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刺客襲擊
呂布略作沉吟:“布白日裏只來得及修些陷馬坑,他們多半也瞅見了,定有防備,怕是防不住多少。”
燕清對這點早有預料,笑道:“文台那頭進度也差不多,不過得虧借你掩護,他派人將壕塹掘於內沿,上頭以虛土棚蓋,應未被發現。屆時偽立旗笙於外,內以弓兵釁射,誘其入圍,候時可擊。”
呂布略作思量:“如今李傕負傷,張濟受俘,可為先鋒者,不外乎郭汜樊稠牛輔,皆是雖頗通兵法然驍勇不足,絕非布數合之敵。何不主動迎擊,將他們一舉擊破?”
燕清搖了搖頭:“董卓雖聲名狼藉,卻狡猾奸詐,絕非無能之輩。我軍初來乍到,不知他們盤算,而乍遇夜襲,往往易生兵變,與其爭這一時,不如暫以守代攻的妥當。”
他再急於求成,也不可能冒這麼大險。
呂布“唔”了一聲,腦海中忽地靈光一閃,篤定道:“董賊定會叫皇甫嵩打頭陣,自己在後頭等著判斷形勢,看是否方便撿便宜。”
燕清微笑撫掌,贊許道:“英雄所見略同,軍師們亦是如此作想。”
呂布不自覺地翹了翹唇角:“主公謬贊了。”
受到鼓勵,他放開思緒,大膽猜測,也大膽發言道:“”
越聊越興起,心裏也隱約浮現出了一個計畫。想著已然入夜,時間所剩不多,呂布頓時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忍痛請辭道:“可否容布先行退下,確定部署事宜?”
燕清當然不可能挽留他,爽快一揮手道:“莫忘了用晚膳就好。”
呂布惦記著正事,雖不舍離開燕清,還是分清輕重,迅速往外去了。
燕清在帳中默然坐了一會,才重新拿起公文批閱,而就在這時,郭嘉急急忙忙地去而複返,一掀簾便喚道:“主公!”
燕清不急不緩道:“急甚麼?先說後坐還是先坐後說?”
郭嘉嘴角一抽,落落大方地在呂布方才落座之席上一坐,腿隨意一盤,便道:“遞信離間一事,大可緩上數日,待戰況焦灼再送。”
燕清不置可否道:“這是為何?”
郭嘉道:“不見主公抵禦辛苦,卻知主公向來對他深惡痛絕,那忽然求和,董卓豈會輕信?不若戰上一段時間,再假裝糧草不濟而服軟,同意與他二分天下,指定皇甫嵩為使,在書信中動些手腳,最後發動總攻,不愁董卓猜忌皇甫嵩同我暗通款曲,自斷臂膀。”
燕清剛要開口,門外便傳來響動,只聽親兵力喝下,一兵士吐詞含混不清,顯是被嚇得語無倫次道:“某、某是奉了上官之命而來,為主公送晚膳來的……”
親兵難掩厭惡道:“這回怎派了個話都說不好的來見主公?”
他們心裏犯著嘀咕,用銀針檢驗過膳食無毒,核對過他身份木牌後,還是將他放了進去。
燕清莞爾:“奉孝來得正好,晚飯正要送到,可要陪我用了?”
郭嘉笑眯眯道:“自是恭敬不如從命。但若只得一人份,怕還不夠嘉一人用的,說不準會害主公餓肚子。”
燕清道:“那你大可放心,我原是預了奉先與孟德那份,他倆有事在身,方離得早了些,卻便宜你了。”
郭嘉悠悠道:“古人有言,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誠不欺我。”
正說話間,那端著菜盤的夥頭兵已低眉斂目而入。
燕清溫和道:“放這兒就好,你可退下了。”
“喏。”
他匆匆抬起頭來,嗓音微微顫抖地應了一聲,緊接著似是被燕清容顏所攝,再不敢抬首,只小心翼翼地將盤擺在燕清指定的案桌之上。
燕清對這類反應見多不怪,只將公文收拾好了,省得被湯水弄髒,而郭嘉與燕清玩笑幾句後,習慣性地掃了那擺得整齊的食皿一眼。
他心細如發,立即察覺到些微違和之處,微微蹙眉,微帶驚疑地詢道:“你這是——!”
他話剛起頭,警惕之心剛生,對方便已知事情暴露,瞬間一反唯唯諾諾的怯弱小兵的模樣,抬眼露出幾分獰色和赤裸恨意,直衝燕清。
他爆喝一聲,袖中一抹寒光閃過,正是一把極其鋒利匕首被抽出來,刃尖有瑩瑩碧色,顯已淬毒,迅速直刺向燕清!
“燕賊合死!”
因是商量秘事,這會兒帳中僅得兩個弱不禁風的文人,一干虎狼護衛皆老實守在帳外,在他看來,著實是不可多得的空檔、不容錯過的大好時機。
燕清雖曾憑一手出神入化的好箭法威震關中,但卻從未親自披掛上陣,衝鋒殺敵過,就坐實了他那日是僥倖居多,雖有幾分同溫雅容貌不符的好力氣、然自保不足的說法。
不管是敵軍,還是燕清自己人,都是這般認為的。
“主公危險!”
