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更新時間:2016-11-30 19:00:05 字數:4546
常永瞻先到陳家,再一路趕到平遙縣衙門直接求見縣丞,而不是敲喊冤鼓,為的就是要省下等候知縣升堂問案的時間,幸好他很快便被請進衙署,也順利見到這位沒有太多相處機會的庶出堂兄。
“……我知道永成為了報復你讓他坐了半年的大牢,差點害死堂嫂,永禎堂哥一定不想再跟常家有任何牽扯,但是除了動用官府的力量,真的沒有人能幫得了我,所以……”
“你先別著急!”身穿八品官服的常永禎比了個手勢,要他冷靜下來。“這是兩回事,我不會因為他的關係而袖手旁觀,你先把整件事說出來聽聽。”
雖然他已經被逐出常家,又和這位四房嫡出的二堂弟並不熟稔,可是聽到有人平白無故失蹤,身為縣丞,肩負保護平遙縣百姓的責任,自然不能等閒視之,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對方向來不疾不徐的沉著語氣發揮了穩定作用,讓常永瞻得以緩了口氣,這才把來龍去脈有條有理地說了一遍。“我可以肯定阿娣一定被囚禁在王家,現在也只
有官府能夠進去搜查……”
常永禎沉吟了下。“你真的確定?”
“我上王家去過,王家的六少爺卻來個避不見面,擺明瞭就是心虛,再說昨天阿娣拿著剛縫好的嫁衣到王家,就馬上辦起喜事,問了附近幾戶村民,也都說沒見到花轎,新娘子究竟是從何而來,更沒人知道……”
他腦中陡地閃過一個荒謬的念頭,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不!不可能會有這種事才對!阿娣已經是常家的媳婦,王家自己也很清楚,就算她的命格能夠旺夫益子,未必可以破除詛咒。”
“詛咒之說,不過是怪力亂神。”常永禎相信心正自然能趨吉避凶。
常永瞻不禁心急如焚。“王家一連死了好幾個兒子,若再有人穿鑿附會,自然更是深信不疑……你要相信我,阿娣絕對還在王家,再不去救她的話,萬一有個不測……就當我求你……”
說著,他便要屈膝下跪,卻被常永禎伸手扶住。
“我相信你就是了。”常永禎見他兩眼泛紅,又低聲下氣,甚至不惜跟自己下跪。常家嫡子個個心高氣傲、目中無人,能做到這一步,很難不令人動容,若真的出了事,後悔也來不及。
常永瞻立刻轉憂為喜。“多謝!”
於是,常永禎帶著他親自求見知縣大人,這位剛上任不久的新知縣雖然不信世上真有詛咒,卻相信縣丞的判斷,再加上救人如救火,即刻命吳捕頭率領五名負責緝捕罪犯、傳喚被告和調查罪證的捕快前往,一行人就這麼直奔梧桐村。
當眾人來到王家大門外頭,吳捕頭立刻要手下上前敲門。
可敲了半天,都無人應門。
常永瞻便指點他們試試偏門,敲了十幾下,看守偏門的門房終於慢吞吞地出來應門,乍然見到外頭來了好幾名捕快,腰上皆佩著刀劍,手上還握著一支火把,一副來勢洶洶的模樣,嚇得提在手上的燈籠都掉了。
“吾等奉知縣大人之命,前來尋找失蹤的婦人陳氏,讓開!”吳捕頭一把推開他,跨進偏門,其它捕快也跟在後頭。
眼看情勢不妙,門房試圖攔下他們。“差爺留步,讓小的先進去稟報……”
“是誰在當家作主?請他出來協助辦案,若是不肯,一律押回衙門問罪!”吳捕頭腳步未曾停下,率領手下穿過長長的甬道,直往內廳而去。
門房唯唯諾諾地回了一聲,趕緊進去通報。
而常永瞻則和虎子走在後頭,雖然如願進來了,不過王家這麼大,要藏一個人很簡單,讓他們不知該從何找起。
