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荀寶

　　喪子之痛究竟有多痛？

　　白老闆步行在錦繡街中央公園的林蔭小道上，腦海中浮現的是柯藍媽媽竭斯底裡的哭喊聲。

　　距離白鬼第一次死亡已經過了七年，但他記得自己也曾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殷厚的家底，美麗的母親，以及曾經在他心中無比強大的父親。

　　可惜的是，白鬼每一次死而復生都會失去或多或少的記憶，這些記憶只能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被想起。

　　這種失憶的情況在他第一次死亡時最為明顯，那個時候的白鬼根本什麼都想不起來，就算是七年後的現在，白鬼也未能想起那個時期經歷過的所有事情。

　　那可以說是白老闆記憶斷層最為嚴重的一段時光。

　　等白鬼想起自己身世的時候，他已經惹了不少「麻煩」，如同當初的鍾秦一樣，不想去打擾至親之人平靜的生活。

　　目的是出來散心，所以白鬼選擇了比較休閒的服飾，深灰色的羊絨大衣以及同色的貝雷帽，長髮及腰，似乎還能遮擋些許的寒意。

　　雖然白鬼穿著女裝是因為某個有些討厭的原因，但不得不說，白鬼也希望通過這種方式和過去的自己劃清界限。

　　即使和過去相識的人在路上相逢，白鬼也希望自己能夠帶著平靜的表情與其擦肩而過。

　　但這個世界上終究還是存在某些例外。

　　迎面走來的一位女士穿著典雅，雖然眼角已有紋路，但週身有著一種清貴的氣質，一顰一笑大方婉約。

　　那位女士正推著一輛嬰兒車，透明的遮罩使得被裹成棉花球一樣的嬰兒不受寒風的侵襲。

　　不過這會兒，小嬰兒正朝著白鬼伸出小短手，「咿呀咿呀」地發出聲來。

　　「不好意思。」那位女士停下腳步，有些抱歉地對白鬼微微一笑，「這孩子一向怕生，沒想到會對陌生人這麼熱情。」

　　白老闆的食指微顫，臉上卻依舊掛著溫和的表情。他蹲下身子湊近正露出笑容的小嬰兒，笑著說：「真是個可愛的孩子。」

　　「是我們家的天使。」女士也毫不謙虛地誇讚著，「家裡老老少少都將他看作是獨一無二的珍寶。」

　　說完之後，女子也是微微一愣，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陌生人說這些事情。

　　小嬰兒繼續向著白鬼伸出雙手，但因為周圍有遮罩阻擋，所以只能和白鬼隔著透明的罩子，手指相觸。

　　碰觸的一瞬間，嬰兒又更加歡快地「咿呀咿呀」起來。

　　「真是太神奇了。」如此一來，嬰兒的母親越發驚訝，「我家這孩子就算是對他父親，也不曾這樣熱情過。」

　　「也許是因為小嬰兒都喜歡顏值高的人。」白鬼不客氣地稱讚了一下自己，「小寶寶叫什麼名字？」

　　「單名一個『晨』字。」嬰兒的母親並沒有報出全名，顯然還是對陌生人有著些許警惕，「清晨的晨。」

　　「很高興又見小晨晨。」白鬼隔著遮罩又逗弄了小嬰兒一會兒，這才直起身與那位女士告別，「希望下次有緣還能再見。」

　　「晨晨也很高興認識了一個新朋友。」那位女士笑著與白鬼揮手。

　　「對了。」白鬼剛剛準備轉身，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待會兒可能會下雨，夫人您可以早點帶晨晨回去。」

　　「謝謝。」女士雖然禮貌地點頭，卻還是有些疑惑，畢竟天氣預報說過今天並不會下雨。

　　那位女士推著嬰兒車繼續向前走，而白鬼卻在片刻之後回過身，目送她的身影遠去。

　　「真是幸福的孩子啊，白晨。」如同輕喃一般，白鬼喊出了那個名字。

　　「有緣再見，母親。」

　　看到已經遠離傷痛的母親，看到降臨在白家的新生命，白鬼覺得自己似乎離曾經的家人越來越遠。

　　但這，說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啊，真的開始下雨了。」正在往公園門口走的白夫人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明明是蔚藍的顏色，卻不知為何下起雨來，「晨晨，剛才的漂亮姐姐說不定是預言師哦！」

　　「咿呀咿呀！」

　　按照計劃見到了想要見的人，白老闆很快離開了公園，邁步向雜貨店的方向走去。

　　雖然已經委託熟人帶走了柯藍的靈魂，但留下來的人偶軀殼，還需要做一些處理。

　　「糟糕，要下雨了，先回家拿傘！」一個身材挺拔的青年在街上與白老闆擦肩而過，雖然容貌出色，穿著時尚感十足，但手裡卻拎著一個塑料菜籃子，裡面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青年匆匆衝進某個過道，又匆匆跑出來，向錦繡街菜市場飛奔而去，不過這一次，他的菜籃子裡多了一把雨傘。

