之前,激動地抓住了她的手,「曼曦!你為什麼一直不肯接我電話?」

  被這一抓,她驟然清醒。「先提出分手的人是誰?你還好意思問我這種問題?」

  連她自己也訝異,只不過是短短幾天的時間,她對他的愛慕之情已經完全消失殆盡,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厭惡。

  「我一直想找你,為什麼故意不接電話?」

  她瞪了他一眼,伸手推開對方高大的身軀,錯身走出窄巷外,道:「現在我們已經沒有必要偷偷見面了,有事的話請你利用公司的分機。」

  「曼曦!」他拉住了她的手腕,「你就不能聽我說幾句話嗎?」

  「恭喜副總,聽說要結婚了是不是?」她擠出了一抹假笑,道:「現在請你放手,我在趕時間。」

  「趕時間?趕什麼時間?」林書逸皺了眉,瞥見她風衣底下那件稍嫌曝露的性感禮服,他的表情先是震驚,而後羞惱,「你已經有了別的男人?你這麼快就已經有了新的男人?!」

  她嗤了聲,「你都有未婚妻了,我有新男人又怎麼樣?」

  「你——」

  「最沒資格抱怨的人就是你吧,林副總。」她狠狠瞪了男人一眼。

  「曼曦……」他的語氣軟了下來,「你明知道我有苦衷,可是你知道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還是你,你就不能——」

  「停。」她制止了對方繼續往下說,「這種虛偽噁心的話,你就留著說給老董的女兒聽吧。搞不好你多講個幾句,可以讓你快一點爬上總經理的位置,你說是不是?」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尖銳了?」林書逸激動地抓住她的雙手,「尾牙是什麼場合,我能不作戲嗎?」

  「作戲?」沈曼曦忍不住翻了白眼,冷冷一笑,道:「你當我是沒有大腦的花瓶,男女之間是不是作戲,我還看不出來嗎?」

  「曼曦,你聽我說,拜託你回來我身邊,好嗎?」他眉宇間的情緒,彷彿既深情也痛苦,「那真的只是作戲而已,我不能不給老董面子啊……你想想看,我如果娶了老董的女兒,繼承了她爸手下的三家公司,以後要錢要地位都有,還怕包養不起你嗎?」

  沈曼曦聽了,不可置信地望著他。這傢伙怎麼可以厚顏無恥到這般境界?她真是瞎了狗眼才愛他……不,她早就不愛他了,她更不想承認自己愛過這種人。

  她用力抽回自己被捉疼的手臂。「請你以後別再這樣子糾纏我,再見。」撂下一句話,她轉身就要離開。

  「你不答應,我就不准你走!」林書逸伸手一抓,扯住了她手肘上的香奈兒包包,粗魯地將她拽了回來。

  兩個人就這麼在那兒拉拉扯扯了一陣子。

  「林書逸!你放開,再這樣子我要報警了哦!」

  「哦?」他嘴角一撇,不以為然,「報警是吧?好啊,等我們兩個人的關係浮上檯面之後,你覺得以你的形象和名聲,公司裡的人會相信誰的說法?」

  他竟敢威脅她?!沈曼曦咬牙切齒,緊握雙拳,這口氣她實在是吞不下。

  「好,林書逸,你有種。我倒想看看事情鬧大了之後,老董還敢不敢把女兒嫁給你……不然我幫你好了,老董應該還在辦公室吧?我這就打電話進公司找他,看看你明天拿什麼去跟他解釋。」邊說著,她拿出手機作勢就要打電話。

  「你想做什麼?我警告你別做傻事。」

  「你不是很帶種嗎?怎麼,怕啦?」她冷哼了聲,動作沒有停下。

  林書逸試圖搶下她的行動電話,她卻不從,左閃右躲,直到他被逼急了,右手高高舉起——

  天,他竟想動手揍她?!