只見甬道兩旁的廂房外頭都掛著一盞盞的紅色燈籠,看起來頗喜氣,孰不知這不過是在掩人耳目,當一行人進入內院,卻是完全不同的場景,一盞又一盞白色的燈籠,讓夜晚的氣氛彌漫著陰森詭譎。
即便是充滿暑氣的夜晚,卻能感到陰風慘慘,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虎子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二少爺,這哪是在辦喜事……”
這時,常永瞻忍不住又猜測那兩口棺材究竟是要用來裝誰,不過他隨即甩了甩頭,努力不往壞處去想,堅信妻子還活著。
直到內廳就在眼前,眾人不必踏進裡頭就可以看見搭起的靈堂,還停了兩口上好棺木,只有幾名穿著喪服的婢女瑟縮地跪在地上,手上不停燒著紙錢,卻不見半個王家人在場。
常永瞻的心口窒了窒,一馬當先地沖進內廳,馬上抄起桌上的牌位,其中一個赫然寫著“陳氏迎娣”四個字。
“阿娣!”他發出一聲悲戚的叫喊,試著想要推開其中一口棺材蓋,這個舉動引起婢女們的尖叫。
虎子見狀,也趕緊沖上前幫忙,總算把沉重的棺材蓋推開。
當常永瞻看見躺在裡頭的是個穿著壽衣的男人,馬上兩眼發紅地撲向另外一口棺材。“阿娣,我來救你了!阿娣……”
“這是在做什麼?”老太太一臉氣急敗壞地趕到內廳,見到孫子的棺材蓋被人打開,險些暈厥過去。
吳捕頭上前一步,正色質問。“吾等奉命前來查案,棺材裡頭躺的可是常家四房二媳婦陳氏?”
老太太失聲大叫。“你們不能把她帶走!”
“阿娣!”當棺材蓋被推到地上,常永瞻瞥見眼皮緊閉、臉色蒼白,身穿大紅嫁衣,宛如死去般的妻子,腦袋一片空白。
這不是真的!
阿娣不會死的!
虎子已經哭了出來。“是二奶奶沒錯!”
“不要碰她!”老太太揮舞著雙手,作勢趕人。
常永瞻倏地驚醒過來,一把將她揮開,伸手將妻子從棺材中抱出來,輕放在地上,手指放在她的鼻下,手還因為過度緊張而顫抖,就怕已經太遲,過了片刻,好不容易才確定還有一絲微弱的氣息。
她還活著!
只要有一口氣,就還有救!
“阿娣!”他抬高迎娣的下頷,用力掐著人中,連聲呼喚。“阿娣!醒一醒!你不能死!快醒過來!”
老太太發了瘋似地叫道:“她已經是咱們王家的媳婦……丈夫都死了,當然要跟著陪葬才行……只要有她陪葬,王家就不會再有詛咒……”
“她是我的妻子!”常永瞻沒想到王家竟然會如此喪心病狂,把活生生的人放進棺材,打算用來陪葬。
隨後來到內廳的王有衡不發一語,只是盯著迎娣,也希望她能夠獲救,那麼心中的內疚就能減輕些。
常永瞻繼續掐著迎娣的人中。“阿娣!你不能死!阿娣……”
“喝!”原本不醒人事的迎娣突然喘了口氣,頭部和身子也跟著動了。
他大聲叫喊。“阿娣!”
迎娣聽見熟悉的呼喚,吃力地掀開眼皮,看著近在眼前的俊臉,兩眼紅潤,眼底還閃著淚光,正是她的丈夫。
“相公……”她才喚了一聲,猛地想起什麼可怕的事,兩眼瞠得大大的,接著痛哭失聲。“相公!你真的來了……我拚命地叫你……你終於來救我了……”
常永瞻嗓音也哽咽了。“我還以為來晚了……”
“我好害怕!以為再也見不到相公了……”迎娣把內心的恐懼藉由淚水和聲音全都發洩出來。
他摟住妻子,慶倖沒有拖到明天早上才來,否則兩人已經天人永隔,想到若真的失去迎娣,事業再有成就,再飛黃騰達,這個缺憾永遠無法填補,不禁激動地落下淚來。“我在這裡,不要怕!”
