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呂布捉刀
是夜,主帳內燃著長燭,暖光流淌在姿勢親密的二人身上。
燕清閉著眼,舒服地枕在呂布膝頭,一邊任對方用那雙拿慣刀兵的手笨拙地持著巾子,為他絞幹因剛沐浴過而濕漉漉的長髮,一邊以聊天的口吻說起正事。
“若不出所料,最遲後日,烏桓、鮮卑和南匈奴這三家,都要來求見了。”
呂布對此也略有耳聞,於似禿鷲一般聞血而來的蠻子,他一向沒甚好感,但相信自家主公英明神武,於是並不曾過聞。
現燕清主動提及,他手底動作不由一頓,既想問些問題來清除掉徘徊數日的迷惑,又習慣性地警惕起來:“主公莫不是要故技重施罷!”
他指的自然是對西羌王徹裏吉的隻身犯險、擒賊擒王那一出。
燕清能清晰地感覺到枕著的大長腿的肌肉,都隨著呂布屏住的呼吸緊繃了起來,便笑著在他胸膛上摸了一把:“絕無此事。”
呂布長長地鬆了口氣,恢復了絞頭髮的動作,不滿道:“那些蠻子,歷來討嫌得很。”
儘管丁原收復了部分並州失地,但家鄉一度淪陷,導致鄉人流離失散,或是死於戰火的仇恨,還是在呂布心中埋下了極深的印象。
他固然惟燕清之命是從,可只要有機會,他就不可能對那些異族的惡賊心慈手軟。
燕清漫不經心地在他腿上翻了個身,長歎口氣,才嗯了一聲。
在漢末三國這段歷史裏,每逢北邊的諸侯為兼併而交鋒,總少不了這些攪屎棍的身影——燕清雖嫌這詞太粗鄙了些,輕易不願說出口來,但形容那些蠻夷的做派,卻是貼切得很。
不管是由於夫羅帶領的南匈奴,蹋頓統領的烏桓,步度根和軻比能理治的鮮卑,都很是積極地同各大諸侯搭上線,冠冕堂皇地以‘外援’的身份參與到中原的大小戰役中,趁機燒殺劫掠,再瀟灑拍拍屁股,帶上奴隸和錢糧走人。
中原的漢人一勢強,他們便假意歸順稱臣;一勢弱,他們便翻臉無情,發動反叛;一見有利可圖,就以協助為名,入境搜刮;一見他們自顧不暇,便大肆進犯中土,圍攻城池,踐踏莊稼,砍殺漢民,奸掠婦女……
對於大部分渴求勝利的軍閥們而言,付出這麼一些微不足道的代價,就能暫時換來一支彪悍善戰的精兵,也很是划算。
如史上的董卓,袁紹,劉虞,甚至後期如魏文帝曹丕等統治者,都一度在戰況告急時,爭取這些聲名狼藉的外族,做雇傭軍一樣的存在。
至於會給百姓帶來的痛苦劫難,或是留給勝利者頭疼的滿目瘡痍,暫還不在他們考慮之中……畢竟地盤若攻打不下來,又有什麼操心的立場?
顯然是跟那些人合作慣了,他們這次在主動聯繫起燕清時,竟是半點不覺得會被拒絕。
燕清半闔著眼,眸光森冷,語氣只淡淡:“何止是討嫌而已?”
呂布默默咀嚼了會這喜怒不明的七個字,漸漸回過味來,半晌後,忍不住試探道:“主公是假意同他們聯手?”
燕清:“嗯。”
呂布在心裏飛快地盤算一下,眉頭就皺起來了,看向燕清的眼神,也慢慢湧上懷疑之色:“主公真不是那麼打算的?”
燕清失笑:“我何時騙過你!”
——豈止騙過,騙的次數還不少哩。
呂布暗暗腹誹,面上卻不露分毫,只老實巴交道:“好似不曾。”
燕清滿意了,向他透露了這次的具體計畫:“我知你不會放心,因此這一回,我專程允你參與進來。”
呂布:“!!!”
燕清心情頗好地欣賞了會他震驚又喜悅的有趣表情,才繼續道:“他們無一人曾見過你我模樣,因常居塞外,消息也比較閉塞,可以充分利用一下這點。”
呂布似懂非懂,呼吸急促。
燕清慢悠悠道:“因此這一回,我有意讓你捉刀。”
他所攜的卡牌技能雖多,然限制也不少。
但凡是殺傷力大的,對他負擔也極大,尤其是那些範圍性攻擊,還多是敵我不分的。
每回都讓他單刀赴會,不說呂布意見極大,郭嘉荀攸等謀士,也斷不可能容他這般胡來。
不過這次對面為表合作的誠意,來的多是首領,要麼是首領的繼承人,他不做點什麼,都感覺太對不起那場差點導致漢人滅族的五胡亂華。
在深思熟慮下,燕清索性決定,就將衝鋒陷陣的事徹底交給呂布,他在邊上打打輔助好了。
呂布一臉茫然:“捉刀?”
他不每日都捉著刀麼?
