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更新時間:2016-11-30 18:00:04 字數:4717
又過了一天,午時左右,身為大嫂的趙氏派了個丫鬟前來小跨院,邀請安蓉到挽香廳喝茶,除了她之外,當然還有其它同樣是大房媳婦的妯娌。
安蓉並不是很想去,這種鴻門宴她可是見多了,不過要是拒絕,只怕會留下話柄,反而對自己不利,於是她便前往書房請示夫婿,而常永禎只說一句“你想去就去”,不表示任何意見。
最後,她還是慎重地打扮一番,雖然沒有配戴貴重飾物,不過那張嬌貴端麗的臉蛋擺出去,可比誰都還要搶眼。
待安蓉帶著如意找到這間同樣位在雍和堂內名為挽香的花廳,人都還沒走近,就聽到裡頭傳來女人的尖酸嘲弄,不由得停下腳步,想聽聽看裡頭在說些什麼。
“……四嫂真要機伶些,眼睛也要放亮,婆母難得要你去伺候她,結果一下子把茶給灑在地上,擺明是故意的吧?”五媳婦杜氏諷笑地說。
身為庶媳的四媳婦馬氏低著頭,口氣畏怯。“不、不是這樣……”
“四弟妹只能怪自己運氣不好,既然嫁給了庶子,就該認命,不管在這個家,還是在外頭,都不可能有出人頭地的一天。”三媳婦魏氏優雅地端起茶碗,涼涼說道。“你那個相公沒本事又不肯承認,成天只想著要自己做生意,可是本錢呢?公爹不會明知有去無回,還真的拿銀子出來,叫他死了這條心。”
馬氏縮了縮脖子。“我、我知道。”
在廳外的安蓉還真是有些可憐這個被人欺壓的妯娌,想到自己一個人要對付這麼多張嘴,還真有些困難,幸好在這座常家莊園不會待太久,只要熬過這幾天,待回到平遙縣之後,距離娘家也近,就是她的天下了。
“七弟妹怎麼還沒來呢?”身為大嫂的趙氏閑閑地開口,對於弟媳之間的欺淩行徑,是縱容,也是娛樂。
杜氏輕笑一聲。“該不會是怕得不敢來了?”
“人家可是曹家的嫡女,自小受寵,恐怕連句重話都不曾有人對她說過,咱們可得手下留情。”魏氏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嫡女又如何?算命的不是說她天生就是小妾命,若不想當妾,就只能嫁給庶子,以後可就沒那麼好命了。”杜氏話說得惡毒。
一串女人的諷笑聲從廳內傳了出來。
“好了!”最後開口的人有著長嫂的威嚴。“你們也不要才剛見面,就讓人家太過難堪,總要慢慢地玩才有趣。”
魏氏和杜氏附和道,“大嫂說的是。”
原本打算走人的安蓉,聽到她們這麼說,馬上改變主意,可不能讓別人以為她臨陣脫逃了。
待她漾起嬌美甜笑,蓮步輕移地跨進門檻,便朝裡頭的幾位妯娌福身見禮。
“安蓉來得太晚,請諸位嫂嫂原諒。”
見狀,魏氏馬上熱絡地走過來,站在安蓉面前,姿色平凡又顯得老氣的她馬上被比了下去,不過嘴巴上還是要讚美兩句。
“哎呀!七弟妹可真是個美人胚子,瞧這皮膚細嫩的像花瓣似的,你們說是不是?對了,我是三嫂……”
“三嫂過獎了。”她甜甜地說。
“我是五嫂,以後都是一家人,可別跟咱們客氣。”杜氏也曾跟她一樣自小受盡寵愛,但自從爹病倒後,娘家的生意一落千丈,讓她頓失依靠,丈夫居然還大言不慚地說若能把這個曹家嫡女納為妾室,那該有多好,如今見到本尊,心中的妒忌不斷地膨脹。
安蓉言笑晏晏地說,“多謝五嫂。”
“快來見過大嫂。”魏氏開口介紹。
她走到年紀最長的趙氏跟前,盈盈一揖。“安蓉給大嫂請安!”
