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欲哭無淚
燕清之所以化身為郭嘉,不過是想通過最簡潔又直觀的途徑,叫對方明白自己的能力。
不論是化作任何一個旁的人,效果恐怕都不如這樣的好。
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心理素質一向強大的郭嘉,竟是白眼一翻,整個人就軟綿綿地倒下來了。
燕清:“……”
不能吧!
他當場就怔住了,好在反射神經足夠發達,手忙腳亂地將郭嘉抱住,未叫人真的倒在地上,摔出個好歹來。
“不說強健多了,怎麼只成了個親,往潁川打了個轉身,就忽然變得這般身嬌體弱了?”
燕清簡直哭笑不得,只是抱怨歸抱怨,還是任勞任怨地要將跟麵條一樣軟趴趴的郭嘉挪到榻上去。
然而在下一刻,他就尷尬地僵住了。
方才是情急之下爆發的力量,此時放鬆下來,才赫然發現……憑郭嘉身體的力氣,完全抱不動一個相同體格的大男人。
燕清忍不住拍了拍額,有些懊惱。
他還真忘了,每當化身做旁人時,不只是外貌,就連身體素質也會跟著變。
燕清想也不想地念誦化身咒決,變回自己模樣,就輕而易舉地把郭嘉來了個標準的公主抱,大步流星地放到軟榻上去了。
他象徵性地把了把脈,雖探不出什麼名堂來,但也不準備叫軍醫來瞅。
確認了一下郭嘉的膚色尚且紅潤,呼吸平緩,更像是入睡的狀態後,他也就放了心。
只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從郭嘉袖裏掏出木牛流馬,從裏頭取了張桃牌出來。
喂郭嘉啃完顆桃後,效果可謂立竿見影,只候了片刻,就見他悠悠醒轉了。
“主公?”郭嘉意猶未盡地砸吧了下還泛著甘甜桃汁滋味的嘴,慢吞吞地抬起手臂來,恍惚道:“方才那是……”
燕清攙他坐起身來,毫無誠意道:“雖非我本意,卻還是嚇著你了,對不住。”
他真沒想到,一個怕是連泰山崩於前都能談笑風生的人,竟然能被自己的模樣給活活嚇暈過去……
“……”郭嘉眸光一滯,頓了半晌,才緩緩問道:“就剛剛那會兒,主公是真化作了——”
燕清淡定地接了下去:“你的模樣。”
確定暈前看到那幕不是幻覺後,郭嘉不由自主地深吸了口氣,就淡定多了:“難怪主公那日敢信心十足地扯下彌天大謊,原來是有成竹在胸。”
燕清握住他的手,笑眯眯道:“這秘密除了奉先,天底下可就你我二人知曉了。”
其實原本還有個左慈,但那人已自作自受,被自個兒召來的怪火燒得只剩灰燼,自然不必計算在內。
郭嘉嘴角抽抽,一臉無語道:“承蒙主公信賴,嘉實在不勝惶恐,自當盡力協助。”
他如此上道,燕清自是十分滿意的。
他不著急將計畫和盤托出,而是先讓下人送上備好的晚膳,關切地陪郭嘉用完了,再慢慢講。
有這麼個大招在手,要辦妥這麼一件小事,當然沒有任何難度。
郭嘉嘴上不說,心裏卻已經在感歎殺豬焉用宰牛刀了。
燕清見他點頭同意,心情大好:“那我也不耽誤你了,快回府陪夫人去罷,時候不早了。”
郭嘉可有可無地聳了聳肩,正要起身,腦海中就掠過一道閃電,忍不住摸著光溜溜地下巴,微眯了眼問:“當年主公,可是憑這一手,方成功從何屠夫手裏接管了文遠那一千兵馬?”
燕清很給面子地撫了撫掌:“不錯。”
以此類推,郭嘉很快把一直縈繞在心裏很久的謎團給逐一揭開,並向正主核實了個遍:“主公相貌出眾,又是孤身一人上路,能平安抵達洛都,也有這仙法的功勞罷?”
