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洗白

　　東城區分局聲勢浩大地抓進來一個女的，負責人陶警官手下的兩位刑警晚飯都沒空吃就奔忙起來，沒參與這起案件調查的老同志吃過晚飯，拎著半壺開水，在訊問室門口逮住了剛開門出來的人，使了個神神秘秘的眼色，“唉，小劉，怎麼回事兒？什麼大案子，怎麼我看北區分局的人也過來了。”

　　“嗨，別提了。”小劉拉著老同志往外走出幾步，從口袋裡扒出塊巧克力充饑，胡亂嚼了幾下，含糊道，“對明星下手，殺人未遂，今天下午被我們抓了現行，又是北區那邊一起殺人案的嫌疑人，所以北區的人就過來了，也不知道我們算是誰協助誰，反正看嫌疑人的狀態，夠嗆，今晚鐵定是審不出來的。”

　　訊問室裡，陶警官生氣地握住拳頭，指節重重地敲在桌面上。

　　“卓思琦，你下午的行為我們親眼所見，有證有據，你最好老實交代清楚，在這裡說假話對你沒有任何幫助，你說，你到底為什麼要加害沈棠？”

　　“是、是她嫉妒我，”卓思琦眼神裡有一絲迷茫，而後瞪大了眼，目光愈發篤定，身子往後縮，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樣，“她一直纏著我男朋友，還帶了毒針，想要殺我！”

　　“誰是你男朋友？”

　　“我男朋友……是藝人，”怕人偷聽似的，卓思琦往門口瞧了眼，才放低了聲音，用氣音悄悄說道，“我們還沒有公開關係，但我可以悄悄告訴你，他是宋余舟。”

　　“別耍花樣！”陶警官沒好氣地斥了一聲，把有視頻證據的手機遞到她面前，“這個你怎麼解釋？”

　　“……是她，她要陷害我！”

　　“哈，裝瘋賣傻是吧。”

　　薛淼在旁邊仔細觀察著卓思琦的一舉一動，聽到這裡，皺起了眉：“陶警官，要不你先歇會兒，讓我來問問？”

　　得到應允，薛淼琢磨著卓思琦的神情，用和緩的語氣降低了她的警戒心，“你之前跟過《帝相》劇組，你和宋余舟是不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

　　卓思琦瞥了他一眼，不回答。

　　薛淼又問，“你和你男朋友是怎麼認識的，你先主動的嗎？”

　　這回她的神情有了細微變化，遲鈍的目光裡有了些笑意，“不是，”她搖頭，狀似在回憶，“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他拍《黑洞》的時候，那時我也在劇組。有一天他不小心撞到了我，我幫他撿東西，從那之後，他就開始偷偷關注我了。”

　　“他偷偷關注你？”

　　“嗯，有時候會給我買早餐，或者買我最愛吃的蛋糕。”

　　“蛋糕？”薛淼懷疑地眯起眼睛，慌忙掏出手機翻找出照片，拿到她面前，問：“是不是這個牌子的？”

　　“對，你怎麼知道？”卓思琦很驚訝。

　　“那之後呢？你和他怎麼樣了。”

　　“他太紅了，為了保護我不受傷害，只能偷偷和我見面。對了，拿了最佳男主大獎的時候，還在臺上用暗語和我表白了呢。”

　　“說的什麼亂七八……”陶警官實在聽不下去了，被薛淼攔了一下，才不得已繼續憋著。

　　薛淼換了個切入點，繼續問道：“他和女演員們的關係怎麼樣？”

　　“我聽他說過好幾次了，合作的女主角都總要糾纏他，”提到這個，卓思琦有點激動，“他和我說那些女的很煩，他一點都不喜歡她們，可她們就是愛纏著他。”

　　“那你應該也很生氣吧，是不是你一氣之下，給那些女演員製造了意外，好讓她們沒辦法再纏著宋余舟了？”