趙氏上下打量一眼,笑不露齒地說,“七弟還真是好福氣,雖是庶子,卻能娶到曹家嫡女,真是讓多少男人羡慕不已。”
“不敢當,安蓉才剛嫁進門,什麼事都還不懂,尚請幾位嫂嫂多多照顧……如意!”安蓉回頭喚著貼身丫鬟,就見如意兩手捧著一隻尺寸不算大的漆器木匣子上前,她伸手掀開蓋子,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見面禮。
“因為不曉得嫂嫂們各自喜歡什麼花樣,只好都選一樣的,一點小小的心意,希望你們會喜歡。”她將其中一份先呈給趙氏。“大嫂!”
趙氏接了過去,這份禮是用一條精美繡花絹帕包裹住,由手指的觸感來判斷,多半是發飾之類的,看來是有備而來。
“這是三嫂的……還有五嫂……”安蓉一一分送。
魏氏和杜氏不禁心想,這位曹家嫡女果然出手大方,也很會做人。
“敢問五嫂,這位是……”最後則是像個小媳婦般呆站在一旁的馬氏。其它人都忘了她的存在,安蓉只好開口問了。
杜氏急著要看看裡頭是什麼,語氣敷衍地說,“她是四嫂。”
安蓉自然也送上一份見面禮。“這是給四嫂的。”
“我、我也有嗎?”馬氏怯怯問道。
她揚起紅唇。“那是當然。”
“你們瞧一瞧,這支銀簪還真是精緻……”魏氏愛不釋手地說。
杜氏看了下三嫂,又看看自己的,因為每個人花樣都相同,也就無從比較,才能認真欣賞,就這麼往自己的髮髻上插。“三嫂說的是。”
見兩位弟媳手上只有銀簪,趙氏發現自己還多了一副珍珠耳墜子,於是不動聲色地往安蓉身上看了一眼;看來這位剛進門的七弟妹很懂得規矩,既然如此,今天就不多刁難了。
“大嫂覺得呢?”杜氏問。
趙氏連忙把絹帕重新包裹好,免得讓她們瞧見了。“很好看,七弟妹眼光不錯,挑得真好。”
“多謝大嫂誇獎。”安蓉和她交換一個眼色,心照不宣。
而魏氏和杜氏聽到大嫂這麼說,也明白是在暗示暫時放她一馬,畢竟收了人家的禮,總不好當場讓人家下不了臺。
馬氏有些畏縮地走近,可是內心卻有著濃濃的不甘,還以為同樣是庶媳的七弟妹進門,妯娌欺負的目標就會轉移,想不到對方這麼會收買人心,娘家有錢就是不一樣。“多謝七弟妹。”
“只要四嫂喜歡就好。”她笑說。
直到大家一一落坐,開始喝茶時,安蓉臉皮已經笑到快僵了。從小到大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女人聚會的場合,沒人會說真心話,表面上看似和睦共處,互相稱讚、褒獎,骨子裡卻又互看不順眼,什麼都要比較,實在累人。
只是安蓉想起祖母生前不止一次教導,愈是遇到這種情形,愈要裝得更像一回事,臉上的面具絕不能輕易拿下來,要習慣在人前戴著它,否則等到將來嫁了人,得要應付許許多多的人情往來,就只有讓人看笑話的分,只可惜她的道行太淺,老是裝到一半就破功,被激得露出原形。
“七弟妹進門第二天,原本就該邀你過來一起喝茶,彼此認識,不過因為三房那兒出了大事,所有的人都亂成一團,才會拖到今天,你可不要放在心上。”魏氏啜了口茶,說著體面話。
安蓉輕搖螓首。“三嫂千萬別這麼說,是我該親自來跟嫂嫂們請安問候,但又怕太過唐突,正不知該如何是好。”
“七弟妹不只生得美,一張小嘴更會說話。”杜氏臉上堆著笑意,卻未到達眼底,心想相公若見到她,恐怕更會惋惜沒能納曹家嫡女為妾。哼!對男人來說,看得到、吃不到,才是最痛苦的。