護衛聽得裏頭異動,紛紛搶入,可到底會晚上一些。
郭嘉完全不及多想,托了近來鍛煉勤快的福,動作敏捷得很,當下奮不顧身地朝燕清方向一撲,口中拼命大喊。
他試圖憑自己身軀阻擋,好礙得片刻,讓護衛們儘快擊殺此賊。
然而燕清雖被郭嘉的猛然一撲而擋住了一瞬視線,緊接著展現出的應變速度,卻快得叫人髮指。
有郭嘉大聲示警過了,護衛已掀簾進來,他便半句話也不說,修長有力的腿一撐而起,徑直將郭嘉朝懷裏順勢一摟,旋即帶了一帶。
“閃!”
抱著必死之心要護住燕清的郭嘉,只覺眼前驟然一亂,耳畔一個悅耳聲音響起,他身體就隨一個不可思議的動作移動了半寸,緊接著被燕清往後一個借力,行雲流水地一推一撥,徹底護在身後。
與此同時,燕清腳下動作也半分不慢,以足尖將不及收拾好的案桌靈巧挑起,往前猛力一蹬,使硯臺亂砸,墨水四濺,就擋了緊追刺來的刺客一瞬。
“燕賊休逃!”
那刺客深入此地,又被郭嘉當場喝破可疑之處,當然不指望還能活著離開,而是秉著豁出這條性命,也要刺斃燕清的決心的。
燕清微眯起眼,雪袖氣勢凜凜地一拂,森冷烏眸含了薄怒,低喝一句:“殺!”
燕清手無寸鐵,兵器架還在身後一丈的位置,去取根本來不及,因此這一聲怒氣沉沉的“殺”,任誰聽了都是下達給護衛聽的命令。
誰也沒想到,這視死如歸的刺客竟是在話音剛剛響起時,就似被利刀劈中一樣,痛苦地慘叫起來。
燕清眼明腳快,迅速將那帶毒匕首踹開,從容護著郭嘉退後一步,讓護衛們施為。
郭嘉是在場中人裏唯二正對這刺客,也看得仔細的——分明是燕清話一出口,這刺客面上皮肉居然倏然裂開,詭異多出老大一個深創,鮮血噗一聲四濺,看著就讓人汗毛直豎,當然也叫訓練有素的刺客都禁不住捂著臉,在地上翻滾起來。
那刺向燕清的絕命一擊,自然也就失了方向和力道。
郭嘉看得瞠目結舌,張大了嘴,半晌蹦不出一個字來。
護衛們雖不解這古怪轉折,卻也無暇細思,只鐵青著臉一湧而上,將他死死按在地上,乾脆俐落地卸了四肢和下巴的關節:“主公,要如何處置這人?”
燕清眉頭不見一絲一毫的顫動,只微微垂眸,慢條斯理地整了整微亂的袍襟,輕描淡寫道:“先關進囚車,一會兒交由伏義細審,現去請文遠在營中排查,看有多少細作趁這白日滋擾的機會,混了進來。”
他對吃食上的安全一向看得重,無論是自己的,還是兵士們的,在入口之前,都必須有不止一個妥善人選去用劉協帶出來宮的那些銀針檢查過。
這些刺客就算想要下毒,也不可能得逞,怕也是因為這樣,才抱著殊死一搏,擒賊擒王的心態來他這一試的罷。
他們毫不遲疑地應了,由二人將他拖走後,又羞愧萬分地跪了一地,紛紛道:“吾等護衛不嚴,方使此賊入帳,險叫——”
燕清抬起手來,打斷他們的請罪後,和顏悅色道:“要真清查起來,疏忽了的又豈止你們?不過下回要檢查的可不止是吃食了,還得搜身……”
郭嘉一臉木然地看著燕清一頓恩威並施,將惶惶不安的護衛們說得感恩戴德,恨不能當場效個死力。
他胸膛裏心還狂跳不已,未能緩過那口勁兒來。
他以為自己就算不是必死,也會重傷,卻做夢也沒想到,在這麼個電光火石之間,一場針對燕清的刺殺,便已消弭無形。
“這飯菜倒是無毒,只可惜涼了一些,尤其這帶油的肉一凍,味道便不怎麼樣了。”
燕清將護衛們重新打發出去後,重新在案桌後坐下,一本正經地拿著銀針仔細一陣戳,十分惋惜地說道:“你受了驚,記得多吃一點罷。”
看郭嘉還一動不動地杵在那裏,燕清不由奇怪地咦了一聲,關懷地挽住他手,拉他坐下後,在他身上摸了摸,溫聲問道:“方才事發突然,不及護你周全,應沒傷著罷?”
郭嘉臉皮抽搐,倒是依言乖巧坐下,手裏接了燕清塞來的木箸,看著面前被擺了一大盤因要安撫他而特意厚待的野羊肉,魂不守舍道:“沒。”
只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竟跟了個這般深藏不露,能文善武,遇事鎮定自若,還能保持胃口的主公了。
郭嘉自知自個兒有著常人望塵莫及的厚臉皮,然而此時此刻,看著吃得津津有味,還不斷向他投以關心和安撫目光,招呼他快些一起的主公……
他唯有一邊食不知味地咀嚼起食物,一邊不由為自己之前那非但傻不拉幾、恐怕還妨礙了主公俐落反擊的奮撲之舉,感到些微的羞恥赧然。
是該多練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