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老闆

　　雪地上實在是太冷了，被人從屋簷下又一次踢了出來的小孩就這樣蜷縮在台階旁，已經……完全不想繼續活下去了。

　　小孩扯緊已經變成破布的衣服，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會將他這樣的怪物帶到世界上。張開嘴輕輕呼氣，與普通人完全不同的兩枚尖牙上，依舊掛著留有血絲的碎肉，而小孩伸出的手臂上，已經被啃食出了猙獰的傷口，在惡劣的天氣下早已化膿。

　　意識漸漸模糊，小孩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

　　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人需要自己，那麼自己就會跟著那個人一輩子，為他而生，為他而死，就算只是作為一件工具，或是作為一件裝飾品，也會心甘情願地獻出自己的一生。

　　「還活著嗎？」

　　身穿紅色大衣的身影停在了小孩的身邊，那是一個看起來極美的人，黑色毛衣、黑色長褲以及及腰的黑色長髮，都在艷紅大衣的襯托下，成了雪地上無法被忽略的美景，也就這樣闖進了小孩原本已經模糊的視野中。

　　「活著的話，就跟我走。」那美人的臉上沒有任何妝粉，但皮膚卻白皙如瓷，雙唇像是小孩曾經撿到過的那顆草莓糖，雙眸更是漂亮的暗紅色，是小孩最喜歡的顏色。

　　最重要的是，這個大姐姐的肉聞起來很香很香，感覺一定要比他自己的肉好吃多了。

　　「啊……」也許是因為太久沒有說過話，小孩的嗓子一時間不知道如何發出聲音。這讓原本就難受的小孩有些擔心，漂亮的大姐姐會不會因此而舍下自己。

　　下一秒，小孩眼中漂亮的大姐姐就直接將他從雪地裡抱了起來，右手打了個響指，金紅色的火焰在指尖出現，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完全沒有任何孩子已經習慣了的嫌棄和厭惡的表情。

　　那金紅色的火焰感覺很溫暖，小孩原本已經徹底凍僵了的身體，似乎也漸漸有了一絲溫度。漂亮的「大姐姐」伸出手擦去小孩臉上的塵土之後，小孩精緻的五官漸漸顯現了出來，那雙紅色的眼睛與「大姐姐」有些相似，卻更接近於血的顏色。