魏氏橫了馬氏一眼。“這一點四弟妹可要多多學習,同樣都是庶媳,人家可是表現得有板有眼,不像你老是見不得人似的。”
這擺明瞭就是明褒暗眨,拐著彎在罵人,安蓉不禁氣惱在心;在她們眼中,自己也不過是個遮媳,只是比較會做人,不過要是現在翻臉,
見面禮不就白送了?它們可是娘費心為她打點的,就是希望她跟妯娌之間能夠處得好,所以今天無論如何都要忍耐。
馬氏怯怯地回道:“是,三嫂。”
“三嫂過獎了,是我該跟各位嫂嫂學習才對。”她擠出嬌美笑靨說道。
趙氏以大嫂的身分開口。“總而言之,相較于三房的混亂,咱們大房這一頭得要更團結,絕不能出錯。”
“是,大嫂。”下頭幾個弟媳同聲回道。
安蓉輩分最低,也只有附和的分。
就這樣,過了大約半個時辰,總算脫離苦海了。
“……那麼這一份就有勞三嫂轉交給六嫂了。”聽說二嫂一家人去年已經搬到江西,管理那兒的分號,而六嫂因為染了風寒,身體微恙,今天未能出席,臨走之前,安蓉只好委託魏氏。
魏氏拿人手短,豈能不幫。“我會拿給她的。”
“多謝三嫂,那安蓉先走一步。”她才福了個身,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如意跟在後頭,見主子愈走愈快,只好跟著加快腳步。
走了一段路,眼看四下無人,安蓉才開口抱怨。“以後就算用八人大轎請我來,說什麼都不會再來了。”
“幸好太太事先幫姑娘準備了這些見面禮,想不到真的派上用場。”如意看著手上的漆器盒說。
安蓉想到母親,思念之情溢於言表,不禁後悔沒有好好地孝順她。“娘說過妯娌就跟婆母一樣難伺候,就算再不喜歡,還是得要小心翼翼地巴結討好,往後的日子才會好過。”
“萬一沒有這些見面禮,真不曉得她們會怎麼對付姑娘,奴婢真怕雙方就這麼杠上了。”光是想像,如意就驚出一身冷汗。
她噗哧一笑。“我才不會笨到跟那些見識淺、心眼又小的女人一般見識,那根本是吃力不討好,也會顯得自己幼稚,要是真吵起來,反而讓相公沒面子,害他被人嘲笑,那種事我才不幹。”
如意不禁感歎。“姑娘會這麼想,真的長大了。”
安蓉佯怒。“你這是在取笑我?”
“奴婢不敢。”如意吃吃地笑。
“因為他是我相公,總得要替他設想,只要想到這個家從上到下,每個人都欺負他、瞧不起他,心裡就有氣。”安蓉打從心底維護夫婿。
“姑娘該不會喜歡上姑爺了?”如意雖然年紀比主子小了一歲,不過奴僕之間對男女之間的情事較不忌諱,誰對誰有意,誰又跟誰在一起,早就見怪不怪了。
喜歡?她怔了怔。“是這樣嗎?”
“這就要問姑娘了。”只有當事人才清楚。
這是喜歡嗎?
她喜歡上相公了?
夜晚到來。
安蓉已經讓如意下去歇息,一個人待在房裡。
她喜歡相公的心情,和喜歡那些疼寵自己的堂兄一樣嗎?若不一樣,又有何不同?安蓉坐在床沿,試著去厘清內心的感情。
“堂哥他們待我好,我自然也很喜歡他們,可是……卻不曾像面對相公那樣,會為他感到心疼,為他大發脾氣,還不准任何人欺負他……”她歪著螓首。“這也是一種喜歡嗎?”
如果不是喜歡,那麼又是什麼?
呀的一聲,門扉被人輕輕地推開來,常永禎走進新房,就見他的小妻子表情苦惱,一會兒蹙眉,一會兒垂眸,連他進門都沒發現。
待安蓉回過神來,瞥見夫婿站在面前,嚇了一大跳。
“哇!你……你進來也不出個聲?”她拍著胸口嚷道。
常永禎深深地看著她,心想該不會是白天受邀去喝茶,大嫂她們說了些什麼難聽的話,給她氣受了,但又不好跟自己明說,才會獨自煩惱?
他猶豫了下。“還沒睡?”
