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肥羊清單
呂布暈陶陶地揚著唇,手裏倒毫不含糊地揮舞著方天畫戟,一道道潑水不入的淩厲戟光,惹得校場外叫好聲陣陣。
燕仙君方才表示,生子秘藥雖然沒有,但甜甜的親吻,倒是毫不吝嗇地賞了一個。
呂布得了這意想之外的便宜,頓時歡喜得跟偷吃了蜜糖的小孩兒一般,只覺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氣。
見這頭練得差不多了,他猛然想起主公之前的交代,不由斂了面上的笑意,猛一揮手,傳令下去,帶上一干精銳,皆披掛上馬,一概綽了刀戟,就如一陣風一般朝城外刮去了。
呂布想的是,要是趁著這股幹勁正盛,緊趕慢趕的話,說不準十日出頭便能回來了。
郭嘉事後得知情況,不禁由衷感歎道:“還是主公拿這頭蠻牛有辦法。”
燕清無奈駁道:“人在時親親熱熱喚他奉先,要麼客客氣氣道句呂大將軍,怎麼他前腳一走,你就立馬改口稱蠻牛了?”
郭嘉哼笑一聲:“我同他,在這點上不過在伯仲之間,彼此彼此罷。”
燕清一想也是。
呂布在郭嘉背後,也的確沒給過什麼好評價,不由玩笑了句:“等他回來了,讓他把將相和的故事抄個十七八次好了。”
郭嘉剛要幸災樂禍地笑起來,燕清下一句就悠悠殺到:“你若主動挑事,便禁酒一月。”
郭嘉眉心一跳,開始左顧右盼,忽然不快道:“……其他人呢?怎麼就留主公一人在這批閱公文?”
燕清假裝不知他在轉移話題,笑眯眯道:“信得過的人還在調來的路途中,其他信不過的,不用也罷。而且,你這不是來了麼?”
郭嘉正義凜然地坐下:“願為主公分憂。”
燕清忍笑,連眼皮都不帶抬地,直到批完手頭這份公文後,才慢條斯理地睨了故作認真的郭嘉一眼,意味深長道:“看來我不只是拿奉先有辦法。”
郭嘉自然而然地掠過了這個對自己十分不利的話題,懶洋洋地往背後的木櫃上一挨,抄著手,歪歪斜斜地杵著,笑眯眯道:“孫家那大小子,主公預備怎麼處置?”
燕清不以為意道:“他要來,就讓他來好了。”
不過仗已經打得差不多了,孫策要大展身手的如意算盤,定得落空。
只等荀攸那頭善後,再由呂布這邊觀望情況,看是不是要配合著兩面夾擊一下,收掉主要的漏網之魚,就稱得上是完事兒。
燕清自袁紹錯過了討伐董卓的戰役期間、從背後襲擊他的大好時機後,就不再將他視作什麼厲害對手,充其量是比曹寅陶謙那類略有威脅一些。
於是,也不是非得對已沒了地盤的袁紹,趕盡殺絕不可的。
但饒是燕清寬宏大度,對可能收留袁紹的人,都將發出即將同他為敵的警告。
誰知道袁紹能不能憑著家族庇蔭、靠上韓馥那樣的冤大頭故吏,輕易就撿個大便宜,東山再起呢?
而在燕清表明態度後,還敢雪中送炭的人,何止是銳減,恐怕在整個世間,也找不到幾個了——現已自身難保的公孫瓚和張燕,倒是例外。
郭嘉也沒將已是喪家之犬的袁紹看在眼裏,只探究地凝視著燕清,慢吞吞道:“主公何故執意先取揚州?”
燕清將筆一擱,笑道:“奉孝善洞察人思,不妨猜猜看?”
郭嘉慢悠悠道:“想必奉命募兵,卻久久不歸的孫家長子,是脫不了干係的。”
燕清贊許地點了點頭:“還有呢?”
郭嘉道:“揚地臨江……主公莫不是要訓練水軍,做日後經水路破荊、益州的籌備罷?逆流而上,怕不容易。”
燕清不防還真被郭嘉揪住了那麼多蛛絲馬跡,還一下就道破了重點。
他笑著拍了拍手,坦然道:“果真瞞不過你。細節上不錯,但最後的方向,卻是反了。”
“反了?”郭嘉蹙眉重複,旋即眸底飛快地掠過一抹不可思議:“主公難道是要往海外去不成?”
燕清:“不瞞你說,是有這個打算。”
“還請主公三思。”郭嘉不住搖頭,嚴辭反對道:“這時機太早了些!如今的局勢,已是欲靜而風不止,四面環敵,哪兒騰得出那麼多忍受來遠征海外?而孫策,也還只是個紙上談兵的毛頭小子,充其量是跟著虎父見識了些世面,又哪兒擔得起這等重擔?而就算水軍的訓練成熟了,船隻的建造手藝也夠不上跨海的要求,從青州至遼東郡的距離還成,再遠一些,十中能存一二,就已是托了吉星高照的福了。著實不宜如此心急。”
不然倭人怎麼可能百八十年才來這麼一回?
