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節目

　　十公里外的百貨大樓名品店內，方霄穿一身香奈兒呢子套裝，手挎鉑金包，渾身是名牌裝點出來的貴氣，兩根手指虛弱無力似的拎起衣架上的衣服，斜乜一眼，對著六位數價格的衣服，眼神跟看地攤貨一樣不滿意，鬆開手指，衣服“啪”一聲掉回了衣架上。

　　她現在和以前在CMG做經紀人的時候很不一樣了，不用再絞盡腦汁為藝人鋪人設撕資源，也沒有處理不完的爛攤子。從乙方變成甲方後，她每天的生活除了買買買，實在沒太多可想的。

　　而且她沒有什麼事業心，辭職之後和圈裡的人接觸也少了，每天悠閒地過自己闊太太的生活，和另一些闊太太虛情假意地逛街購物喝下午茶，對娛樂圈裡的人事物幾乎忘得差不多了。

　　所以久違地在手機螢幕上看見黎漾的名字時，竟然怔忡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而後摁下接通按鍵，便承包了黎漾來勢洶洶的怒氣。

　　以前還是同事的時候，她就扛不住黎漾那副咄咄逼人的氣勢，如今雖然地位不同了，可根性使然，一聽到黎漾發火的語氣，方霄臉上那標準的惹人嫌的貴婦神情立刻有些掛不住了，進到空無一人的VIP休息室，才問到底找她有什麼事。

　　“我就問你一句話，我和沈棠，我們倆誰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嗎？你自己也清楚，是你辭職了之後，我才接手的沈棠，我不知道你對我們當中的誰有意見，可無論怎麼樣，她畢竟以前是你帶過的人，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重新紅起來的機會，你作為前經紀人，再有什麼不滿，也不能這麼耍人玩吧！”

　　“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方霄納悶地握著手機，明明黎漾說的每句話她都能聽明白，可串在一起，就壓根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黎漾氣得牙癢癢，心說都是明白人能不能不裝傻了。

　　“讓廣告部邀請沈棠代言純臻的是你吧，到最後一步簽合同了才臨時反悔說換人的也是你吧，說是上面領導的意思，你不就是那個領導？虧我最初還以為你是想拉沈棠一把，沒想到你這個闊太太當得無聊了，還拉著我們陪你浪費時間。普通人都是打個巴掌給個甜棗，你倒好，先給個甜棗再回頭狠狠打一巴掌，你對我們到底有什麼意見，乾脆現在就說清楚。”

　　靠著拼拼湊湊的自行理解，方霄總算跟上了這段對話。

　　“我沒有讓人請沈棠代言啊。”莫名被扣了個大帽子，她半是鬱悶半是不解，“我向來不怎麼管公司的事情的。”

　　“……”黎漾頭頂冒火開了一通機關槍後，聽到方霄的話，跟上了膛似的又要對準手機掃射。可發完脾氣後，心情稍微冷靜點，再仔細聽她的語氣，又感覺不像是裝傻，倒像真的不清楚這事兒。

　　方霄現在身份不同往日了，她是甲方老大，真要是整了她們，直說她們也拿她沒辦法，完全沒必要藏著掖著。

　　“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黎漾放緩了語氣。

　　方霄費勁地轉動著她已經好久不動的腦子，“我現在大概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但具體怎麼回事我不太清楚。這樣，我先找人瞭解一下，看看是什麼情況——雖然以前我沒捧紅沈棠，但好歹在一起共事這麼多年，我總不至於會害她，你想多了。”

　　對於這起“誤傷”，黎漾多少有些尷尬，但對方是以前在手下工作過的人，她自尊心強，嘴上說不出道歉的話來，頓了會兒，只困難地擠出一句自認為是講和的話：“改天有空一起出來喝杯咖啡吧。”

　　方霄深知她的個性，沒打算較勁，也客套地應了聲好。

　　VIP區裡進來了別的客人，她斜了一眼，臉上又恢復了闊太太專用表情，在手機上找到一串號碼，撥通——

　　“查一下，純臻是不是要換代言人了，最新的代言人是誰？”

　　*

　　《帝相》四天後在X衛視首播。

　　為了首播收視率，主演需要配合電視劇宣傳，參加各種採訪、專訪和綜藝節目錄製。沈棠在《暗狩》劇組拍完戲，在車上匆匆吃了午餐，就直接趕到了“大咖總動員”的後臺。

　　“大咖總動員”是在X衛視存活了近十年的老牌綜藝節目，憑藉每隔兩年順應時勢進行的節目改版，和時常在節目裡添加創意的靈活策劃，雖然陪伴觀眾多年，卻常看常新，因此收視率也是在同類型的節目中維持得最好的，許多電視劇和電影在開播上映前，都會來這裡做做宣傳。《帝相》首播就是在X衛視，收視率的高低對電視臺事關重大，一榮皆榮，一損俱損，為了共贏，這個通告自然是跑不了的。