“我在想事情。”安蓉好像明白,又好像不大明白。
聞言,常永禎又瞥了她一眼,不確定該不該問?即便兩人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但他早已習慣凡事保持緘默,只當個旁觀者,不去管自身以外的事。
“你有話就說,別一直偷瞄我。”她一臉“不要以為我沒看到”的表情。“我又不會打你、罵你。”
於是,他脫下長袍,也給了自己一些時間。
第4章(2)
更新時間:2016-11-30 18:00:04 字數:4811
“娘子……喜歡這兒嗎?”常家莊園氣派非凡,奴僕成群,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就算是這座小跨院,都比別莊來得好,沒人不想住在這裡,但對常永禎來說,就像座囚牢,巴不得快點離開。
安蓉老實地回道:“談不上喜歡。”
“那咱們早個幾日回平遙縣?”他試探妻子的反應。
安蓉笑顏逐開。“真的嗎?什麼時候走?”就要見到爹娘,當然開心了。
看著眼前這張反應直接單純的嬌美臉蛋,教人如何不喜歡?常永禎只差一步就要揚起唇角笑了。“三天后。”
“好!”她用力點頭。
常永禎情難自禁地伸出右手,撫上她的肩頭,欲望的火花在體內點燃,可是卻感覺到掌心下的嬌軀馬上彈開,手掌就這麼凍結在半空中。
“呃、我、我困了。”安蓉直覺地聯想到圓房的疼痛,說什麼都不想再經歷一次,只好用這個蹩腳的理由推託。
她不想被他碰嗎?常永禎將右手縮了回來,原以為妻子不會嫌棄,兩人的感情有了進展,莫非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安蓉很快地脫下弓鞋,鑽進被子底下,卻見相公動也不動,臉上流露出一絲受傷的神色,活像被拋棄了似的。
啊!該不會是誤會了?
安蓉連忙坐起身來。“我……”
“睡吧!”常永禎已經斂去所有的表情,彷佛方才什麼事也沒發生。
“不是,你聽我說……”她已經明白剛剛的行為傷到他了。
“沒關係。”是自己不夠好,他可以體諒。
“怎麼會沒關係?”安蓉嬌吼一聲。“你應該問我為何拒絕,而不是默默忍受,這樣對方會吃定你不會吭聲,反而得寸進尺。”
他口氣苦澀。“我不想勉強你。”
“我知道。”這個男人最擅長的事便是隱忍,把委屈和不滿往肚子裡吞,這一點最令人生氣了。“我也不是討厭你,這是實話,沒有騙你。”
“那麼……為什麼?”常永禎這才問出口。
安蓉輕咬紅唇,有些難為情。“因為很痛。”
“痛?”這個答案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她槌著被子,一臉忿忿地嘟囔。“真的很痛,痛到我都哭了,你不知道我這個人最怕痛了,才會不想再來一次……”
“呃……”聽她不滿的抱怨,常永禎不由得俊臉泛熱。原來洞房那一晚,她之所以哭成那樣是因為痛,而他卻因自卑心態作祟,誤以為她是在嫌棄,又不得不忍受被他觸碰。
“是我不好!”這全是他不夠溫柔體貼,才會讓小妻子心生懼意,視夫妻敦倫為畏途。
“我又沒要你道歉,只是你要保證不會再弄痛我了,我才願意。”為了證明自己不是討厭他,安蓉不得不再試試看。
常永禎面頰微紅。“我自當盡力。”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若還很痛,以後就不准再碰我。”她嗔惱地說。
他深吸了口氣,也明白這關係到自己往後的幸福,更別說傳宗接代的重責大任,要謹慎對待。“好。”
安蓉有些羞窘地躺回去。“那、那你先把燭火吹熄……”
原本熄滅的欲望火種,再次被點燃了,常永禎依言照辦,然後脫鞋、上床,在另一側躺下,可以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氣氛霎時變了,既曖昧又透著緊張。
過了片刻,她抱著壯士斷腕的決心開口。“我準備好了……來吧!”