  她本能縮起肩膀緊緊閉眼,等著那巴掌落下。

  下一秒,她聽見了掌摑的清脆,以及什麼東西飛出去的聲響,可卻沒感受到被人毆打的疼痛。

  須臾,她小心翼翼地睜開雙目,眼前是個高大寬實的背影……她瞠目震驚的發現,那一巴掌竟是打在別人身上。

  「……丁柏鑫?!」

  居然是他!她瞪大了眼,臉上滿滿的困惑,他到底打哪兒冒出來的?不、不對,那不是現在的重點。

  「唔……你沒事吧?你有沒有怎麼樣?有沒有受傷?」她趕緊上前查看了他發紅的臉頰。

  原來剛才那奇妙而細微的聲響,是因為他的眼鏡飛出去摔在地上。

  林書逸同樣被這突然冒出的男人嚇了一大跳,他杵在原地,怔楞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眼裡滿是驚慌失措。

  他根本沒料到這時間還有人會經過這裡,當然也沒想過自己衝動揮出去的這巴掌會落在陌生人的身上,被認出來的話很不妙,更別說萬一鬧上警察局了該怎麼辦。

  想到這裡,林書逸立刻轉身東遮西掩地逃開了,像是做了壞事被狗仔逮到的公眾人物那樣。

  沈曼曦根本不在乎他的去留。「丁柏鑫?你暈了嗎?怎麼不說話?你說點話呀!」她的注意力全在這男人身上,先前被糾纏的厭惡情緒幾乎一掃而空,「怎麼了?該不會是腦震盪吧?會不會想吐?會不會想睡覺?要不要到急診室去看一下?」她近乎歇斯底里地碎唸個不停。

  「你也太誇張了……怎麼可能腦震盪。」他終於受不了地出聲制止。

  「嗄?」她打住,「可、可是,我聽見那一巴掌很響亮……」

  「沒事,他力道沒那麼大。」他毫不在乎,倒是瞇著眼睛左顧右盼,「與其擔心我的大腦,你不如先幫我找找眼鏡。」

  聽了,她呆了幾秒,隨即回過神來,「啊,好,我知道了,眼鏡是吧,我這就馬上幫你——」

  啪嚓。

  話才說一半,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響傳出,就來自她的鞋跟底下。

  Shit,完蛋了!

  兩人像是瞭然於心地對望了眼。她想,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大概就是在形容這種心情吧?原本就已經不得他的好感了,此刻更是雪上加霜……

  「對不起,」她哭喪著一張臉,立刻低頭道歉,「我會賠你一副新的……」

  「不用了。」他歎氣。

  「不行,怎麼可以不用?」她蹲下身,拾起那副碎了半邊的細框眼鏡,滿是內疚地遞還給他,「我都還沒謝謝你剛才挺身幫我,就把你的眼鏡給搞壞了……咦?對了,你怎麼會在這?」

  「我車就停在旁邊的巷子裡。」他將眼鏡接過手,閉上左眼透過鏡片評估了幾秒,道:「嗯……應該還可以讓我平安開車回家。」

  一聽,沈曼曦楞住。他在胡說什麼?難道他要戴著那副破裂的眼鏡開車回家?

  「你近視幾度?」

  「八百。」

  「哇咧……」那他沒了眼鏡豈不跟瞎子一樣了?!她搖搖頭,「不行、不行,這樣太危險了。不然車資我來出,你搭計程車回家……等等,這樣也不對,你明天怎麼來上班?啊,那這樣好了,我陪你到附近的眼鏡行買個日拋隱形眼鏡先頂著用,好不好?這樣你明天就可以先——」

  「可以先停一下嗎?」這女人真不愧是行銷部的奇才,說起話來滔滔不絕、全無縫隙。

  「啊?」

  「我不喜歡戴隱形眼鏡。」

  「呃……」

  「還有,我在公司裡有放一副備用的眼鏡,你不用賠我什麼。」

  原來有備用的呀?!「那你幹嘛說要戴這支碎掉的眼鏡開車?」

  丁柏鑫沉默了,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怎麼了嗎?」

  「短時間內我可能會找不到。」

  「什麼?」她還真的沒聽懂。

  「我說我可能找不到那副眼鏡在哪裡。」

  「不是放在辦公室裡?」

  「是。」

  「那為什麼找不到?」

  「找起來有點吃力,尤其是沒戴眼鏡的話。」

  「怎麼會?」了不起就是抽屜或置物櫃,她才不信會有多難找,「那我來幫你找吧。」

  她想也沒想地自告奮勇,壓根兒忘了約好的Party,心裡還因為可以當他的眼睛而暗暗雀躍。

  結果沈曼曦錯了,問題根本不在於視力。

  丁柏鑫的辦公桌位在十二樓的某個角落,而他的座位旁正好有間小小的會議室——她一直以為那是會議室。

  然而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原來那小小的空間不是用來開會用的,而是技術部的專屬儲藏間。

  在他將門板打開的那一剎那……坦白說,她不想表現得失禮,可是她真的被嚇到了,那兒有層層堆迭的紙箱、塵封的機具,還有幾件公司早期所開發的產品。

  「……你說你的眼鏡在這兒?」

  「應該是。」

  「為什麼你的眼鏡會放在這種地方?」她不懂呀!