顯然就是因為太折騰,海途太兇險,而倭國的政理也不穩定,貿易都做不起來。
燕清莞爾道:“那只是最終目標,卻不是唯一目的,奉孝不必著急。”
郭嘉半信半疑地瞟了燕清好幾眼,叫後者無奈地追加了幾句解釋:“我正欲召策兒來此,交代些事予他做,不會叫他那麼快去出海,帶著將士們送死的。”
郭嘉蹙眉:“南地的山越,蠻戾得很,佔有地利,也不好早動。”
燕清莫名其妙道:“北半邊還沒焐熱,我就急匆匆地動山越做甚麼?自然不是。”
郭嘉正要追問,燕清就爽快地揭了謎底:“是給策兒增一筆錢糧,好方便他行事。”
郭嘉嘴角抽抽,無語道:“這點小事,嘉都可代勞了去,哪兒還需主公掛心?”
——當然是為了親眼看看美周郎啊。
燕清笑眯眯地在心裏說。
這會兒的孫策,是真沒錢了。
雖然孫家以孫武之後自居,但在他祖父那輩,還只是個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實瓜農,也就是到孫堅這匪氣十足,敢打敢闖,才異軍突起,艱難地在世家門閥包攬大半官職的亂世裏,掙了一條坎坷路來。
可暴發戶的家底子……是真稱不上厚實的。
打理內務,孫策頂多會點皮毛,在初到時大筆撒錢,大張旗鼓地代燕清收買人心,惹得人蜂擁而至,結果光是篩選最初的幾百人,就頭疼得他整宿都難以安眠。
眼見著錢快花得見底,合格的人選卻只險險夠跟主公吹下的一半,孫策為將搞砸差事這點犯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時,曾與他結為昆仲的周瑜便翩然而至,揮揮手,送上了大批物資,來了回貨真價實的雪中送炭。
在這其中,既有周瑜自己攢下來的,也有其從父、現丹陽太守周尚名下的。
相比孫策與故友重逢時的喜出望外,激動得難以自已,周瑜要淡定許多。
他雖還無官無職,但憑逸群才略,使族中知他之能者,都忍不住多看重幾分。
尤其是從父周尚,對周瑜的話雖非言聽計從,但大多數情況下,都是極信服的。
于暗地裏默默看著孫策莽莽撞撞地碰了一段時間壁,落入困境的周瑜而言,是否出手相助,也著實困擾了他好一段時間。
若是孫策是自立門戶,欲濟大事,又表現出了大器之相,那還好說。
偏偏孫策是隨父親投效到了燕清麾下,性質便大有不同了。
燕清有多受庶族子弟的追崇,便有多招些名門望族的怨恨——在荀家的幾株芝蘭玉樹投靠後,雖多少有了改善,可誰都清楚,燕清的志向,同他們所期望實現的,其實並不站一邊。
燕清這下看著是勢如中天,炙手可熱,但誰又知道,這份隱秘的野心勃勃,究竟是春秋之質,還是曇花一現呢?
周瑜猶豫頗久,最後還是順應自己的判斷,做出了幫助孫策、間接示好燕清的選擇。
自古得人者昌,失人者亡,燕清一路行來,順風順水,直至位極人臣,得天助是一方面;有高明遠見,決事果斷,善斷時局,也是一方面;長袖善舞,胸懷韜略,腹隱機謀,得賢達之士傾力輔佐,又是一方面。
只是他到底只代表周氏的部分人,支援的財力再雄厚,也絕無可能養得起一隻龐大的水軍。
更何況,就算可以,這麼做也毫無道理——這樣養出來的軍隊,屆時到底是聽周姓人的話,還是受命于燕清?
周瑜在送上一批這麼足夠證明自己立場的財資後,便建議孫策,向主公申請後續的錢糧了。
燕清笑盈盈地寫好了給孫策的文書,隨其他急信一起,由快馬送了出去。
錢糧是大大滴有的,但得請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周公瑾,親自跑上一趟來取了。
誰知這信才剛送出去一日,還未到曆陽,一份署了孫策的名字,卻一看就是屬於周瑜的手筆的密書,就穩穩當當地被呈放在了燕清的案前。
竟全是周瑜親手整理出來的,江東一帶比較好對付的富豪的清單。
雖未明言,但周瑜的意思,誰都能一目了然:分明是建議他借這機會,有針對性地清洗一些不聽話的豪強富族,順道攬一回財了。
燕清興味十足地看了下來,就毫無心理準備地發現,‘早年喪父、其家極富’的魯肅,也赫然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