這一句“來吧”令常永禎的嘴角在昏暗中緩緩地揚高。他的小妻子雖然有時口氣帶著蠻橫,不容許他人拒絕,但卻又令人喜歡得緊,徹底抓住了他的心。
常永禎就是害怕會演變成這樣,但是已經太遲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愛上這個嬌蠻又可愛的小妻子。
見身旁的男人沒有動靜,安蓉不禁蹙起眉心。“你睡著了是不是?”她可是鼓起勇氣,想再嘗試一次,要是真的丟下她,自己先睡了,她絕對會把人踢下床。
常永禎嘴角揚得更高了,用手肘撐起上身,翻身覆向身旁的嬌軟身子,手掌撫上妻子的面頰,粗糙的指腹滑過細膩的肌膚,直到摸索到兩片柔嫩如花瓣的紅唇,這才俯下頭……
待四唇相接,初嘗親吻滋味的安蓉先是僵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可是慢慢的,唇與唇的輕吮、舔舐,讓她覺得並不討厭,身子也就漸漸放鬆了。
……
常永禎滿頭大汗地挺進暖熱的深處,發出滿足的悶哼,而安蓉原本屏息以待,以為又會很痛,卻只有些許被異物撐滿的不適感,並不是疼痛。
“不痛……一點都不痛……”她驚喜地嚷道。
他因安蓉這份率真的反應,再度揚起唇角,教自己怎能不喜歡。
這一刻常永賴不由得認真地祈求老天爺,只要能得到她的愛、她的心,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不痛就好。”他嗄啞地回道。
安蓉格格嬌笑。“以後我都不怕了。”
“那真……太好了。”常永禎被自己的笑聲噎到,原來他沒有失去笑的能力,原來他還會笑。
包覆在心頭的厚重冰層也逐漸融化,化為一道涓涓流水。
她圈住夫婿的脖子,主動親近,沒有男人可以抵擋得住這股誘惑。
常永禎很快地摸清竅門,知道該如何討好小妻子,讓她不再有一絲疼痛,心中不禁感謝父親幫他安排了這樁親事。
待歡愛告一段落,彼此還相擁著。
已經倦極的安蓉並不知他在想些什麼,只是貼在他起伏的胸口,噙著甜美的笑靨,滿足地睡著了。
常永禎只敢挑她睡著時才問,“……你喜歡我嗎?”
但願有一天,能聽她親口說出答案。
連續兩天,安蓉的心情都很好,笑不離唇。
如意見主子開心,也跟著開心。
她端了壺茶水回來,就見主子一個人坐在外頭乘涼。“姑爺呢?”
五月底,天氣逐漸炎熱,屋裡開始有些悶,安蓉扇了扇手上的檀香扇。“大概是因為明天我們就要回平遙縣,公爹派人來找他過去,囑咐一些事情。
“只要回到平遙縣,姑爺就可以陪姑娘回門了。”如意猜得出這也是主子好心情的原因之一。
安蓉紅唇一揚。“我真的好想快點見到爹娘。”
“相信老爺、太太也很想念姑娘……”她突然想到原本要說的事。“對了!聽說死去的三房三奶奶她娘家的人,昨天下午派人前來,要把遺體接回去,結果常家說什麼都不肯給,雙方吵了起來。”
安蓉扇涼的動作停下來。“然後呢?”
如意壓低嗓音。“只知道對方口口聲聲說三房三奶奶是以完璧之身嫁進門,絕對是清清白白的,一定是被人冤枉,就怕讓常家草草地埋了,硬是把遺體搶回去,還說要去告官。”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聽得安蓉都糊塗了,男方說妻子婚前失貞,女方家人又堅持說是清白之身,到底哪一邊說謊?
如意搖了搖頭。“奴婢也不明白。”
就在這當口,一名沒見過的婢女來到安蓉跟前見禮。“見過七奶奶,奴婢叫做彩蓮,是伺候四奶奶的。”
“有事?”如意往前一站。
這名叫做彩蓮的婢女恭敬地回話。“我家四奶奶想請七奶奶過去喝茶,不知七奶奶是否賞臉?”
“四奶奶?”安蓉想了一下,這才憶起那天在挽香廳見到的妯娌,跟她同樣都是大房庶媳,生得什麼模樣已經忘了,只記得說話小聲,也不敢正眼看人,一副受氣怯懦的模樣。
“姑娘要去嗎?”她問。
安蓉合起拿在手中的檀香扇。“實在不大想去……”可以想見對方只是希望有個人能聽她訴苦,但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難處,知道又如何?最後還是得自己去面對,誰也幫不上忙。
聞言,這名叫做彩蓮的婢女立刻跪下。“求七奶奶可憐可憐四奶奶,她連一個說話的物件都沒有,四少爺又成天見不到人影,日子真的過得很苦。”
安蓉心想這婢女倒是忠心。“她還有你不是嗎?”