  「上次技術部從十一樓搬到十二樓的時候,大概被我一起收進紙箱裡了。」

  她無話可說了。

  「那就開始找吧。」他不愛閒聊,寧可動手做事也不想開口說話,「我從這一迭紙箱開始找,你就幫我翻翻旁邊那些小的吧。」

  說罷,他從最上方搬下一個大紙箱,撕開上方的膠帶。

  「你們居然連拆都還沒拆過……」

  「你說什麼?」

  「沒事。」

  她蹲了下來,從腳邊的紙箱子開始著手,偶爾雙腳蹲得發酸時,她會起來踢踢腳、動動腿,再繼續蹲下去翻找。

  丁柏鑫看她蹲蹲站站的,這才意識到她腳下踩的是近十公分高的細高跟鞋,穿著那樣的鞋子,久蹲的痛苦並不難想像。

  他想了想,開口對她說:「不然你先回去吧,我自己來就行了,反正我不趕時間。」

  她搖搖頭,笑著說沒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

  他不明白她的堅持究竟是為了哪一樁,是天生熱心助人?是自責踩壞了他的眼鏡?還是為了答謝他出手制止了男人的糾纏?

  ……算了,那不重要。

  不管是為了哪個原因,所謂的動機永遠只會存在當事人的腦袋裡,真真假假,誰又能確定?

  思緒至此,他輕吁了口氣,起身離開了儲藏室。

  他一聲不響地突然走出去,沈曼曦先是一臉莫名、滿頭霧水……不過仔細想想好像也沒什麼?反正對她來說,技術部的男人一直都是莫名其妙的物種,只是他的症狀特別嚴重而己。

  大概是去了洗手間吧?她如此猜測,便又低下頭繼續翻著眼前這個充滿驚奇的紙箱子。

  裡頭有指甲剪、有過期的泡麵、有筆記本、有彩色紙……彩色紙?這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技術部?她繼續往下挖掘。

  然後是折迭傘、奇怪的公仔、太陽能計算機、白板筆、廠商的名片、兩年前的商業週刊、女性局部除毛折價券、製圖用的圓規尺……

  等等,除毛券?為什麼連除毛券都有?她皺眉,這太詭異了吧!

  「喏,給你。」

  他無聲無息地冒出。

  「哇呀!」她嚇了一跳,甚至尖叫出聲。

  「……你的反應真大。」

  「你、你走路都沒聲音的嗎?」她撫著胸口。

  「走路要有什麼聲音?」

  「像是沙沙沙或是咚咚咚的啊……」

  「你確定那是走路的聲音?」他搖搖頭,低哼了聲,順勢將手上的物品遞給她,道:「拿去吧,腳比較不會痛。」

  「嗄?」她一看,是張小小的折凳,是捨不得她腳疼嗎?「你……是特地去找來給我坐的?」

  天哪,她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看見這個折凳居然比收到COACH包包還感動?

  「廢話,不然給你拿去砸人?」

  粉紅色的背景頓時碎裂。

  她悶悶地將折凳接過手,一屁股坐下,咕噥道:「真是的,一點幽默感都沒有,問一下又不會死……」

  他卻完全沒有搭理她的意思,回到了原本的崗位,繼續翻找那支幾乎都快被他給遺忘的眼鏡。

  沈曼曦覺得自己好像又撞上了冰山,面對他,總會讓她覺得自己其實是空有衝勁卻沒大腦的笨蛋,像是小時候在台上說了不好笑的笑話,台下的小朋友們全都冷著一雙眼睛看著她……

  小小的儲藏室安安靜靜,只有空調傳來隱隱約約的低鳴。

  「剛才那個人……」丁柏鑫突然打破了這片死寂。

  「嗯?」她回過神來,看了他一眼。

  「剛才跟你吵架的那個人……是林副總沒錯吧?」不知怎麼的,他突然覺得有些難為情,他從來沒有探過別人隱私的經驗。

  「對啊……」她心虛地應聲。其實她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他追問下去呢,還是希望他就此打住。