　　卓思琦猛烈搖頭：“是她們自己用苦肉計，想吸引舟舟的注意。”

　　“那拍《帝相》的時候，你見宋余舟和阮維維走得近，對阮維維懷恨在心，後來你送禮物給宋余舟，酒店服務員小張不小心摔壞了禮物，你就把怒氣轉移到了小張身上，找機會殺害了小張，並且企圖嫁禍給阮維維，是不是！？”

　　“我沒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卓思琦語氣惱怒，“禮物本來是舟舟要送給我的，阮維維知道我們的事情，她嫉妒我，所以買通了酒店服務員故意摔壞了禮物，後來又三番四次讓那個服務員來為難我，我一氣之下，就和服務員吵了起來，服務員拿了東西要砸我，我躲開，他才不小心摔了下去。”

　　薛淼和陶警官面面相覷，陶警官扯了扯嘴角，“照你這麼說，沈棠也和那些女演員一樣，纏著宋余舟？”

　　“我以前就和她一起工作過，我原本以為她和其他女演員不一樣，沒想到，後來舟舟和我說，沈棠一直騷擾他，就因為這樣，舟舟還打算公開我們的關係，他說我們很快就可以在一起了，沒有什麼可以阻擋我們。可沈棠發現了舟舟和我在一起，她居然想害我……”

　　陶警官猛地站起來，椅子拖動地板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他看進薛淼眼裡，歎氣地搖搖頭，徑直開門走出了訊問室。

　　滿口胡謅！

　　這人沒法審了。

　　*

　　“她是這麼說的？！”

　　宋余舟今天來補錄口供，回答完了薛淼所有的問話，再聽他把卓思琦的話複述了一遍後，滿臉寫著難以置信。

　　他的記憶幾乎全是相反的。

　　他回想起來，他和卓思琦第一次見面，明明是她抱著一大堆東西撞上了他，他好心幫忙撿起了東西，還要她小心點。

　　所謂的給她買早餐和買蛋糕，他從沒做過，倒是有好幾次請過全劇組的人。

　　他更沒有送過她什麼禮物，反倒是自己經常收到莫名其妙的禮物。

　　聽了這些，他真的很想問一句，她腦子是不是有病？

　　薛淼也是滿臉無奈，正好有人敲門進來，遞了份資料。

　　“精神科醫生怎麼說？”薛淼問。

　　“初步判定，嫌疑人患有克雷宏波綜合症。”

　　見薛淼和宋余舟沒聽懂，小同志將剛才醫生說的話搬了過來，“就是我們俗稱的被愛妄想症，還伴有精神分裂症狀。患者會妄想自己和別人在秘密戀愛，幻想對方傾慕自己，還會妄想許多現實從未發生的情節，也可能會把自己對他人做的事，幻想成是別人對自己付出的行為，比如她跟蹤別人，卻幻想成是自己被人跟蹤，傷害別人卻幻想成被人傷害……依據相同病例顯示，患者是有可能因此做出跟蹤、騷擾、襲擊或謀殺等行為的。”

　　薛淼翻了翻手裡關於卓思琦的背景資料，離異家庭，中學時期曾遭受校園霸淩，家長私下接受了賠償金和解，高中畢業後一直獨居。

　　“所以，這一切都因為她是個精神病患者？”

　　“我們會請醫生配合協助，看能不能再問出什麼。”合上資料，薛淼拍了拍宋余舟的肩膀，“如果能找到她有意識犯案的證據，她必須要負刑事責任，不然她至少也得被關進療養院。無論如何，你以後都可以鬆口氣了。”

　　不知為何，追尋了許久，聽到這個結果，宋余舟完全沒有心情舒暢的感覺。

　　在沒有挖到真相的時候，他覺得這人詭計多端，在知道可能和兇殺案有關的時候，他覺得這人十惡不赦。

　　可到頭來，竟真的像是一場病人的鬧劇。

　　以為雲下是淌血的尖刀，掉下去之後才發現是空蕩蕩的深淵。

　　他在警察局門口等了一會兒，同樣來補錄口供的沈棠出來後，他上前牽住了她的手，十指交握在一起，“走吧。”