　　趁雨下大之前衝進菜市場之後，青年就來到一個蔬菜品種齊全的攤位前，盯著琳琅滿目的各種蔬菜開始認真思索。

　　青年的外表的確非常出眾，身上雖然是最普通的雜牌休閒服，但搭配得極具時尚感，就好像是從雜誌裡走出的男模。

　　在他認真思索時，更像是那些時尚圈子裡難以靠近的高嶺之花，給人清冷疏離的感覺。

　　前提是……希望他手裡沒有那個造型接地氣的菜籃子。

　　「老闆！」青年好像是做出了決定，原本清冷的表情突然換上溫暖的笑容，用攤主準備的框子選了好幾樣蔬菜，「麻煩稱一下，我用菜籃子帶走，不需要給我塑料袋了！」

　　「又準備給女朋友下廚了嗎？」青年是這個攤位的常客，所以攤主曾經與他聊過幾次，知道他有個交往不久的女朋友。

　　「是啊！」青年撓了撓頭，臉頰有些微紅，「這幾天她不怎麼理我，所以我就想做菜哄哄她。」

　　「好了。」攤主將裝滿了的菜籃子遞回去，「給你去掉零頭，一共三十塊。」

　　「謝謝老闆。」青年笑著打開癟癟的錢包，裡面一張大面額的鈔票都沒有，都是一些小額的紙幣和零錢。

　　最終遞給攤主的菜錢裡有一張十元，兩張五元，還有各種一元和五角的硬幣。

　　看著這些零碎的錢幣，青年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謝謝，我們這種菜攤，最缺的就是零錢了。」老闆對此倒是完全不介意，只是隨意地問了一句，「工作又丟了？」

　　「是啊。」青年顯得有些洩氣，「芳姐姐想吃那家有名的巧克力蛋糕，我排隊去買，結果錯過了重要的會議，實習期沒過就被請退了。」

　　「你這小子，難道是個情種嗎？」攤主無奈地搖搖頭，接觸久了才知道這孩子壓根不是什麼難接觸的，「你和那個姑娘怎麼認識的？」

　　年過四十的攤主，總是對八卦非常好奇。

　　提到自己剛剛認識的女朋友，青年兩眼發光，笑著說：「之前有一次下大雨，我忘記帶傘，然後芳姐姐正好開車路過那裡，就把我撿走了。」

　　就這麼簡單？

　　看著一臉幸福的青年，老闆默默將想說的話吞了回去，但總覺得這個外表高冷的青年，其實有點傻白甜……

　　因為身邊的錢不多，所以青年只買了一些擅長烹飪的蔬菜，相信自己的手藝能夠做出比大魚大肉更好吃的味道。

　　芳姐姐一定會喜歡的！

　　就在青年拎著菜籃子離開菜市場後不久，突然發現腳下踩到了什麼，低頭看去就發現是那一個塞得很厚的錢包，一大疊鈔票因為塞不下而冒出頭來。

　　青年將錢包撿起來，看了看沒什麼人的路口，又看了看手裡的菜籃子，糾結了片刻之後就加快速度，快步向著菜場對面某個建築快步走去。

　　這會兒已經是傍晚，雨越下越大，青年將錢包放在菜籃子裡，另一隻手撐起傘，就這麼衝進錦繡街派出所。

　　「這不是小寶嗎？」穿著制服的警察叔叔一眼就認出了青年，直接脫口而出，「又撿到錢包了嗎？」

　　「是啊，王大哥。」青年急匆匆地將錢包遞給警察，「我還有急事，這個錢包就交給您了！」

　　「行！」王警官一口應下，「不過這是你這個月第幾次撿錢包？果然還是你這名字取得好，荀寶，尋寶……要是你不交來的話，都能靠撿錢包發財了！」

　　「又不是我的錢，拿著也不敢花。」荀寶這會兒已經走到了派出所門口，「我趕著回去做菜，下回再跟您聊！」

　　因為中途去了一次派出所，所以撐著傘的荀寶在雨裡跑著，完全不理會濺起的水花弄濕了褲腿。

　　雖然之前給芳姐姐發過短信，但荀寶還是擔心回去晚的話，芳姐姐會肚子餓。

　　好不容易趕到芳姐姐所住的高檔公寓樓下，氣喘吁吁的荀寶正打算按門鈴，就看見公寓樓下的玻璃門「叮」的一聲打開，一頭利落短髮和西裝套裙的女子滿臉不耐煩地站在門內。

　　女子畫著精緻的妝容，但長相只是中上，而且看起來要比荀寶年長許多。

　　「芳姐姐！」荀寶滿臉堆笑地看向眼前的女子，「肚子餓了吧？不過我做菜速度很快的！」

　　說著，荀寶就打算進入公寓樓。

　　「你不用進來了。」閆芳皺眉看著荀寶，「我在這裡等，就是為了親口告訴你，這段時間你都不要來我家，也不要聯繫我。」

　　「啊？喔！」荀寶遲鈍地點點頭，「那我什麼時候能來呢？」

　　「等你想清楚怎麼做一個合格的小白臉再說吧！」閆芳說著直接「啪」的一下關上防盜門，一邊轉身上樓，一邊嘀咕著，「別人家的小白臉那麼聽話，怎麼我找上的就是一個能看不能吃的花瓶小處男呢？」

　　小白臉？

　　能看不能吃的花瓶小處男？

　　荀寶一臉迷茫地站在公寓樓外，歪到一邊的雨傘有些擋不住傾盆大雨，他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成了小白臉？

　　自己和芳姐姐不是剛認識不久的男女朋友嗎？

　　雖然心裡疑惑重重，但荀寶也沒打算站在公寓樓下等閆芳回心轉意，只是一臉迷茫地撐著傘，拿著菜籃子，準備回去自己租借的公寓。

　　因為雨有點大，所以荀寶走了一條沒什麼人的近路。剛打算從巷子裡快速穿過，荀寶就聽見一個細小的聲音。

　　「啾……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