迎娣抱住他,嚎啕大哭。
“完了!一切都完了!”老太太兩眼發直,口中低喃。
吳捕頭眼見罪證確鑿,容不得他們狡賴。“王家不只擄人,還意圖謀害陳氏,一干人等隨咱們回衙門!”
“吳捕頭,小民先帶妻子返家休息,等大老爺開堂審案再前往衙門。”常永瞻不想繼續留在王家,說完便抱起迎娣,大步地走了。
老太太眼看大勢已去,再也沒有人可以破除詛咒,兩眼一翻,倒地不起。
“祖母!祖母!”王有衡奔到她身旁,連叫了幾聲都沒有反應,再探向她的鼻息,赫然已經斷氣了。
恐怕連老太太自己都沒有料到,多出來的這一口上好棺材,最後居然會是自己用上它。
當常永瞻帶著迎娣回到陳家的四合院,也驚動了坐在屋裡、傷心到睡不著覺的邱氏,一見到女兒,母女倆哭成一團。
陳家其它的人聽到聲音,全都跑出來,又笑又哭。
“當咱們趕到衙門,大老爺就說侄女婿早到一步,他已經派人去找,要咱們別擔心,先回家來等候消息……”三叔見侄女平安無事,總算對得起死去的兄長。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大家除了這句話,不知如何表達內心的喜悅。
只要人能平安就夠了。
邱氏連忙煮了一鍋小米粥,先讓女兒喝點東西,再好好歇息,有什麼話等天亮之後再說,於是把二娃和醜娃帶到自己房裡,讓女婿留下來照顧女兒。
待房門關上,迎娣馬上將嫁衣和繡花鞋脫掉,不敢再多看一眼,接著洗去臉上的脂粉,可還是忍不住會想起被強行關在棺材裡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景象,全身不停地發抖。
常永瞻見她還是抖得厲害,便緊緊摟住她。“已經沒事了!”
“我好怕……”她抖著沙啞的嗓子說。
他撫著迎娣的背。“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我知道……”迎娣伏在他的胸前,用力點頭。
“阿娣,我不能失去你,也不可以失去你。”經過這一場生死劫難,常永瞻深深地體會到她對自己有多麼重要。“誰都不能把咱們分開……”
迎娣眼裡滑下兩行淚,這是她聽過最動聽的話。
“咱們還要生很多孩子……”
她又哭又笑。“嗯。”
常永瞻低頭吻住她的唇,將內心所有的情感都融在這一吻中,彼此的舌頭交纏、廝磨著,彷佛怎麼親也不夠。
“相公……”迎娣收攏雙手,想要得到更多,想要證明自己已經安全,恐懼也已經遠離,不必再害怕。
他可以感受到妻子的需求,將迎娣抱上土炕,互相脫去對方身上的衣物,伸手撫摸著對方,確定對方就在自己身邊。
迎娣也忘記矜持和羞怯,靠著女性本能,急切地向身上的男人索求,希望能受到呵護和疼愛,讓她忘記這段恐怖的回憶。
堅硬、柔軟的兩具身軀磨蹭著,伴隨著粗喘、吟哦,激起更多的欲望之火……
當兩人合而為一,不約而同地發出滿足的叫聲。
這是多麼美好的極致。
他們一起律動著,攀升到喜悅的高頂,吐出歡愉的喘息……
直到彼此都獲得滿足。
迎娣幾乎是立刻就睡著了。
看著身畔的妻子不再頻頻發抖,臉上的懼意也跟著消退,安穩地進入黑甜鄉,常永瞻將她攬得更緊,這一刻,才有空安撫自己緊繃的情緒。
她好好活著!
她真的沒事!