　　「你叫雲綿？」

　　「嗯。」

　　「我的名字是白鬼，是一家雜貨店的老闆。對了，你是……男孩子吧？」

　　「嗯。」

　　「真巧，我也是。」

　　「……」

　　這是白老闆與小跟班的相識。

　　但當白老闆就這麼帶著雲綿離開的時候，卻不知道身後摩天大樓的頂層，有一件出人意料的事情，有一個人出人意料的男人，正在漸漸浮出水面。

　　「主上，按道理說，白家這一代應該會生出具有王后血統的後嗣，但……」摩天大樓最高層的落地窗前，神情惶恐的手下跪在那裡，不敢抬頭去看那個站在落地窗前的身影。

　　「沒有出生嗎？」男人的聲音冰冷得猶如沒有任何情感。

　　「白家根本就沒有女兒。」手下的頭垂得更低了。

　　「白家沒有後嗣？」

　　「只有兩個兒子，白家長子早已在車禍中去世，白家幼子不僅剛剛出生，而且身體中並不具備任何力量。」手下顫抖著匯報自己的調查結果。

　　「繼續查，每一代的夫人都必須是白家人，都必須是具有那個神秘血脈的白家後嗣，先祖的話不會有錯。」男人說著，在他面前的落地窗玻璃上，竟然瞬間覆蓋了一層厚厚的冰霜。

　　×××

　　三年後

　　名叫百鬼雜貨店的店舖坐落在一條繁華的街道上，但門外卻連一個招牌都沒有，也使得門口來來往往的人潮沒有一個停下腳步，成為鬧市中一塊難得的靜地。

　　店舖的內部也非常另類，沒有櫃檯也沒有貨架，只有一圈舒服的沙發，以及掛在對面牆上的七十寸液晶電視！

　　不知道的客人甚至會覺得自己誤入了哪戶人家的客廳。

　　而現在，店舖大廳的沙發上正坐著兩個人。

　　其中一人穿著銀白色暗紋的改良旗袍，下半身淺藍色的裙擺層層疊疊，手臂間還挽著同色的紗質披肩，一雙長腿在其中若隱若現。

　　黑色的長髮編成長長的髮辮垂在身前，正是這家雜貨店的老闆白鬼，百分之百純正的男性三好青年。

　　而在白老闆身邊坐著的，則是身穿白色毛絨絨兔子睡衣的小孩，玉雪可愛，因為沙發太高了的關係而微微搖著小短腿。

　　作為白老闆的小跟班，雲綿小朋友是正在就讀三年級的平安小學第一校草。

　　此刻，綿綿那雙血色水晶一般的大眼睛，正緊緊盯著電視裡那個在舞台上深情歌唱的身影。

　　「這個就是大明星鍾秦？」綿綿一邊看著電視，一邊有些不服氣，「哪有張花花說的那麼好看，就連綿綿都比他長得帥，更不用說老闆這樣漂亮得驚天動地的非人類了。」

　　「鍾秦長得不好看嗎？」躺在沙發上的白鬼似乎已經習慣了小跟班漫無邊際的吹捧，仔細打量了一下電視上那個俊秀非凡的青年，才幾年不見，對方已經是成名已久的大明星了，「要知道，他這幅皮囊可是我親自挑選的，參考了各種我喜歡的類型。」

　　「老闆喜歡的類型？」雲綿綿小朋友睜大眼睛，然後有些不服氣地撲到白老闆的身上，「那為什麼這個傢伙和綿綿一點都不像？」

　　「咳咳。」被小跟班突然撲倒的白老闆忍不住嗆了一下，「因為綿綿長得太好看了，所以不管多麼完美的皮囊，也沒辦法做到綿綿這麼可愛。」

　　「真的啊！」小朋友雙眼發光，卻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難道這個大明星也是我們店裡的客人？」

　　還沒等白老闆說什麼，雲綿已經腦洞大開地想像了起來。

　　「難道這個大明星曾經是個醜八怪？支付了老闆索要的代價之後，就變成了大帥哥？」雲綿綿小朋友的表情就好像是抓住了鍾秦的命脈一樣。

　　「錯。」白老闆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在走進這家店之前……他……曾經是女性。」

　　「……」雲綿的小嘴巴張成小小的圓形，似乎是覺得自家老闆所說的話有些難以消化，那個張花花最喜歡的大明星竟然曾經是個女的？

　　傳說中的超級大明星，竟然變換過性別？

　　平安小學三年級全體女生心目中的男神，竟然不是原裝的？

　　但沒等雲綿繼續追問，白老闆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直接從沙發上起身，對小跟班說：「和柯家夫婦約定的時間已經快到了，我們出發吧。」

　　「又是要去做那個虧本買賣了嗎？」雲綿綿扁了扁嘴，似乎並不喜歡他們接下來想要做的這筆生意，「虧本也就算了，還總是要求上門服務。上門服務也就算了，他們家從來都不報銷車費！」

　　「笨。」白老闆在小跟班的頭頂上輕輕敲了一下，完全不敢用力，「做生意的話，只要有趣就好了，何必糾結虧不虧本。」

　　「也只有非人類老闆才會這麼想！」被敲了一下的小朋友看起來氣呼呼的。

　　白老闆沒有車，所以在幫小朋友換了一身粉色的兔子連帽衫之後，兩個人就一路坐了六七站公交車，最後來到了一個熱鬧的小區門口，那個小區還有一個非常惡俗的名字——幸福小區。