　　今天除了《帝相》主演參與錄製以外，還有個電影《歲歲相見》的劇組也一起參與錄製。

　　“哎，你們剛剛在化妝間看見寧煜修了沒？那臉臭得，好像我欠了他五千萬。”主持人之一的陶宇，閒散地斜靠在沙發上，和另外三個主持人發牢騷。

　　寧煜修是《歲歲相見》的男主角，去年提名了金馬獎最佳男主角，雖然最後不敵宋余舟，但演技實力依舊不容小覷，只是為人倨傲，耍大牌的風評一直如影隨形。

　　“他來過兩次，兩次我都覺得很不喜歡他。”

　　“我也是，和他在臺上聊天太尬了，上次我拋梗給他他頂著張冰塊臉看我，我那尷尬的表情包到現在還在流傳……”

　　三個主持人對寧煜修意見很大，似乎這樣說還不夠，於是向他們當中最資深的主持人尋求起認同來：“孟洋，你沒有覺得他很難搞嗎？”

　　當然難搞了！但是，孟洋是這個節目的主心骨，有些話其他人能說，他是說不得的。他沒正面回答，只是聳了聳肩，笑得很無奈的樣子，“我先去和嘉賓們打聲招呼。”

　　走到化妝間外，他深呼吸了口氣，儘量放鬆了臉上的肌肉，好讓自己待會兒即使是面對寧煜修也能露出標準的主持微笑。

　　結果他剛準備到一半，寧煜修就出來了，手裡捏著個煙盒，像是準備出去抽煙的樣子。孟洋笑容卡到一半，愣是上去伸出了手，用上了最熱情的口吻：“寧老師，好久不見了，上次來參加節目到現在快有一年時間了吧。”

　　不出意外，寧煜修神情冷冷的，也沒回握住對方的手，很冷淡地應了句，“嗯。”

　　這反應在預料之中，但孟洋心裡還是很不自在，自己乾巴巴地把場面圓回來，“直走往左拐就是吸煙室，我先和其他人打招呼，我們待會兒在節目上見。”

　　寧煜修連點頭的姿勢都有些欠抽。

　　孟洋時刻在心裡提醒自己身為專業主持人的素養，才勉強將笑容維持下來。

　　他們攝影棚是在電視臺演播廳裡，後臺的化妝間沒有給每個大咖都單獨設立一間那麼講究，所以踏進化妝間裡，看見宋余舟時，孟洋一點也不意外。

　　——怪不得寧煜修要出去抽煙，怕是不想和自己的競爭對手呆在一塊。

　　“宋老師。”

　　孟洋這會兒的熱情聽起來多了幾分真心。

　　宋余舟還化著妝，沒有起身，但依然伸手過去和孟洋禮貌地握了下。他因為宣傳作品來過三四次，算是常客了，握完手往旁邊帶了帶，介紹道：“這是我們劇的……”

　　“我知道，朱槿嘛，我看了。”孟洋笑道。

　　沈棠微微點著頭和他問好：“您好，我是沈棠。”

　　她今天頭髮被全部紮了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面貌看起來尤其清新，聲音溫溫涼涼的，像高山上泉水一般清爽。

　　孟洋被這春風化雨的笑容給迷住了，竟對著她足足發愣了好幾秒，心裡仿佛有風拂過，因寧煜修而起的陰霾逐漸被吹散得無影無蹤。

　　他暗暗感歎，真好看——其實她不是那種很有衝擊性的美貌，真要形容，也說不上具體是怎麼樣的漂亮，但就覺得當她站在面前，她柔和協調的五官，她的氣質，她的笑容和聲音，這些構成一個整體同時呈現在眼前時，唯一的感覺，就是好看！

　　宋余舟在鏡子裡看見這一幕，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快，心想，這孟洋盯著她看也看太久了吧。

　　原本按照計畫，應該是他和阮維維，還有沈棠一起參與節目錄製的。但錄製時間和阮維維在外地的行程有衝突，就換成了他和沈棠，還有為《帝相》獻唱片頭曲的歌手季燃一起。

　　這是沈棠第一次上綜藝節目，和拍戲不同，雖然是錄播，但台下也會有許多真實的粉絲和觀眾，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鏡頭裡。

　　對她而言，這又將是一場全新的體驗。

　　她既緊張，又好奇，至於一起參加的是誰，倒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宋余舟卻恰好和她相反，什麼節目流程和臺本都懶得去在意，他只想到和她一起上節目，要在一起呆幾個小時，心裡就像藏了什麼東西，鼓鼓脹脹的，一不小心，就會掉出一點喜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