  「你跟他是怎麼了?」他想起了尾牙那天晚上,她憔悴落淚,卑微地哭喊著要見他的事。

  沈曼曦靜了靜,事到如今,瞞著秘密又是為了誰?於是,她坦然道:「我和他交往過一陣子。」

  丁柏鑫的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雖然心裡早就有了這樣的答案,可是能夠聽她親口說出,而且是在意識清醒的狀態下向他坦白這一切,無來由地,他的舌根像是含了一口蜜糖,甜味緩緩滑入了喉頭裡。

  她見他面無表情,不禁感到困惑,可是也不好問他「為什麼你好像不太意外」。

  是因為他根本不在乎嗎?還是他早已從哪裡看出了蛛絲馬跡?不知道,她搞不懂他。這男人似乎永遠都是那麼冷靜、那麼沉穩,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突然,她想起了男人主動約她吃麵的那一天,有沒有可能,他其實不是臨時起意開口邀她,而是早有計劃?

  「那個,我問你哦……」這次無關尊嚴了,而是她真的想弄明白,「那天吃麵的時候,你真的是因為評估過後才那樣拒絕我?」

  丁柏鑫沉默了幾秒。「不是。」

  「那到底是為什麼?我不符合你的標準嗎?」他該不會喜歡那種聰明絕頂、打扮既中性又隨興的女人吧?

  「也不是。」他笑了笑,低頭繼續在箱子裡翻找,「我的確是評估過,但我評估的是有沒有辦法改變這件事。」

  「蛤?」

  「你說你想改變。不管是想改變你自己的生活也好、想改變感情的型態也罷,最大的變數應該是你自己。你該從你自身開始改變,怎麼會以為換換男人的類型就能解決?說穿了,那樣做也只是拖一個無辜的人下水而已。」

  拖一個人下水?她錯愕,連忙辯道:「我沒那樣想……」

  「你想過嗎?三個月後、六個月後,也許哪一天,你突然覺得還是原本的生活適合你,那麼,這段被你臨時喊卡的感情怎麼善後?」

  她的確沒想這麼多,所以她啞口無言,反駁不了。雖說感情的世界裡本來就沒有一個絕對的保證,可是經他這麼一說,自己好像成了只求自己舒適的自私鬼。

  氣氛又冷了下來,兩人低頭默默翻著各自手邊的紙箱,直到她從紙箱子裡摸出了一支黑色粗框眼鏡。

  「啊!」她驚呼,臉上陰霾一掃而去,興奮地向他秀出戰利品,「你看,我找到了!是這個對不對?」

  「對,就是它。」他接過手,吹了吹上面的灰塵後戴上。

  「唉唷?你戴這副很好看耶,為什麼後來改戴另一副了?」這是實話,不是虛華的讚美,「是度數不夠嗎?」

  「不是,是因為我被客戶嫌棄過。」

  「啊?騙人。」這客戶住海邊嗎?連眼鏡也要管。

  「是真的。」他苦笑了下,道:「戴這眼鏡讓我看起來太像剛畢業的學生,有些客戶會覺得我不可靠,所以經理叫我去配一副看起來穩重一點的眼鏡。」

  「……」她還真是開了眼界。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瞧了眼來電顯示,是唐璦琳。

  「喂?」她接起。

  「女人,你是跑錯場子了嗎?都九點半了你還不來啊?!」

  呃,她完全忘了跑趴這件事。

  「我——」她不自覺地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對著電話彼端的人道:「呃……那個……我臨時有事,沒辦法過去了。」

  丁柏鑫聽了卻對她擺擺手,像是在說「你就去吧,別管我」。

  他這才察覺,眼前這女人的大衣底下穿的是一件合身性感的小禮服,充滿女性魅力的曲線若隱若現的,他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把視線擺在哪。

  剛才的冷靜與自若完全只是因為少了眼鏡,世界一片霧濛濛,他哪裡知道她大衣底下穿了什麼。

  結束了通話,沈曼曦將手機收回大衣的口袋裡。

  「咳,」他驟然回神,別過頭去強作淡定道:「有約會的話就快去吧,這裡我來收拾就好。」

  「我不想去。」

  「不是約好了?」

  「沒有,只是別人的生日趴而已,少了我一個不會怎麼樣。」

  「但你確實是跟你朋友約好了,不是嗎?」

  他的堅持令她不解,可她又想,也許他是個非常重視信用的男人,她爽約的行為是否令他感到厭惡與不齒?