燕清點了點頭,毫不吝惜溢美之詞:“不愧是奉孝,果真才思敏捷,舉一反三。”
郭嘉繼續回想,他記憶力之好,天底下怕是沒幾個人能比得過的。
很快就從犄角旮旯裏又翻出一茬,狐疑地盯了燕清一眼:“嘉與主公重逢於潁地,也是頭回與呂將軍碰面那回……呂將軍一臉忿忿地衝嘉嚷出了個古怪名諱。”
他雖未明說,可指向卻非常明顯。
既然他不是呂布口中的郭德綱,呂布當初又還是個沒啥心眼的傻大個子,斷無可能胡亂指認,那最大的嫌犯,無疑就是自家主公了。
“還有這事?”燕清微微一訝,神色間的細微轉換堪稱完美,哪怕在郭嘉看來,也是無懈可擊的。
他蹙了蹙眉,篤定道:“奉先定是認錯人了。這麼說來,他那時是有些年輕氣盛,急躁了些,同現在一比,簡直判若兩人。”
郭嘉:“……”
對付這起時隔多年的無頭公案,哪怕鬼才郭嘉明知主公十有八九是在裝傻耍賴皮,也毫無辦法。
尤其這人不但狡辯,竟然還厚顏無恥地誇起了呂布!
在燕清優哉遊哉的目送中,郭嘉氣咻咻地走了。
回自個兒府上之後,他所做的頭件事,就是去到書房,大筆一揮,給還眼巴巴地等著主公回信的癡情呂夫人,詳細地彙報了一把今日所見所聞……
於是第二天一早,得回木牛流馬的燕清,還打著哈欠呢,一催它吐信,就收到了來自呂布的前所未有的加長加厚型信件。
哪怕這些天裏沒少經歷呂布的信件轟炸,這樣的陣仗,還是頭一回。
他不由一驚,以為前線戰況出了什麼大變,趕緊展開一閱。
呂布洋洋灑灑地寫了整十頁紙,所闡述的中心思想不外乎如下:先感歎了一把身邊雖不乏悍勇之士,卻到底少了個足智多謀的智囊隨軍,凡事找不到靠譜的商量物件,不得不滋擾主公,著實過意不去……
燕清:“……”
瞧呂布每日動堪上百條短信轟炸的架勢,可跟‘愧疚’二字嚴重不符啊。
待他心情微妙地看到末尾,也就明白是誰出的主意了。
慣來信心滿滿,從不示弱、縱使真遇到問題也逞強上的呂布,居然主動提出需要個長於戰術佈置的智士協助。
——譬如最近出現在主公身邊的那個法正,好像就很不錯。
燕清登時哭笑不得。
他早在呂布出征之前,可就提過了這茬,結果這人愣是說不習慣聽人羅裏吧嗦、指手畫腳,又道可憑這極方便的木牛流馬跟他商量,不願帶上謀士。
燕清知他行兵打仗、排兵佈陣方面,確實難逢對手,荊州也完全稱不上實力強橫,見他堅持,便隨他去了。
這會兒啪啪打臉地改變主意,儼然是從郭嘉口中得知了法正的存在罷。
燕清無奈地搖了搖頭,不過他思考了一下後,倒覺得這也不是不可行。
比起戰略規劃,法正在戰術方面的天賦更加強橫,那讓他隨軍出征,顯然比留在後方處理政務更能發揮。
哪怕傳遞資訊再及時,可關於細節的話,呂布因缺乏相關的敏感度,不見得能及時發現。
問題只在於,真派過去後,會不會被呂布架空當個擺設,或者當情敵天天穿小鞋飛眼刀子……
不知不覺地,就開始想像呂布臭著臉吃飛醋的模樣,燕清不由得笑了出聲。
這倒是好解決。
且不說法正極擅變通,若要正經論起順著布大老虎去擼捋這活,他可是幹了好些年,已然駕輕就熟了。
在燕清被受了郭嘉教唆的呂夫人的‘枕邊風’,給吹得暈陶陶時,荊州刺史曹寅卻是身處水深火熱之中,已有好幾日茶飯不思了。
他原想著,哪怕無功無過,也好歹保住了一方太平,當時未摻和進燕清討伐戰裏,還是稱得上明智的。
不料這般委曲求全,換來的安寧也長久不了。
最初聽到益州牧劉焉徹底跟朝廷撕破臉皮,說反就反時,他還幸災樂禍了一陣。
結果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下一刻就得到燕清大怒之下,要興兵助陣的噩耗。
豫州跟益州之間,可還隔了他這麼個倒楣催的荊州啊……
燕清雖客客氣氣地派使者送來公函,稱需借道,可落在曹寅眼裏,無異于一道催命符。
是可忍孰不可忍,讓攻無不克、凶名赫赫的十萬大軍在心腹之地長驅直入,跟引狼入室有什麼區別!