常永瞻慢慢合上眼皮,奔波了一整天,早就筋疲力盡,直到天亮,連夢都沒有作一個,睡得好沈。
不過感覺似乎才睡了一會兒,就已經過了午時,夫妻倆這才起身梳洗,到外頭吃午餐。
第9章(2)
更新時間:2016-11-30 19:00:05 字數:4508
見女兒吃飽,邱氏才有機會問起事情的經過,聽到她被關在棺材裡頭,差點跟著王家五少爺陪葬,著實嚇出一身冷汗。
“娘別怕,我沒事了。”迎娣反過來安慰母親。
邱氏忍不住怨道:“當年王半仙若沒有幫你看面相,還鐵口直斷說你是旺夫益子的命格,今天就不會遇上這麼可怕的事了。”
“可是這麼一來,我就不會嫁給相公了……”她看了一眼站在外頭,正在和醜娃和鐵蛋說話的高大男人。“我真的很高興能嫁給他……”
“即便他在外頭跟別的女人生了兒子,你心裡也不怨?”邱氏將目光從屋外拉了回來,看著女兒。
迎娣搖頭笑了笑。“當時我尚未及笄,無法與他圓房,難道也不許他納妾嗎?何況他人在外地奔波,身邊總要有個人伺候,如今小饅頭的生母也過世了,還計較什麼呢?我和相公的問題從來不在其它人身上,而是在彼此。”
“那麼現在呢?”
她笑得無比溫柔。“那個問題已經不存在了,我知道相公心裡有我,他也在意我的想法,更會替我著想,這樣就足夠了。”
邱氏輕拍了下女兒的手背,順勢又勸了幾句。“那麼就跟他回常家去吧,你畢竟已經嫁了人,也不能才是住在娘家。”
“嗯。”她偎在母親懷中,很捨不得。
人在院子裡的常永瞻不時往屋裡看一眼,心想她們母女在說話,自己也不方便進去打擾,只好再等一等。
這時,一名衙役走了進來,“有人在嗎?”
常永瞻朝對方拱手,猜測來人應該是衙門派來傳訊問話的,“小民姓常,差爺是為了王家一事而來?”
“沒錯,知縣大人下令,明天未時開堂審案,要將相關人等全都帶回衙門。”衙役說明來意。
“因為內人受了極大驚嚇,目前尚在休息,明天一早小民定會帶她前去。還請差爺通融。”
衙役點了點頭,“縣丞常大人也交代了,你們可以明天自行前往衙門。”
“多謝差爺!”常永瞻送對方出去。
當他把這件事告訴迎娣,兩人決定明天早點抵達衙門,並且當面向擔任縣丞的堂兄表達謝意。
翌日一早,迎娣便跟著夫婿乘坐馬車來到縣城,也見到了這名被逐出常家的大房庶子,之前總聽常家人私下說了不少難聽的話,可是見到本人,卻覺得這們縣丞正直耿介,不只是個好人,還是個好官。
“老太太過世了?”迎娣從對方口中得知這個噩耗,一臉驚訝,昨晚她和相公離開王家之際,確實見她大受打擊,沒想到就這麼死了,果真印證一個人不該存有害人之心,否則冥冥之中自有報應。
常永禎頷了頷首,“由於王家老太太過世,吳捕頭只好先把王家六少爺王有衡帶回衙門,至於王家幾個媳婦,都推說不知情,全是老太太的主意,不過為了慎重起見,還是將她們一併帶回來應訊。”
“哼!王家的媳婦怎麼可能一無所知,事到如今,居然全推到死人身上,無非是為了脫罪。”
常永禎沉吟了下,“下午開堂審案時,知縣大人自然會問個清楚。”
聞言,迎娣一臉心事,卻沒有多說什麼。
到了未時時分,衙役擂起響堂鼓,苦主和證人皆跑在堂下,接著知縣在高喊“升——堂——”聲中踏進公堂,直到入座才停止。
知縣拍下驚堂木,“堂下何人?”