　　沈棠頓了頓，手上微微用勁兒，示意了一下周圍，“都看著呢。”

　　“沒關係，”宋余舟拉起手，大膽地親了一下她的手背，“這裡都是為人民服務的好同志，不會爆人民的料的。你明天就要進組了，又沒有時間見面了，我當然得爭分奪秒。”

　　他眼裡在笑，看起來卻不是太愉快，怕是剛抓住了犯人，這事多少還在心裡硌著。沈棠心一軟，就任由他了，“我今天沒有行程。”

　　“那我可以去你家嗎？”

　　“……”

　　“我保證思想純潔，”宋余舟忙三指發誓，以示自己正人君子，“就只是想和你呆在一起。”

　　他眼巴巴地，有點可憐。

　　沈棠又心軟了。

　　“我又沒說不行，只是不能讓狗仔發現，最近黎漾她們都挺累的，最好別再給她們添一筆了。”

　　駱明宇的動作很迅速，宋余舟在車上才和他說完情況，等到了沈棠家裡，剛參觀完，卓思琦這起事件就以小道消息的形式在網路上流傳開了。

　　宋余舟被炒作了這麼久的“女神收割機”和“喪神”汙名終於得以洗脫，粉絲們又震驚又心疼，一改以往畫風，紛紛關愛起來。

　　流傳的通稿裡絲毫沒有提到沈棠，但已經籠絡了大批粉絲的祝佳音微博小號，在抓到卓思琦的當天深夜，曾發了個微博：“活動結束才騰出時間匆忙來看急診，平安無事真是萬幸！回想那一幕真是太可怕了，有時候真的想像不到危險就在身邊[哭]。”配圖是醫院背景，沒有提到具體時間，也沒有帶具體人物出場，當時評論裡還一通猜，以為沈棠在出席活動的時候受傷了。

　　等今天通稿一出來，堪比福爾摩斯的網友們憑藉一雙智慧的眼睛，很快將兩件事串聯了起來，將祝佳音微博提到的受傷直接腦補出了沈棠被捲進這起事件中，猜測她是為宋余舟受傷了。評論裡的推理越演越烈，最後四捨五入直接變成，沈棠不懼危險再次救了宋余舟，一堆人莫名其妙開始排隊感歎：是愛情啊！

　　宋余舟倒很喜聞樂見，刷著評論，很滿意地頻頻點頭，就差親自上陣點贊了。

　　“你明天一早的飛機？”

　　“嗯。”

　　“要去江州拍多久？”宋余舟長手長腳窩在她小小的沙發上，很不和諧，又有些怪異的溫馨感。趁沈棠不注意，他用力一拉，她重心不穩摔進他懷裡，卻正好把他撞得鼻子發酸。

　　“兩個多月，後面的戲回來拍，”沈棠抬眼見他眼眶飆淚，心疼壞了，趕緊撐起身子，橫眉豎眼地瞪他，“你看你……我可重了，你下次再這麼不小心，鼻子撞塌了看你怎麼辦。”

　　宋余舟兩手圈住她，耍賴著不讓她起來，“我鼻子太高了，塌一點不礙事。”說得沈棠好氣又好笑。

　　他還故意趁著眼淚沒乾，露出一副委屈的樣子，“兩個多月太久了，別說兩個多月看不見你，就是兩星期，我都覺得不行，怎麼過啊……”他說著說著，突然很虛弱地蹭在了她肩膀上，歎道，“一想到從明天開始，就有那麼長時間不能見面，我就心臟不舒服，你的床能借我睡會兒嗎？”

　　“……”沈棠怔了怔，一偏頭，看他眼眶微紅，可憐巴巴的，她就又心軟……不對，她實在太容易心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