“奴婢也幫不上忙,求七奶奶賞臉……”彩蓮磕著頭說。
她這個人就是吃軟不吃硬。“好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過去坐一坐。”
如意深知主子的性子,早就猜到會這麼說,先一步把端在手上的茶水拿進屋裡,這才陪她去見馬氏。
其實常家大房的兩名庶子都是住在這座小跨院中,只是常永禎一向喜歡偏僻寧靜,所以選擇後側的廂房,可以不受打擾,只要穿過中間的院子,就可以到達另外一頭,格局擺設上頭也大同小異。
“七奶奶來了!”婢女率先進屋稟報。
馬氏滿臉驚喜地起身相迎。“七弟妹肯來,真是我的榮幸。”
“四嫂客氣了,你都開口邀請,我自然要來。”安蓉陪著笑臉,心想若是連自己都欺負她,那就太可憐了。
馬氏比了一旁的圈椅。“請坐!”
安蓉看了下對方頭上插的銀簪,正好就是自己那天送的見面禮。“四嫂喜歡我送的東西,真是再好不過了。”
“七弟妹送的東西這麼漂亮,當然喜歡了。”馬氏摸了摸頭上的銀簪。
她的娘家早已顧不了她,夫婿更不可能有銀子買這些東西,當初真不該貪圖常家媳婦這個頭銜,庶媳永遠矮其它人一截。
“要是我像七弟妹那麼會做人,又會說話,那該有多好,也不會處處被人瞧不起,三天兩頭地刁難我。幾個嫂嫂也就罷了,連下頭的弟妹也不把我放在眼底,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得要受這種罪?”
“四嫂別跟她們一般見識就好了,你愈是在意,老是擺出委屈的表情,就有人愈喜歡整你。”安蓉也是在大戶人家長大的,見多也聽多了,深宅大院中的女人就是太閑,才喜歡鬥來鬥去。
馬氏不禁怨毒地看著她,心想七弟妹是不可能體會她的痛苦,不只生得美,出身又好,還有娘家當後盾,哪像自己,相公不成材,還成為妯娌惡整的對象,簡直是生不如死。
“我今天之所以找七弟妹過來喝茶,也是擔心你會成為下一個被欺負的對象,畢竟咱們都是庶媳,那天又因為是第一次見面,加上你還送了見面禮,才會暫時放過七弟妹,以後不可能這麼好過,尤其七弟的生母出身低賤,大嫂她們絕對會借題發揮的……”
她聽到重點,警覺地問:“什麼出身低賤?”
“咦?七弟妹不曉得這件事嗎?”馬氏訝然地問。
安蓉睜大美目。“知道什麼?”
“呃,這……都怪我多嘴,還是別說的好。”
馬氏愈是不說,就愈令人起疑。
“我相公的生母到底是什麼出身?”安蓉原以為夫婿的生母應該只是尋常人家的女兒,或者原是府裡的婢女,要不就是通房丫頭之類,既是妾室,身分卑微,自然也不需要多問,如今被馬氏這麼一說,她非要問個清楚不可。
“七弟的生母聽說是出身青:樓的江南名妓……”馬氏才說到這裡,就見安蓉臉色倏地一白,心中有股莫名的快感,“當年跟公爹一眼看上,便拿銀子為她贖身,還帶回府裡,鬧得是雞飛狗跳。”
安蓉小嘴一開一合。“青樓……”
這麼大的事,為何爹沒告訴她?爹怎能瞞著她?
“就因為生母是那種出身,婆母對七弟才從來沒給好臉色看。”馬氏假裝好意地問,“七弟妹,你哪兒不舒服?我是不是不該跟你說這件事?”
如意也是頭一回聽說,見坐在圈椅上的主子臉色白得像鬼,身子也左右搖晃著,不禁擔憂起來。“姑娘……”
“四嫂,我有些不大舒服,請恕我先失陪了。”安蓉勉強起身,在如意的攙扶下往外走。
馬氏目送她們離去,唇角勾起一抹惡意的笑弧。
同樣都是庶媳,憑什麼只有自己在受苦?
曹家嫡女又如何?嫁的男人居然有個千人枕、萬人騎的卑賤生母,看她那張漂亮臉蛋以後要往哪兒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