哪怕是盟友之間,也沒有這般不講道理,大大方方地提出要行這犯忌諱之事的。
偏偏燕清與他之間實力懸殊,強弱分明,且還打了給朝廷軍馬助陣的光明正大的旗幟,讓他再想開口反對,也只能憋著。
如今他是既怨恨鬧事的劉焉,又懼怕兇神惡煞還蠻不講理的燕清,還對當時給他按兵不動建議的蒯氏兄弟充滿了懷疑。
早知只多偷了一年平安,還不如跟隨公孫瓚他們放手一搏呢。
曹寅悔不當初。
彷彿是猜出他要找自己秋後算賬一般,蒯家門戶緊閉,稱病久久不出了。
曹寅一肚子氣沒處出,也不好真派兵把這幾人揪出來懲治——即便聽他調度的府兵還是敵得過蒯氏蓄養的私兵的,可這麼一來,無異於公然同世家大族開戰。
在強敵近在眼前時起內訌,顯然是自尋死路。
曹寅沒那麼蠢,也不至於那麼衝動,在苦思冥想無用後,索性換了身平民的衣袍,讓護衛只在暗處保護,就到大街上散心去了。
這事兒他還不是頭一回幹,以前心情不暢快時,就喜歡混入人群裏,像個普通老頭一般,聽百姓們談天說地,偶也有稱讚官府的話,能叫他情緒好轉一些。
這次他也抱著同樣的期待,去到集市上,照例要了一碗熱嬌耳——這新鮮玩意兒還是從豫地傳來的。
老闆還記得他的名字,熱情招呼道:“老曹啊,你有好久沒來啦!”
曹寅笑呵呵道:“近來地裏活多,沒來趕集。這不,一得了點閒工夫,我就來了。”
老闆也樂了,大方地給他又添了一勺。
曹寅好些天沒心情吃東西了,不嫌這味道尋常,而是很珍惜地一個一個地吃了下去。
一邊吃,還一邊看著周圍百姓們和樂融融的模樣。
那些徘徊已久的鬱卒,也跟著不翼而飛了。
不管燕清的強大多讓人畏懼,曹寅欣慰地想,城中百姓能如此安居樂業,也始終是自己的功勞。
哪怕只是為了這些百姓,自己也不能輕易放棄抗爭啊!
下定決心後,曹寅就將空碗放下,不再耽擱寶貴的備戰時間,掏出錢袋來結賬。
“嗯?”他數了數找回的錢數,不由一訝:“怎麼找多了?”
那老闆一臉喜氣洋洋,擺手道:“沒找多,近來有大喜事,為了慶祝,整個集市這些天都商量著把東西便宜些賣哩!”
“哦?”曹寅萬分好奇:“什麼喜事?”
竟連整座城的百姓都影響了,他這理應最清楚的刺史卻一無所知?
“也是,你好些天沒進城,難怪不曉得。”老闆謹慎地往左右一看,沒見到巡邏的衛兵,就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解釋道:“豫州的燕仙君你肯定知道吧?他馬上要將軍隊派到荊地來啦!哎喲喂,要咱運氣好的話,沒准是要接手這兒,以後咱就不用背井離鄉,也能跟著仙君過神仙日子嘍……哎,你再高興,也別這麼哭出來啊!”
曹寅聽得腦子裏嗡地一聲,這下是真老淚縱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