“小民常永瞻,這位是內人陳氏。”常永瞻朗聲回道。
“你就是被王家擄走,差點陪葬的陳氏?”他問著跪在面前的少婦。
迎娣恭敬地回稟。“民婦正是。”
“陳氏,本官要你將王家為何要囚禁你,甚至打算活人陪葬之事,從頭到尾仔細說一遍。”知縣道。
她回了一聲“是,大人”,然後就從王家六少爺前來委託縫製嫁衣開始說起,當迎娣說到被關進棺材,還是有些餘悸猶存。
“……若不是大人及時派人到王家,民婦早就死了,這全是大人英明,救了民婦一命。”迎娣把功勞全都歸給知縣,並不是故意要奉承,而是希望留下一個好印象,待會兒好說話。
知縣聽她這麼說,口頭上還是要謙虛一下。“這是本官該做的!”
“王家差點害死內人,還請大人作主!”常永瞻拱手懇求。
於是,知縣揚聲傳喚其它人。“帶一干被告!”
“帶被告!”衙役高喊。
沒一會兒,王有衡和幾名身穿喪服的王家媳婦被帶至堂前,紛紛跪下,不等知縣開口問話,四個寡婦就哭哭啼啼地喊冤——
“大老爺冤枉啊……”
“民婦什麼都不知道……”
“一切都是祖母和六叔的主意……”
驚堂木又連拍幾下,知縣斥道:“肅靜!”
兩旁的衙役高喊“威——武——”,王家的幾個媳婦趕緊把嘴巴閉上,不敢繼續在公堂上放肆。
知縣厲聲喝道:“王有衡,你可知罪?”
“小民知罪!”王有衡拱手回道。“家祖母為了破除王家的詛咒,險些害死一條人命,小民無力阻止,視如同罪,這件事跟幾位嫂嫂無關。”
見他親口認罪,可見還有良知,知縣臉色才和緩些。
“大老爺聽到了吧?”
“他都親口承認了……”
“真的不關咱們的事……”
“青天大老爺明察!”
王家的媳婦個個撇得一乾二淨,想到老太婆死了,不必再忍受她的虐待,王家的一切落到她們手中,好日子總算來了,何況兒子、女兒都還小,說什麼也不能被關進大牢,更不能承認當初也贊成陪葬這個主意。
驚堂木再度敲響。“本官還沒問你們話,不許插嘴!”
四個寡婦撇了撇唇,又把嘴巴閉上。
“王有衡!”知縣低喝一聲。“你說的可都是事實?”
王有衡深吸了口氣。“小民說的全是實情,嫂嫂們真的完全不知情。”侄子和侄女都還年幼,已經沒了爹,不能沒有娘。
“啟稟大老爺,民婦可否說幾句話?”迎娣見王有衡打算一肩扛起所有的責任,更加認定自己這麼做沒有錯。
知縣點頭。“說吧!”
“老太太是王家的主事者,又是長輩,六少爺無法違抗祖母的意思,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但他一再向民婦表示歉意,還曾經想偷偷放了民婦,足見本性不壞,懇請大人從輕發落。”她代為求情地說。
聽了迎娣這番話,加上王有衡也親口認罪,證明確實如此,知縣撚著下巴的鬍子,自會做出最好的判決。
“讓被告簽字畫押!”
待王有衡蓋上手印,屏氣凝神,聽候宣判。
由於真正的主謀已經過世,王有衡雖然身為幫兇,但是良心未泯,便判了半年的牢獄之災,而王家四個媳婦則是無罪飭回,不過為了杜絕再有人以訛傳訛,用活人陪葬的方式來破除詛咒,得賠償陳氏一百兩銀子,好讓她壓驚,最後還命衙役追捕騙財害人的柳瞎子。
“退堂!”知縣拍下驚堂木。
夫妻倆步出衙門,在返回梧桐村之前,迎娣想到在“萬順昌號”總號做事的大弟鐵柱,便順道繞過去看他,而鐵柱也已經聽說大姊的遭遇,原本過兩天就要回家探望,這時見到人,馬上哭得像個孩子似的,姊弟倆說了好一會兒的話,迎娣這才坐上馬車離開。
“……相公在生氣嗎?”
