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輿論

　　在這全民微博的時代，每天的熱搜內容已經成為人們茶餘飯後最主要的談資。常常五分鐘前才在微博上看見的段子，五分鐘後走進電梯，就會聽見身邊人在揪著這個段子調笑閒聊。

　　“高溫和暴雨預警同時生效，這是要下開水啊。”

　　——只要上了熱搜，同一個段子，短時間內能從各種認識不認識的人嘴裡聽到八百遍。

　　正因為熱搜等於流量的保證，所以現如今，上熱搜比上春晚還招人稀罕。

　　聽到自己也湊了一份熱鬧，沈棠好奇地定睛細看。

　　熱搜第一是#帝相換角#，跟在後面的熱搜是#朱槿#。

　　唔……嚴格來說，祝佳音誇張了，並不算是她上了熱搜。

　　沈棠點進去，發現很多微博都帶了#帝相換角#的話題，入眼全是嘲諷她的評論。

　　“這是怎麼了？”

　　祝佳音說：“劇組官博今天發佈了換角聲明和你的新定妝照，竇婧喻家的腦殘粉可能不服氣了吧，翻出來竇婧喻上次發的那條暗示換角有黑幕的微博，一個個被害妄想症發作，到處帶節奏說這次換角有問題。加上《帝相》原著很多書粉都喜歡朱槿這個角色，關注度比較大，被竇婧喻粉絲這麼一鬧，吃瓜群眾就多起來了，也開始跟風黑。”

　　沈棠隨便打開一條微博點進去看。

　　“這個角色幾個月前就敲定了我家大魚，現在大魚都進組大半個月了，劇組特麼說換人就換人？也不給個能讓人信服的解釋，一句‘劇組內部角色調整’就完了？我家大魚的努力都他嗎喂狗了？換上來的人不去百度我都不認識，好心劇組換角也選個咖位差不多的吧，有沒有腦子，這麼明顯的潛規則上位，當我們都瞎？[吐][吐][吐]你們劇組可以原地爆炸了！”

　　“不懂的我來科普一下，沈棠是以前那個童星琪琪！對，已經Flop了很久了，說實話以她目前的人氣和資源能拿到帝相的小角色就已經要燒三柱高香好嗎！是怎麼突然中途上位撕到女三的，靠轉發錦鯉？呵呵噠，你們信吧，反正我不信。這種空降一看就有貓膩，估計是有金主在背後撐腰要硬捧，但是靠潛規則踩人上位，吃相太難看了。”

　　“換角大戲之背後的故事，給觀光團指路@竇婧喻 @沈棠 。”

　　“聽說我的朱槿要被毀了，心痛！[淚][淚]”

　　“我覺得這樣有失公正。小時候看過的童星現在不但長大了還玩起了潛規則，嘖嘖，很厲害了，但是有這時間求求您去磨練一下演技吧[二哈]。”

　　……

　　從評論的微博名稱和頭像，可以看出來大半是竇婧喻的粉絲，還有一部分是湊熱鬧不嫌事大的吃瓜路人。

　　一個個都跟福爾摩斯似的，把換角聲明裡的每句話挑出來，和竇婧喻發過的微博對比，頭頭是道地分析出來一篇很像樣的換角黑幕，主旨是“我家愛豆天真無邪很委屈，十八線女星潛規則上位不要臉”，不仔細看，還以為是經紀公司發的通稿。

　　竇婧喻看了都要笑死。

　　但無論如何腦殘粉的力量還是很強大的，微博呈現了一片倒的輿論，認識不認識的路人都要跟風來罵幾句。

　　沈棠第一次經歷了這麼轟轟烈烈的輿論攻擊，懷著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態度，她倒沒覺得心裡有多不好受。

　　只心想，微博是個好東西。

　　要是在她原來的世界有這麼個好玩意兒，墜崖之前發條微博：天狗派吳應喪盡天良，害我性命！

　　——全武林的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

　　祝佳音以為她難受了，抽走手機，安慰道：“黑粉就是這樣，什麼難聽的話都能罵出來，沒有他們想不到的。我們就當是免費賺了點人氣，黑紅也是紅嘛。”

　　沈棠看著沒在聽的樣子，扒拉了一下祝佳音背著的大袋子：“我的劇本呢？”

　　“在這兒。”

　　把劇本遞給沈棠，看她背影很輕鬆地去準備拍攝。祝佳音心說自己果然多慮了，她家老闆心比影視城還大，這點口水戰，還沒有豆花對她的影響來得大。

　　*

　　不管微博上鬧得如何風風雨雨，劇組該趕的進度還是要趕。

　　開拍前，沈棠和阮維維先模擬了一遍走位。

　　阮維維依然是早上在化妝間裡那副惴惴不安的樣子，幾次和沈棠對上視線，像有什麼話說，又生硬地轉移開了。

　　沈棠猜想，她可能是在害怕，害怕她會把看見她和南嘉澍在一起的事傳出去。

　　場記板打下，棚裡安靜下來。

　　裝飾華美的宮殿內，丞相之女元芷芙靜立在一側，觀賞著這寢宮裡從西域進貢而來的品種稀有的奇花。她自小和雪迎公主一起長大，時常都要進宮來陪公主賞花解悶，已經成了不用約定的習慣。她等得久了，表情也沒有一絲不耐煩，只是有些疑惑。