  「……好吧。」她輕歎了口氣,卻像是在做垂死的掙扎,「我真的不用留下來幫你收拾這些東西?」

  「不用,我自己來就行了。」

  「哦。那我走了哦?」

  「嗯。」他甚至沒有抬頭目送。

  她難掩內心那股巨大的失落感,直至離開技術部門的辦公室為止,她遲遲等不到任何一句開口留她的話語。

  這是人生第一次,沈曼曦跑趴跑得這麼不情願。

  她忍不住暗想,如果唐璦琳沒打那通電話來,她是不是還能賴在那兒跟他多聊個幾句話?

  沒想到她竟然會為了這種事情而感到惋惜……

  她攔了輛計程車,毫無幹勁地癱在後座,看著車窗外頭的街景如跑馬燈般地一幕幕閃過,她猛地想起了他的聲音。

  『你該從你自身開始改變,怎麼會以為換換男人的類型就能解決?』

  從自身開始改變嗎?

  「司機大哥。」

  「嘿?」

  「前面紅綠燈麻煩回轉一下。」

  這回她重新報了個地址給運將,而那個地址,是回家的方向。

  丁柏鑫不是聖人,也不是鐵石心腸。

  只是他認為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是建立在錯誤的出發點上,不管是對他而言,或是從沈曼曦的立場來看。

  也許她因為被林書逸傷害了,不管是衝動也好,還是意圖報復也罷,總之,他只是一枚棋子,一枚讓她用來逃避挫折與痛苦的棋子。

  而這枚棋子似乎也不是非他不可。

  在他眼裡,沈曼曦就像是一隻受了傷而墜落的金絲雀,她需要的只是短暫的溫柔與避風港,一旦痊癒了之後,她會毫不猶豫地飛回枝頭上。

  可是,反觀自己,他又何嘗不是半斤八兩?他又怎麼能保證自己的動機絕對無私?

  收拾了一室凌亂,他的心裡仍是飄忽浮躁,於是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心想把兩天前完成的某個系統功能給改良、優化一下也好,程式碼的世界向來有助他集中精神,排解情緒上的紛亂。

  不料他檔案才剛打開,手機震動了,他看了眼來電畫面,左胸口裡像是不受意識控制似地緊抽了下。

  是李湘羽。

  有那麼一時半刻間,他猶豫著是否應該假裝沒看見,可這幼稚的想法僅僅三秒便被他給排除了。

  他猜想或許她是有什麼正經事吧,畢竟將近十年的感情不是說斷就能立刻斷得乾乾淨淨……嗯,至少物質上的糾葛比想像中還要來得複雜許多。

  「喂?」他接聽電話,口氣平淡。

  「是我,湘羽。」

  「嗯。」

  「你有空嗎?」

  他有空嗎?丁柏鑫看著螢幕畫面,雖然眼前的不是必要性的工作,可他也不想為了無關緊要的事情而擱下。

  於是他很坦白答了,「看狀況。」

  彼端楞了下,「看狀況是什麼意思?」

  「你先說你有什麼事吧。」

  「其實也不是很重要的事……」對方支吾了幾秒,才道:「我最近這幾天在大掃除,整理出了一些你留在這裡的東西,我都幫你打包好了,現在方便拿過去給你嗎?」

  「現在?」他皺眉,不自覺看了眼時間,已經九點多了。他考慮了幾秒,最後還是拒絕,「太晚了,可能不太方便,你找天放假再過來,或是你想用寄的也無所謂,快遞費我付。」

  電話另一端的人兒沉默了半晌,「……你以為我會計較那一點快遞費?」

  「說要算得乾乾淨淨的人不是你嗎?」

  「那只是氣話。」

  丁柏鑫聽了覺得難以置信,他無奈地閉了眼,捏著眉宇道:「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該生氣的人是我吧?」