　　「白老闆！」

　　白鬼和小跟班剛剛走進小區，就有一個穿著附近校服的高中生少女迎了上來，氣喘吁吁地對白老闆說：「呼，總算沒有遲到，我爸爸和媽媽已經在家裡等著您了。」

　　「好久不見，柯藍。」白鬼顯然也認識眼前的少女，所以立刻就喊出了對方的名字，不過他的表情看起來卻有些吃驚，似乎沒有預料到對方會出現在這裡。

　　「對了，還有綿綿。」名叫柯藍的少女正要和雲綿打招呼，卻看到某個小朋友氣呼呼地轉過頭去，「哎呀，看來綿綿還是不怎麼喜歡我。」

　　「可能是因為這個時候出門，正好錯過了他最喜歡看的動畫片《小豬萌萌》。」白鬼說著，就跟上柯藍的腳步，向小區最裡面走去。

　　「我才不喜歡看《小豬萌萌》這種幼稚的東西！」綿綿小朋友努力反駁，「最近我最喜歡的電視是深夜檔的《絕望都市之霸道總裁的淪陷》。」

　　「……」氣氛一瞬間沉默了下來。

　　「哇哦，大美女！」在白老闆他們跟著柯藍向裡面走的時候，一個路過的青年直接對著白老闆吹了一個口哨。

　　看出對方眼中的欣賞，白老闆挑了挑眉，然後毫不吝嗇地給了對方一個飛吻。

　　「……」看到那樣的畫面，雲綿的雙眼瞬間變得紅彤彤的，就好像一隻發怒的兔子一樣，狠狠盯著那個因為發呆而撞到電線桿的青年，恨不得衝過去咬對方一口。

　　「走路的時候要看前面。」白鬼輕輕一拍，就讓小跟班把目光轉了回來，前面不遠處就是柯家所在的那棟公寓樓了。

　　一路坐電梯到了八樓，白鬼一走出電梯，就看到一對上了年紀的夫婦正焦急地等待在門口，女方更是不管絞著手上的絲巾，看起來非常緊張。

　　等看見柯藍好好地走出電梯，那對夫婦才猛地鬆了一口氣。

　　「哎呀，我不是說了會把白老闆好好接回來的嗎？」柯藍看到爸爸媽媽就這麼等在門口，立刻一邊撒嬌一邊讓他們回屋子裡去，「好了好了，總不能就讓客人站在家門口說話吧？」

　　「七，六，五……」

　　不知道為什麼，當柯藍陪著柯家夫婦走進家門之後，白鬼卻突然開始了倒計時。

　　當倒計時的最後一個數字落地，原本正在和媽媽聊天的柯藍瞬間伴隨著「吱嘎」一聲，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就好像是時間被停止了一樣，變成了凝固在那裡的雕像。

　　發生了什麼？

　　「真是嚇死我了。」柯媽媽深呼吸了一下，「這孩子說一定要出去接您，怎麼勸都不聽，我們也想不到什麼理由拒絕。」

　　「還好趕在時間之內回來了。」柯爸爸也是歎了口氣，「白老闆，這次又要麻煩您了。」

　　「舉手之勞而已。」白鬼二話不說，直接將如同石化了一般的柯藍的上衣向上一扯，使得站在一旁的雲綿忍不住用雙手摀住了眼睛，只留出兩道指縫。

　　對於白鬼的舉動，就連柯家夫婦都完全沒有阻止的意思，這一點顯得非常古怪，而真正令人震驚的是事情還在後面！

　　白鬼的手指劃過柯藍後背的肌膚，可以感覺到那肌膚有著和人類無異的柔滑觸感。最終，白老闆的指甲停留在了柯藍的腰部，之後就用力向上一劃……竟然……竟然就這麼將柯藍後背的皮膚割開了！

　　就這麼割開了！

　　讓人難以置信的是，後背被隔開的柯藍並沒有流血，更沒有發出痛苦的慘叫，反而露出了隱藏在那一層皮膚下面的……如同人偶一般的關節！

　　無論是胸腔的位置，還是腰部的位置，都可以明顯看到屬於人偶的關節。如果白老闆割開的是柯藍的手臂，說不定還能看到更加明顯的球形關節。

　　而這也意味著，這個剛才還活潑愛笑的高中女生，其實根本就不是活著的人類，從頭至尾都只是一具人偶而已。

　　將後背處的某個機關打開之後，一枚金色的發條鑰匙緩緩伸出。

　　今天，正是白老闆每三個月一次，親自上門為這具人偶重新上發條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