　　門外，一身水青色宮女裙的朱槿匆匆走進來，低頭算是做了個禮，“小姐，公主說她今日不賞花了。”

　　“公主在哪兒？她最近可是有什麼不適，這月我來了三回，每回都沒能見上公主，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的，是不是我有什麼讓公主生氣的地方了？”

　　“不是的……”

　　鏡頭拉近，朱槿微低著頭，看著很小心翼翼的樣子，語氣猶豫，眼中卻是正中下懷的意味：“公主她，她在盈月宮，最近每天都去。”

　　“盈月宮不是已經荒置許久了麼，公主去那裡做什麼？”

　　“都是奴婢的錯，皇上本來不讓公主去的，但是奴婢攔不住……”朱槿臉上露出很為難的神情，一副不得已才說出來的模樣，“那裡，幽禁著晉國的璟王。”

　　元芷芙大驚，臉上溫婉似水的表情變得慌張起來：“帶路，我去找公主。”

　　“不行，奴婢……”朱槿突然抬起頭來，眼神脫離了角色。

　　此時朱槿看著已經不再是朱槿，就是沈棠原本的模樣，她淡淡地說道：“我不會多管閒事的。”

　　“卡！重來。”導演一臉莫名其妙，“最後一句臺詞什麼鬼，自己編的嗎！錯得太離譜了！”

　　阮維維對這句憑空捏造的臺詞也先是一愣，而後很快明白過來。

　　沈棠很擅長背臺詞，連很長的一大段拗口的臺詞都可以一次說對，前幾次和她對戲都幾乎沒有念錯臺詞的情況。她這次NG，顯然不是失誤，完全是自己刻意改的。

　　看似是說錯臺詞，其實那句話，是有心說給她聽的。

　　沈棠是在告訴她，淩晨看見她和南嘉澍在一起的事，她不會多嘴。

　　確實，對於這件事，阮維維一個早上都在糾結，她有很多顧慮，既不想和沈棠攤開了說這些私事，又擔心這事在劇組傳開。現在通過這樣的方式，知道了沈棠的態度，心裡那塊懸著大石才終於落下來。

　　只是鬆口氣後，再細想，還是覺得沈棠這種處事很別出心裁，令人意外。

　　補妝的間隙，她悄悄看了眼沈棠，對方拿著劇本在研究後面的戲，一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後面的單人鏡頭，沈棠都拍得很順利。還有兩場涉及到少量武打場面的，本來都預備好要反復重拍了，結果幾乎都是一條就過，有一次重拍只是因為群演的角度出了問題。

　　拍攝進展很順利，導演心情大好，嘴上不停地誇讚沈棠，前面的“失誤”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沈棠上午安排的場次都拍完了，比預計的節省了不少時間。

　　祝佳音拿著小風扇上來給她散熱的時候，她才發現黎漾來了，站在監視器後面，雙手抱臂，正奇怪地盯著她看。

　　“黎姐來了有一會兒了。”祝佳音小聲道。

　　黎漾上午本來是要去見一個導演，結果到了咖啡廳附近了，對方才臨時有事爽約。接著就看見熱搜爆了，一個月沒更新過微博的沈棠，評論轉發突然暴漲，莫名其妙在網路上被黑化成了潛規則上位的三流女星，全都說得跟親眼所見一樣。

　　她立刻掉轉車頭，決定來探班，碰巧正好是沈棠在拍戲，她站在導演旁邊，看著監視器畫面裡沈棠的眼神，和令人驚豔的武打動作，突然眼前一亮。

　　這種仿佛挖到寶藏，和一見鍾情差不多的感覺，好幾年前也有過，在她第一次看見黃淮安唱歌，下決心要簽他的時候。

　　——而黃淮安現在已經是天王巨星，還在上個月拿了第三次格萊美音樂大獎。

　　在沈棠朝她走過來的短短十秒鐘裡，黎漾已經在心裡給她的未來畫好了一張遠大的宏偉藍圖。

　　“演得很好，這個角色很適合你。”黎漾由衷讚賞道，然後一反之前的消極態度，篤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以後肯定會紅。”

　　沈棠不知道她為什麼轉變得這麼突然，眼裡滿滿都是疑問。

　　但是她相信黎漾。這種相信，不是出於情感上的，而是她從一開始，就從黎漾的眼神裡看出了她的野心和自信，像黎漾那樣的人，只要是認定了的事，不達目的，決不會甘休。

　　沈棠最終沒有發問，照單全收了黎漾的預言。

　　剛要說點什麼，祝佳音突然翻翻找找，把她的手機遞了過來。

　　“沈棠姐，你的手機從剛剛拍攝開始就一直在響，好像有急事的樣子，你要不要先接一下好了？”

　　這期間她只接過祝佳音和黎漾的電話，其餘時間手機都只是個擺設。

　　而現在兩人都在眼前，實在不知道還有誰會打電話找她。

　　她疑惑地接過來，看見螢幕上面顯示的來電名稱：媽。