聽著馬車的車輪喀啦喀啦地響著,迎娣已經感覺出這一路上,身旁的男人都沒開口說話,臉色也不大好看,更是連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不禁猜想自己該不會做錯了什麼,有些擔心。
常永瞻鬱悶到整個人快炸了。“你終於看出來了?”
“到底怎麼了?”迎娣小心地問。
他一臉氣悶,口氣還有些酸溜溜的。“你為何幫那位王家六少爺求情?”他無非就是不想聽到妻子替別的男人說話。
“原來相公是在氣這個……”她這才松了口氣。“我說的都是實話,六少爺本來要偷偷放我走,可惜被老太太發現,才沒有成功。”
“即便如此,他也是差點害死你的幫兇,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的。”常永瞻嗤哼地說。
迎娣見他氣呼呼的,不禁掩嘴偷笑。
“你還笑得出來?”他更火大了。
她倚向夫婿。“相公是因為我才會這麼生氣,所以我心裡當然高興。”
“哼!”常永瞻沒有否認。
“我能夠活著,全是老天爺保佑,我心中只有感激,沒有恨意。”迎娣衷心地說道。“何況王家已經死了太多人,咱們就得饒人處且饒人,讓它過去吧。”
常永瞻一臉沒好氣。“你就是心地太善良了,要是沒有躲過這一劫,看你還能不能說出這種話來。”
“如果我真的躲不過,也是命該如此,但我逃過了,相信從此否極泰來。”她想要原諒王家的人,也是為了讓自己心裡好過,讓這段驚恐的經歷漸漸從記憶中淡忘。“我不想一直記著,而是重新開始。”
負責駕駛馬車的虎子忍不住回頭。“二奶奶說的對!”
狠狠地瞪了小廝一眼,常永瞻這才歎了口氣。“罷了!既然大人已經做出了判決,多說無益。”
“其實我更高興見到相公來救我。”迎娣討好地說。
他咧了例嘴角。“這句話應該早點說。”
迎娣繼續拍著馬屁。“相公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是當然。”常永瞻忍不住得意。
坐在前頭的虎子肩膀不斷抖動,努力憋住笑。
“相公……”她做出了決定。
常永瞻偏頭看著她,等著迎娣開口。
“我決定跟你回常家。”如今已經沒有理由再住在娘家了。
聞言,他一臉狂喜。“你真的願意跟我回去?”
“不過得先跟公爹和婆母請罪,求得他們原諒。”當初是她主動求去,現在要回夫家,當然得先得到公婆的諒解才行。
“有我在,他們不會為難你的。”常永瞻可以拍胸口保證。
迎娣並不擔心,因為她知道他會站在自己這一邊。
當馬車駛進梧桐村,天色已經黑了,邱氏早就煮好吃的,正等著他們回來,很快地,笑聲頓時傳遍了陳家的四合院。
接下來的日子,常永瞻都住在陳家,雖然迎娣外表看來沒事,不過她開始變得怕黑,每天晚上都會從噩夢中驚醒,然後瑟縮在他懷中,得安撫半天才會再度睡著,為了讓她安心,也就不急著帶她回常家去。
過了數日,迎娣又作了同樣的噩夢,夢到被關在又黑又小的地方,快要喘不過氣來,不斷地發出呻吟。
“阿娣,醒一醒!阿娣!”聽到她又發出囈語,常永瞻趕緊叫醒她。
迎娣倏地驚醒,額上還泛著冷汗。
常永瞻擁著她。“我在這裡,別怕。”
“吵醒你了?”迎娣有些過意不去地說。
他撫著她驚悸猶存的臉蛋。“我一定會保護你,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
“嗯。”在夫婿的撫慰之下,她安心地閉上眼皮。
每天有他陪在身邊,迎娣相信這個夢魘很快就可以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