  「哦?你也知道你該生氣?」

  事實上,整個分手過程他一直是冷靜的,冷靜到幾乎可以說是冷漠,而這正是李湘羽忿忿不平之處。

  但是,丁柏鑫不懂,遭人背叛的是他,她忿忿不平什麼?反正也無所謂了,他不想再花腦力去思考那種沒有正解的事情。

  「我現在沒空跟你談這些。」

  「是呀、是呀,你永遠都沒空跟我談這些。從以前你就是這樣,每一次都說你正在忙,每一次都說你手邊的工作很重要、沒辦法分心,搞得好像我一直是無理取鬧的那個人……」

  「湘羽,」他忍不住出言插話,「你現在說這些,到底是希望我怎麼回答?還是你只是想告訴我,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李湘羽靜了下來,他卻在話筒裡聽見她沉沉的歎息。

  「算了,你說的對,現在說這些的確沒什麼意義。」她自嘲地笑了,道:「禮拜六、日你應該在家吧?」

  「嗯,應該。」

  「我過去之前會再Call你確認。」說完,沒有晚安、沒有道別,沒有明確的約定,李湘羽掛了電話。

  宛如被一場午後雷陣雨給狠狠淋透,丁柏鑫盯著手機看了一會兒,不自覺地輕吁了一口氣。雖然受創的心情早已平復得差不多,可是每每想來還是不免感到震驚。

  李湘羽和他是大學時代就開始交往了,由於理科女孩子少,李湘羽在繫上也算是個眾人追求的對象,可是,偏偏這個女孩子選擇了他。

  他甚至不知道他倆是怎麼在一起的,只記得有一次她向他借了筆記,事後歸還時,她讚美他的筆記整理得比任何人都還要有系統,就這樣借了一次、兩次……甚至十幾次了之後,她說要答謝他,於是請他吃了一頓飯。

  吃了那一頓飯之後,一起吃飯這件事情似乎就成了再自然不過的事。

  「湘羽是不是和柏鑫在一起了?」

  班上開始出現這樣子的傳言,他不太確定「在一起」的定義是什麼,只是單純認為這種事情若由男人來否認的話,或許會傷了女孩的面子。

  於是,每當有人來問他的時候,他總是笑笑,既不肯定也不否認,倒是李湘羽比較聰明些。

  「你們去問他呀。」

  她總是如此回答同學的疑問,然後問題繞回了他身上。

  他開始認真分析——他們一起吃飯、一起到圖書館唸書,經常一起放學,偶爾假日約出去看場電影,他們喜歡彼此相處起來的節奏與步調,甚至每每她一通電話來求助,他便自覺有義務必須趕到她的身邊……

  倘若這樣不算交往,那他還真不知道什麼才叫作交往,於是,他認了這是交往。接下來的幾年間,兩個人的感情雖有風風雨雨,但少有大風大浪。

  四年前,李湘羽放棄了科技產業,她說太辛苦了、沒有生活品質,於是轉而投身踏入了旅遊業,她說她想去考導遊執照,他尊重她的選擇,只說她想清楚就好。

  兩個人之間的裂痕,大概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吧?

  兩人聚少離多,她負責的旅遊團大多是歐美線,一出去就是半個月起跳。當她終於回到台灣來,她的男人卻整天埋首在公司裡研究該死的演算法。

  李湘羽自認是個理性成熟的女人,她不吵不鬧,總是笑笑的說:「沒關係,你去忙你的,公事比較重要。」

  而他竟也笨到相信她說的「公事比較重要」,直到有一天,李湘羽突然提出分手……哦,不、不是突然,或許她在心裡想著這件事情已經想了很久。

  「我們就到今天為止吧。」那時,她面無表情地提起。

  丁柏鑫的臉上難掩錯愕,他一直以為兩個人接下來的人生計劃會是結婚生子,而不是分道揚鑣。

  「為什麼?」他問。

  「因為我要跟另一個男人結婚了。」

  當下,那句話的殺傷力就像是有人拿著船槳用力往他臉上揮去,令他眼冒金星,無法思考,也無法言語。

  然而,很奇妙的,他真正所感受到的疼痛,竟遠遠不如他的預想。

  為什麼?他不愛她嗎?可是「愛」又該怎麼表現?有人能給他一個精準具體的定義嗎?沒有,從來沒有人教過他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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