這典故還不成,呂布當然不解。
燕清也不解釋,只眼底掠過一抹狡黠,衝呂布眨了眨眼,唇角微微上翹,就成功將對方迷得神魂顛倒,乖乖附耳過來……
翌日下午,領兵快馬加鞭,一路疾來的鮮卑首領軻比能,在親眼看到在戰火中搖搖欲墜的城壘時,不禁鬆了口氣。
——好在趕上了。
自有勇有謀的那位首領檀石槐去世後,只短暫地聚合過的鮮卑各部就再度四分五裂,在數十年間,分為三大勢力。
一是多在並州雁門一帶活躍的步度根,一是人馬多分佈在幽州遼西和漁陽塞外的素利,再便是雄踞幽州代郡,上穀的他自己。
三勢明爭暗鬥不斷,他這次是仗著素利那一股不止一個首領,正為這次出不出兵而爭論不休,又占了步度根路遙難及,才搶得先機,趕了過來。
雖然如此,軻比能也並未放鬆。
恰恰相反的是,他緊皺著眉頭,掃了眼不遠處正在安寨,早他半日趕到的欒提于夫羅和蹋頓的人馬,濃濃的危機感瞬間湧了上來。
算上燕清軍的這四部人馬里,無疑是他的最弱,最後能分到的好處,定然也是最少的。
軻比能搖了搖頭,勉強甩掉心裏的沉重,進入狹長的山谷,在緊挨著另外兩族的地方,覓了一處還算平坦的空地,清理掉那些枯枝敗葉,讓疲乏的兵士們就地紮營。
等任務都安排下去了,他特意去沐浴一番,打理一番儀容,再恭恭敬敬地派人送上禮品,以求見燕清。
別看他在這幾人中出身最尋常,由於屯駐的部落靠近邊塞,就有些奔逃的幽民被他有意收容。
從這些漢人身上,他汲取了不少中原文化,也懂了些兵法——使用軍令鼓號,而不是單單仰仗騎兵彪悍,就一昧橫衝直撞。
於人情世故,也是略懂一些的。
果然,等禮物送去後,那長得跟黑炭似的、個頭十分壯實的大餅臉將軍,對他們的態度彷彿就緩和幾分,道燕司空雖是十分忙碌,仍將抽些時間,在營寨外臨時設立的一處軍帳裏,同時接見他們數人。
“首領大人,可要多帶些護衛去?”
軻比能略一沉吟,壓了壓鑲在頭上戰盔邊上的豹皮:“帶三個足夠了。”
那漢人大可以要求他們進到他們營寨中,但卻沒有,便證明了幾分誠意,他若防備過度,未免招人笑柄。
況且……
非是軻比能太托大,而是他著實難以想像,世間還有人瘋狂到要與無冤無仇、有意合作的他們不利,同時跟三股戰力強悍的勢力開戰。
顯然南匈奴的于夫羅和烏桓的蹋頓跟他所持想法一樣,也只象徵性地點了三個護衛,其他人馬都安排遠了一些,只目送這十二人陸續入帳。
等入到帳中,所有人所做的頭一件事,便是不約而同地將目光送向主座的方向,要看清楚那名聲赫赫、威震漢土的燕大司空,究竟是何許人也——
喝!
軻比能瞳孔緊縮,禁不住在心裏倒抽一口冷氣:這司空好生高大,體魄何其雄健!
不愧是能親自領兵征南討北,手刃西羌王的狠角色,
燕清面無表情地坐著,也依然能看出他身形極長大,卻非是透出徹底的蠻勁,而是肌肉線條極流暢的勻稱健美。
他的面孔也是極英俊的,劍眉星目,鼻樑高挺,麥色的皮膚,指頭正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案桌上敲打著,循聲掃向他們的眼神裏,除了些微的不耐煩外,絕大多數還是漠然。
傳言果真不可多信,軻比能暗忖,什麼謙謙君子,貌若謫仙?
不過這樣的威武模樣,以及一身難擋的霸氣,才更符合他們想像中的燕清。
“坐。”
燕清見他們還愣著,不由蹙了蹙眉,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嗓音低沉地發了這句號令,才收回了手,一臂懶洋洋地環上了偎依在他身畔的人兒的腰身。
女子?
其他人也跟軻比能一樣,這才注意到燕清身邊竟然還有一人,眼神頓時很是微妙。
不為別的,只因為跟他們還出於謹慎起見地帶了三個龍精虎猛的護衛不同,燕清所帶的,竟然只是個身形纖細,眉目雖十分秀麗,神情卻頗瑟縮的妙齡女子罷了。
軻比能不由心中微訕。
傳聞果真是胡說八道——什麼燕清潔身自律,不近女色?
分明是好色得片刻都離不得愛姬,連這場合都要帶來。
那女子被環著腰,卻是一派習以為常,只被這十數個彪形大漢以曖昧眼神打量,才流露出幾分不安,不由緊了緊手中所持的長笛,又往燕清身上貼了貼。
燕清便向他們投去警告地一瞥,成功讓人移開目光後,方清清嗓子,口吻隨意地切入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